鹤归峰,本来是尖尖耸立的陡峭三角形状山峰,峰体很陡峭,若不是修士,寻常人很难爬上这般陡峭的山峰,更何况鹤归峰被周围群山环绕,此刻它被鹤妄生一剑从中间劈开,周围的山峦都震颤了起来。
加上垂直而下的巨大雨幕,不知道的,还以为道宗山脉泥石流崩塌了呢。
谭昭忍不住咂舌:“好家伙,说劈就劈啊!”
真一点儿也看不出来,鹤妄生疯起来能这么疯,一言不合就劈山,也不知道在界海底下到底经历了什么,非要这么急着赶回来冒雨劈山。
系统:你疯起来能把天都捅破,就你最没资格说人家。
[那我现在已经退休了,非常佛系了。]
系统:……佛系?你照照镜子吧,你一直都是道系狂徒:)。
这说着说着,咋还瞎说实话呢,山体轰然裂开的哗然烟尘被雨水迅速冲刷干净,谭昭抬头一看,却见裂开的山体之中,竟然出现了一个被阵法五花大绑的黑色棺椁。
就字面上的意思,阵法还泛着妖冶的红光,大概布阵的人为了隐藏气息,所以叠加了很多遮掩的阵法,此刻鹤归峰被一剑劈成了两半,上面的掩藏阵法也在刹那间失效。
难怪了,他上一次来居然都没察觉到鹤归峰的异常,又或者说他并没有去细究这个,谭昭看着面前的黑色棺椁,有些吃不准里面躺着的是谁。
系统:按照一般人的思路,难道不应该猜是驰冥老贼吗?
[但这个阵法,是封禁阵法,且是非常阴毒的封禁阵法,而且它还被镇在山中,如果里面躺的是驰冥老贼,他对自己倒是挺狠的。]
[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邪修多数都是疯子,疯子哪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理解,你说对吧?]
系统:……你开心就好。
雨势依旧很大,而且在棺椁出现之后,天色变得越来越黑沉,明明才刚过午时,此刻却黑得犹同子夜一般。
谭昭抬头看了看几乎要压在头顶的天空,心头陡然生出了一种窒息压抑的感觉。
“鹤妄生!”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喊了一声,然而提剑站在棺椁之上的男人,并没有任何的反应,大雨将他整个人浇透,隔着层层叠叠的雨幕,谭昭看不清人脸上的表情,但他能感觉到,此时此刻鹤妄生的情绪,居然出乎意料的镇定。
事出反常必有妖,从界海上来之后,鹤妄生就很反常,如果一开始谭昭没有反应过来,那么到了此时此刻,他大概已经猜到了一些。
[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系统不解:你在自言自语什么?
谭昭没回答系统的问题,因为鹤妄生动了,今日的他好像格外地强大,不论是方才的一剑劈开鹤归峰,还是现在提剑直接破万阵,都像是……如有神助。
什么神?
来自界海深处的神。
捆绑着黑色棺椁的红色阵法寸寸断裂,在鹤妄生的剑下,简直是如同摧古拉朽一般,又或者说它本来就已经陈朽老化,在锐意进取的剑意下,根本不堪一击。
太快了,几乎是几个呼吸的功夫,棺椁就从悬空落在了山坳里,鹤妄生见此,根本没有停滞,他一剑直接削开了棺材板,里面赫然躺着一个面目青白的男子。
而雨水在一瞬间冲刷下去,没一会儿这人就被泡在了雨水之中。
谭昭:“……隔太远了,看不出来是活尸还是死人,不过大概再过一会儿,活的也能淹成死人。”
系统:这种紧张的时候,你还这么有想法,看来你心有成算啊。
[有吗?你看错啦。]
那就是妥妥的有了,哼哼,系统哼唧了一声,也专注看戏了。
鹤妄生提剑落在棺材的尾部,此刻他双眸注视着棺材里的男子,界海之灵传输给他的记忆告诉他,这个人就是毁坏天梯、夺取玄泽大陆生机的罪魁祸首驰冥。
一万年前,驰冥在上界被半神追杀,无处可去之时,偶然发现了一个从玄泽大陆飞升上来的真仙修士。
彼时驰冥的肉体已经毁去,只剩灵台三寸魂火,但邪修这种存在,哪怕只剩一缕魂火,也能死灰复燃,于是在走投无路之际,驰冥选择夺取了这位真仙修士的肉体,然后借着这具身体与玄泽大陆的联系,直接压制修为回到了玄泽大陆。
驰冥必是重伤未愈,他生怕上界的修士发现他的踪迹,下来湮灭他,故此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斩断了玄泽大陆晋升上界的天梯。
