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术专营店门口,谋杀科的副探长多兰跟店长A·马里尼,几乎头碰头撞个正着。多兰正走进店里,而马里尼则正要走出去。
魔术专营店的标语“一切皆有可能!”仿佛在一旁静静地笑着这两个人。
“马里尼,”多兰中尉问道,“这要到哪里去啊?”
“琼斯海滩,”魔术师回答说,“我要去给一个家伙表演魔术,让他看看我是怎样把六十个美女,在游泳池变没了的——当然,是在水面下。”
“看到你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真高兴,”多兰中尉对马里尼的说辞仿佛全然不信,“但是,现在你得跟我走。”
马里尼大师摇了摇头说:“如果你晓得我刚刚提到的这家伙是谁,你就不会说得这么轻松了。他可是舰队剧场水上中心演出的制片人,他跟任何一个歌剧大明星一样,不仅是个神童,而且脾气也极坏。今早因为我迟到了,他已经发了两次大火了。”
“神童?而且他相信你能让六十个姑娘在水下消失?”
马里尼露齿一笑:“这没什么难的。他虽然是神童,但也有许多不知道的事情吧。水下集体消失的表演,五十年前就有了。那个时候,老竞技场里,每天都要连演三场的。合唱队四个人一排,整整齐齐地踱步迈进一个大水池里,却再也没有出来。我现在所做的,也不过是故技重演罢了。”
“你待会儿再去表演那魔术吧,上头命令:让我尽快把你带到钱斯勒大厦去,加维甘探长正在那里,他的怒气肯定比你的那个神童要爆烈好多倍。这事可真是前所未见的哦,当年竞技场里肯定没人做到过。我们的杀人凶手蒸发在空气中——是在大厦第六十四层那么高的地方!”
——看来,只能让那个剧场神童继续等下去了——多兰中尉下面的话,更让马里尼好奇不已:
“凶杀案就在加维甘探长的眼皮底下发生。案子发生的时候,他正好就在那儿。而现在那个区负责这事的警察,还在不断地问探长问题——但那些问题,他一个都回答不出来。他们俩心里都烦透了。要是等到警察委员会知道了这事,还有报纸……”多兰的声音哽住了,前景真是一片惨淡啊。
十分钟后,多兰和马里尼来到了大厦的第六十四层,那儿是高飞公司的办公室,这是家专门生产钓鱼用的钩丝螺旋轮和鱼竿的公司。
接待室跟其他公司都一样,不同的地方在于:墙上挂着的那条金枪鱼的标本。真的太引人注目了。这条金枪鱼大约有五英尺长,肚子里也被塞得满满的。它的背部呈拱形,嘴饥饿地大张着,鱼眼一直瞪着站在旁边的加维甘探长。探长的眼睛也睁得大大的,似乎在思考着这件案子。
探长的脸面向接待桌,盯着桌旁坐着的一位年轻女士。这位真名叫罗莎贝尔·波尔切克的捷克姑娘,总被大家称呼为“萝希娅”,而在商人圈子中,她则被称作“尤物”。她身着一件紧身的蓝色毛衣,戴着白黄金的项链,眉毛上上着烟熏妆,鼻子红红的,此刻一脸倦容。
“我知道,”加维甘探长说,“你想早点回家,我知道今天这事,把你吓得不轻,我也知道,这些问题你已经回答了至少六遍。但是,我们还是得继续问这些问题——一遍又一遍,直到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才行。你是今天早上九点钟开的办公室的门,就从这儿开始说起吧。”
萝希娅用手帕擦擦鼻子:“我打开邮箱,把考特尼先生的信件放到他的桌子上,以便他査阅。然后,当我正在给我的打字机换带子的时候,考特尼先生进来了。”
“时间是?”
“九点三十分。而在那时候,我就预感到今天诸事都会不顺。他进来后,没有像往常一样,打招呼说‘嗨,萝希娅,今天早上吃得好吗?’,而是劈头就说‘打电话给乔·麦考尔先生,让他赶紧过来。’托莱多说:运过去的上一批温切斯特产的钩丝螺旋轮,存在着质量问题。”
一位衣冠楚楚的男子,神情紧张地坐在角落里的椅子上,他气恼地在烟灰缸中戳着香烟,香烟几乎都要烧到他的拇指。他赌咒发誓着:“温切斯特绝不会生产出有质量问题的……”
加维甘探长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给我安静点!我现在没问你问题。继续说下去,萝希娅小姐。”
捷克姑娘萝希娅又用手帕擦了擦她的鼻子:“这时候,哈利——我是指考特尼先生——走进了办公室,接着,我打电话给乔。大约一分钟之后,走进来一个长得很像汉弗莱·博加特的人。他一脸死气沉沉的模样,手里拿着一顶巴拿马草帽,自称J·J·哈特曼,说是和考特尼先生预约好了的,我向老板确认之后,就让他进入了办公室。”
“现在,”加维甘探长慢慢地说,“让我们回想一下再说吧。他穿过接待桌旁边的那扇门,直接进了考特尼先生的办公室?还有,之后你就再也没看到他了吧?”
萝希娅点点头:“没错。”
“之后,你没有去过洗手间,也没有离开过接待桌?”
“我每一秒钟都待在那儿。再说了,时间也不够啊,两分钟后您就进来了。”
加维甘探长转向马里尼:“今天早上,我休了三年来的第一个假期。来这儿真是个错误。今早去火车站的路上,我顺道在这儿停了一下。我和考特尼以前,偶尔在一起讨论钓鱼的话题,他曾帮我搜集了各式各样的鱼饵,而我却根本没有时间去约鱼。如果不在这儿出现,那我现在已经在开往缅因州森林的火车上了。现在我算是明白了,当一名警察,就得时刻准备着在休假的时候碰上杀人、抢劫、警察部门整顿重组、或是炸弹袭击市长的事件。”他把头转向萝希娅说,“你继续。”
“然后乔进来了。”
“停,别省略细节,把事情一点一点说清楚,一个细节也不要跳过。我当时问考特尼先生在不在,然后怎么了?”
“我……我说:他那时正在办公室里跟别人谈事情,让您先等一等。然后您说您急着赶火车,所以……”萝希娅又擦了擦她的鼻子。
“所以,你给考特尼先生打了电话。”探长严肃地问。
萝希娅点了点头:“他说几分钟之后就好了,于是,您就坐了下来——而剩下的事情,您都知道了,您一直在这儿嘛。”
加维甘探长板着脸说:“如果我知道发生了的所有事情,我现在就不会在这儿了。”他转向马里尼,“等了大概十分钟时间吧,我翻完了一本《田野与溪流》,而萝希娅修剪她的指甲之后,又开始涂指甲油。然后麦考尔走了进来。他想搞清楚考特尼先生为什么发火,但萝希娅说她也不知道,只是考特尼真的非常生气。她建议麦考尔先坐下来,安心等等,而麦考尔先生屁股上像长了剌一般,坐立不安。”
“我赶时间啊,”麦考尔说,“我十点还有一个约会——非常重要的约会。但我想我先来这儿,搞清楚考特尼先生生气的原因,毕竟我不想失去这个客户。”
“所以,他坐了下来,”加维甘探长继续说道,“而且坐立不安。萝希娅涂完指甲后,给她的一位女性朋友打电话,开始了一场有关昨晚的所罗门王和维克多·马修电影的重要商务会议。就在萝希娅刚开始打电话的时候,考特尼办公室里的电话也响了。我们听到电话响了两声,响到第三声中间的时候,就不响了,考特尼在那时候接了电话。”
马里尼盯着萝希娅桌上的电话交换机说:“是萝希娅接了电话,然后,再转给她的老板吗?”