而天梯一断,几乎就是断绝了整个大陆的生机,玄泽大陆的天道自然不允许这种存在。
于是驰冥与天道展开了旷日持久的争斗,而因为这份争斗,大路上的灵气开始急速地衰败,修士也愈发容易心生魔障,天道立刻意识到,这是驰冥在抽取大陆的生机。
如果再这么下去,祂恐怕还未压制住驰冥,就会迎来玄泽大陆的末日。
一个临近半神境的邪修,对于玄泽大陆而言几乎是毁灭性的存在。
天道当机立断,便与驰冥合二为一,这是实在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它试图去吞噬驰冥的力量,但驰冥的力量非常扎手,且它甚至带有一定的腐蚀性,天道没有办法,只能割舍自己的大部分力量将驰冥困于界海之下,留待多年后慈悲骨的出现来解救祂。
可糟糕的是,祂以为自己成功了,实际上却还是叫驰冥逃脱了一缕魂火。
这缕魂火又夺舍了一具天之骄子,在天道不知情的情况下,在大路上掀起了腥风血雨,好在报应不爽,在天梯断绝的情况下,哪怕是驰冥,也无法看破生命的契机。
于是天道趁着驰冥寿数将近之时,用黑色玄棺并阵法将此人直接钉死在了道宗的一座无名山峰之上,之后日日夜夜,都要受人踩踏之刑。
如此做完这些,天道的力量耗尽,开始了长达一万年的休养生息,但祂没想到的是,哪怕驰冥已死,属于道宗的力量依旧控制着玄泽大陆的走向。
更甚至因为它的力量衰弱,此消彼长,所以界海之下祂愈发地压制不住驰冥的魂火,以至于在很多时候,祂的意识会被驰冥压下,因为合二为一的原因,驰冥甚至能短暂地暂代“天道”。
当祂意识到这点时,祂知道自己他不能再虚耗下去了。
界海之灵告诉鹤妄生,他并不是被人类的邪恶催生出来的慈悲骨,慈悲骨就是慈悲骨,是天地万物为了求生,供养出来的气运之子。
他是受天地万物眷顾的,只是因为驰冥的算计,让他命途多舛、无人可依。
鹤妄生回顾完这段过往,心想他该信吗?
确实应该信的,因为如果事实真是如此,他的命运至少不是可悲的,可这真的是事实吗?
这份记忆的逻辑非常顺畅,哪怕是有关于阿昭的到来,都有头有尾,他看到天道在发现自己被道宗迫害濒死之际,化身成一只透明小狗拦截了一位天外来客,因为力量使用不当,致使阿昭落地成了小孩子的状态。
哪怕如此,天道依旧恳求阿昭来救他,这和阿昭的阐述是能对得上的。
而且界海之灵的记忆还告诉他,阿昭并非来自上界,他应该是来自于更高阶层的位面,他的力量浩渺无边,轻易便困住了它的身外化身。
鹤妄生不傻,看到这段记忆的时候,他就明白这是在提醒他:防人之心不可无。
而也正是这点,让他都快相信的信念陡然回落。
说来也挺可悲的,他这辈子遍数从前,除了忙忙碌碌的修炼和师门生活,竟没有半分是属于自己的闲暇时光,他甚至连一个交心的朋友都没有。
阿昭是第一个,崔梦寺的话,勉强算半个,他就这么一个半朋友,这份记忆硬生生地叫他割舍三分之二,他如何能接受!
而信与不信,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鹤妄生垂眸看着棺内的青白男尸,此人的装束是道宗宗主才有的配饰,托从前道宗大弟子的身份,他对这些可谓是一清二楚。
所以毋庸置疑,这就是道宗开派祖师驰冥。
此时此刻,他就躺在棺材里,只要他一剑下去,驰冥哪怕不能魂飞魄散,也可以叫他力量大减,从而给天道一息喘息反扑之力。
雨越下越大,但大概是淋雨太久,他几乎丧失了分辨外界的听力,他只能听到自己胸膛内心跳猛然加快的声音。
“咚咚咚咚咚咚——”
鹤妄生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挥动了手中的剑。
他的这柄剑,还是当初去往凡人界时,阿昭送给他的,虽然是一柄凡剑,但却意外地好用,哪怕它不曾有过任何的灵光,但在他手上,却有种如臂指使的感觉。
这柄剑杀过人,且不止杀过一人,鹤妄生听到了剑尖的蜂鸣声,下一刻,他就用这柄剑扎进了棺椁的——
阵眼之中。
“鹤妄生!你演我!”是一把气急败坏的声音。
鹤妄生迅速抽剑远离,下一刻黑色棺椁在瞬间风化,青白男子垂直从空中坠落,眼看着就要摔成一滩烂泥,一柄飞剑忽然出现,险险接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