“不是的,当时响的电话,不是走这条线的。考特尼有两台电话,另一台是外线电话,也就是考特尼接的那个电话。在萝希娅结束了第二轮有关电影的谈话之后,我开始怀疑她接下来会谈到理査德·巴塞尔梅斯或者鲁道夫·瓦伦蒂诺的电影。那就麻烦了,再这样下去,我就要误点了,所以我站起来,给出了个不耐烦的表情。
“萝希娅看出了我的想法,于是她挂掉了电话。我对她说:‘我得走了,以后再来看考特尼。’
“我正朝门口走去,这时萝希娅把我拦住说:‘我差点忘了。’然后,她拉开抽屉,拿出一卷已经缠好线的钩丝螺旋轮。”
加维甘探长于是从夹克口袋中,掏出那卷钩丝螺旋轮:“足足有一百码长,而且是新型的尼龙线。她说考特尼先生交代过,如果我来的时候他不在,就让她把这交给我。我谢了她,正走向门口……”
“而这时,”麦考尔插话进来,“我也跟萝希娅小姐说,我没法再等了,准备离开。”
“而我知道,”萝希娅补充道,“考特尼先生如果发现麦考尔先生离开了,一定会很不高兴的。所以,我请麦考尔先生在外面等一下,然后,打电话给老板。”
她取下话筒,拨号,办公室里响起了电话铃声:
“他没有接电话,所以我又打了一次。”
这次她等的时间长了一些,而隔壁办公室的铃声,一直不停。
“还是没有人接,”加维甘探长说,“而就在这时候,我犯了大镨。如果当时不回头的话,我现在已经在去波士顿的半路上了。我本来应该径直走出去的,但又鬼使神差地折了回来。那个时候,萝希娅也觉得事情不对,站了起来,打开了考特尼办公室的门——然后尖叫了起来。”
加维甘探长说着,把办公室的门打开,走了进去。里面有几个警察在忙碌着,有的检査现场,有的采集指纹,有的拍照,探长让他们先去外边候着,然后马里尼走到他身旁。
他说:“这就是当时她看到的场景。”
办公室对面的墙上,是一扇大窗户,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曼哈顿那令人晕眩而华美绝伦的景色;窗户旁边有一张办公桌,桌上的摆设,显示着考特尼先生的身份。一本记事薄置于其上,早上的信件,被整齐地码放在桌子中心附近的位置上。除此之外,桌上还有六支削好的铅笔、一台缟玛瑙笔架、一个展示着考特尼夫人照片的装裱相框、以及两部电话。
可惜,桌面营造的颇具商业效率的气氛,被考特尼先生的样子给破坏了。此刻,这位四十多岁的英俊男子,仍然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但是头耷拉着。他的左手抓着电话听筒,脸伏在记事薄上,背上正中心插着一把刀,刀柄是玛瑙做的,正好和桌上的玛瑙架相匹配。
加维甘探长指着考特尼手中的听筒说:“大概就在我们听到考特尼接电话五分钟以后,我们进入了办公室。在这段时间内,考特尼一直在打电话。巴拿马·哈利拿起刀,剌向了他。”
“巴拿马·哈利?”马里尼问。
“萝希娅刚刚的描述,难道没有让你想起点什么吗?”多兰很怀疑地问道,“你难道不看报纸吗?”
“我有时候不读犯罪新闻,”马里尼坦承,“那里面大多数不是新闻——只是一些换汤不换药的老故事,换了个人名,就拿出来发表。”
“如果巴拿马·哈利干的事情,和报纸上那些家伙一样多的话,事情就容易多了。”多兰咆哮着,“他宣称:世界上没有监狱能够困得住他。而上周,他刚刚从第三座监狱里成功脱逃。他是三名从新新监狱越狱的罪犯之一。因为这事,他的照片都登上了各大报纸的头条。”
“现在六个州的所有警察都在找他,”加维甘探长补充道,“他竟然有胆量跑到这儿来,杀害考特尼,我看他不是受了诅咒,就是彻底发疯了。”
“也或许,”马里尼说,“自从他学会了怎样在空气中突然消失的把戏,并且彻彻底底、不留痕迹之后,他就高枕无忧了。”
这时,魔术师指着考特尼脚边地毯上的一块钓鱼用的铅锤问:“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考特尼用来当镇纸的。”加维甘探长说道,“如果考特尼看见哈利拿刀剌他,他肯定会自卫的。在这个过程中碰到桌面,铅锤就这样掉到地上了。但是我怀疑这不大可能。我猜:考特尼是在接电话的时候,被巴拿马·哈利从背后剌死的。皮博迪医生说:考特尼几乎是当场死亡。”
马里尼走到靠墙的皮质沙发旁,看着放在那儿的巴拿马草帽说:“巴拿马,哈利的指纹毫无疑问已经记录在案了,这儿找到任何匹配的指纹了吗?”
“没有找到可以用的。对草帽的处理方式,也是我们常见的那种,所以,我们找到了大量没用的指纹。”
马里尼环视办公室的其他地方:“墙和天花板都抹上了光滑的石膏,看起来,不存在秘密的藏匿点。你翻开地毯看过了吗?”
“你是说钱斯勒大厦的建筑师们留了夹层?”加维甘探长惊讶地问。
“我觉得不大可能,但是考特尼有可能自己做了修改。你检査过没有?”
“我检査了,而且……”
“……没有任何发现,”马里尼结束了这个问题,“如果真的找到了,你也不会让多兰来找我了。”
他穿过房间,走到窗户旁:“这儿没锁?”
多兰回答道:“这儿离地面那么高,谁会去锁窗户?再说,锁和不锁又有什么区别?”
马里尼打开窗户,伸出头往下看——这是六十四楼,而且,下面没有可以落脚的窗架。
他身后的加维甘探长说:“包括我在内的三个目击证人,都可以证明,没有人从门口离开——门是唯一的出口。除非你乘坐什么特殊的东西上来,那样的话,问题肯定出在窗户上。”
马里尼把头缩回来:“那我们就得找到那特殊的东西喽。我怀疑,外面是不是有直升飞机在等他。在这种情况下,我还真是有点怀疑呢。”他看看办公室,微微蹙眉说,“巴拿马·哈利这才华真是浪费啊,就凭他这手独门绝技,我能帮他轻松地找家夜总会,签个两年合约,这绝不是难事。”他绕过办公桌,“你怎么知道当时响起铃声的是外线电话?就是考特尼手上抓着的这部,加维甘?你怎么知道不是另外一部呢?萝希娅可以从外面打进来的啊。”
“如果她有三只手,那倒是可能的。当考特尼电话响起的时候,萝希娅刚刚开始跟女友叽里呱啦地聊起电影。她左手拿着话筒,右手挥舞着,想让涂好的指甲油尽快干。第二声响过后,她搞不清楚考特尼先生为什么还不接电话,于是转过椅子,手肘却不小心,把指甲油的瓶子碰到地上了。她俯下身子去捡,就在这个时候,铃声停了,考特尼接了电话。然后萝希娅小姐捡起瓶子,放进抽屉,继续聊着。那抽屉还真是个百宝箱,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美容用品,有香粉啊、面膜啊、口红啊,我没想到里面居然还有回形针。这下你满意了吧?”
马里尼翻完刚从房间角落的柜子上找到的一份销售案例,然后盯着高飞公司的产品分类大全,看了很久,似乎在想着什么。
“我很满意。”他说完这句,绕过桌子,然后低头俯视着考特尼的尸体,“手的动作不可能比眼睛快,魔术师们年复一年地把这一道理告知观众,以误导他们——以此来隐藏一个事实,那就是:许多魔术奇迹,只是心理错觉的结果。观众被误导,去相信某件事情发生了,而实际上,那件事根本就没有发生。我们现在,看起来面对的是一个凭空消失的男人。现在,让我们假设:根本就不曾存在过那个凭空消失的男人,后退几步,看看逻辑的扭曲是怎样误导我们的。”
“他不可能是从窗户逃走的,”加维甘探长说,“也没有从门离开,而现在他不在这儿。逻辑上没什么问题吧?”
“也许没有问题。但是当你把这些事实归纳到一起后,就会得出巴拿马·哈利像烟雾一样消失的结论,而这就有问题了。如果是因为这问题有两个答案,其中一个太明显太令人吃惊了,所以,你往往就会下意识地忽略掉另外一个。”
“你有其他答案?”多兰问。
“我想到了一个,”马里尼回答,“刚才列举的事实都表明:巴拿马·哈利不在这间办公室里。我们有什么证据说他在办公室呢?是因为这儿有那顶草帽吗?我们怎么知道这顶草帽,不是考特尼的,或是某位粗心的访问者落下的?我们也有萝希娅小姐的证词。两者相互矛盾。但是哪种情况看起来更可能呢?消失的男子,还是作伪证的证人?”
加维甘探长皱着眉头说:“还有考特尼,死人是不会说谎的,而他可不是在装死。的确是曾有人在办公室里杀了他,他自已不可能办到这一点——没人能用手把刀子插进自己后背正中央。”
“不错,这是谋杀,”马里尼承认道,“但是,为什么凶手不是早一些时间离开的——比如说,在没有任何证人看见他的时候?”
加维甘探长低头想了一会儿,然后说:“你的意思是说:在我们来之前,考特尼就已经死了?”
“为什么不是?至少这种推理,比消失的男人更容易一些。”
“是吗?”加维甘有些怀疑,“但是这样的话,有些问题的不可能性,你就无法解释了,”他指着考特尼抓着的听筒,“按照你的推理,现在得到的结论是——一个死人接听了电话。”
马里尼笑了:“我知道。这个问题将会变得简单得多,假定这个死人能够再做一遍?”
多兰伴着呼吸呻吟着说:“诈尸啊!”
“你的意思是,”加维甘探长想知道其中的奥秘,“你能够让考特尼接电话——在皮博迪医生确认他已经死去两个小时之后?”
“我可以试试,”马里尼指着电话说,“副探长,麻烦你把听筒放回电话架钩上,然后,让我们一起看看,如果有电话进来,会发生什么事。”
多兰只是盯着马里尼,直到加维甘探长发话:“好吧,多兰,试一试。”
多兰检察官慢慢移动着,样子就像僵尸一样。他把尸体的手指松开,把听筒放回电话座机上:
“如果你认为皮博迪医生是误诊,考特尼还没有死的话……”
“他当然已经死了,”马里尼说道,“现在,我们到外面去吧。”
他走出办公室,加维甘探长皱了皱眉头,有些犹豫地跟了出去,多兰中尉则跟在他后面。
接待室里,聱察正在采集萝希娅小姐的指纹。麦考尔先生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马里尼说:“让我们把时间拨回到过去,假定考特尼先生仍然活着,当谋杀发生的时候,他正在办公室里。我将扮演凶手的角色,而你们……”他看着加维甘探长和多兰中尉,“你们两个待在这儿,把眼睛擦亮点。”
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对的时候,马里尼就走进了考特尼的办公室,并随手关上了门。
多兰上前一步,却被加维甘探长拦住了:“他正在变戏法呢,等一等吧。”
“我可没那么好耐心,”多兰中尉咕哝着,“除非他告诉我,他要做什么。”
门开了,马里尼走了出来,向大家宣布:“我已经杀死了考特尼,然后从这个门口出来,没有人看见我,因为所有的目击者都还没来。”
马里尼坐在接待桌旁的椅子上说:“现在我转换一下角色,我扮演一下萝希娅小姐。”
他打开抽屉,关上,又打开另外一个抽屉,拿出一瓶指甲油放在桌上。
“现在,我刚刚涂完了指甲油。”马里尼伸手拿起电话。
“萝希娅小姐给她的女友打电话,”他开始拨号,“那我就给那位神童打个电话吧,告诉他,我现在被一名消失了的男人缠住了,他听了这话,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
电话接通了,马里尼开始说:“我是马里尼,请间你老板在吗?我想……”马里尼停了一下,看着加维甘探长。
加维甘探长此刻则一直盯着考特尼的办公室,这时里面响起了电话铃声。
马里尼转过他的椅子,手肘不小心将指甲油瓶碰到地上。
加维甘探长站了起来。
铃声响到第三声,在第三声的中间,忽然停止了。房间内顿时鸦雀无声。
“死人,”马里尼慢悠悠地说道,“有时候也是能够接电话的……”
加维甘探长猛然把门拉开,多兰则紧紧地跟在他后面。
考特尼的尸体并没有移动,但是听筒,现在却莫名其妙地回到了他的手中。
多兰转脸面向马里尼。
“好吧,”多兰中尉说,“现在说说看,你是用什么办法,把听筒变回到考特尼手中的?”
“是马里尼放在他手里的,”加维甘缓缓说道,“就在他刚才走进办公室的时候。之后他装作拨打那位神童的电话,其实却是打到了考特尼的外线电话上。”
“但是,”多兰中尉看起来满腹狐疑地说,“如果听筒不在电话上,那电话是不会响的。”
马里尼走到了门口。
“电话会响的,”他说,“如果电话的叉簧上压着其他东西的话。”
一个铅锤正静静地躺在桌子旁边,马里尼走过去,拿了起来,把它压到叉簧上:“这样就可以了。”
“只要铅锤还压着叉簧,铃声就会一直响下去。”
多兰看看萝希娅桌上的电话,刚刚马里尼已经把话筒放回原处了。
“但是,你没有拿开铅锤啊。”
“别着急,马上就给你们演示。”马里尼说,“这个方法很简单。”
他回到接待桌上,又打了电话,然后,考特尼桌上的电话再次响起。
“急急如律令,”马里尼说,“快快显灵!”
电话响了两声,然后继续响第三声。这时,铅锤突然被猛拉一下,跳到了桌子边缘,然后滚到了地板上。电话铃声就此停止了。
一时间加维甘和多兰都愣住了。随后加维甘走进办公室,捡起铅锤仔细査看。却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就只是个铅锤而已。
“好吧,”加维甘探长懊丧地说,“我输了,你在外面是怎么做到的?”
马里尼说:“这可能算是最古老的魔术之一了吧,甚至比让女孩在水面下消失的魔术,还要古老,大概可以追溯到巫医的时代了。现在,这个魔术的重要道具,是高飞公司的产品。”马里尼从加维甘探长手中接过铅锤,然后,俯下身去,好像是从地上捡起什么东西,在米褐色地毯的背景下,肉眼基本上看不出来那是什么。
“是钓鱼线!”马里尼说。
他把钓鱼线在铅锤上缠了几圏,又把铅锤放回电话叉簧上。钓鱼线穿过办公室,延伸到萝希娅桌上的抽屉里,最后,连到一个钩丝螺旋轮上。
“她是故意把指甲油瓶碰到地上的,这样,她就有借口躲到桌子后面,猛拉约鱼线,让铅锤落下来。”
马里尼猛拉了一下线,铅键就从叉簧上掉下来了。
“不要系得太紧,稍微缠两下就可以了。铅锤落下来之后,她就躲在桌子后面,把钓鱼线缠回钩丝螺旋轮上。”
“好吧,”加维甘探长说,“这样,事情就清楚了。她杀死了考特尼,放置好鱼线和铅锤,然后打电话给麦考尔,叫他过来,做她的目击证人,以证明她的清白。”
“而且,你也来了,”马里尼补充道,“这对她来说,还真是意外之喜啊,你会是一个更具有说服力的证人人选。”
多兰中尉看着马里尼,忽然想到了什么:
“当你假装给那位神童打电话的时候,你实际打到了考特尼的外线电话上吧?这么说来,萝希娅也没有给她的女友打电话喽。”
马里尼点点头说:“这种电话诡计,接线员完全应该想得到的。她打了一个电话,却让人误以为是打了两个。她打给女友的电话,和某个陌生人打给考特尼的电话,其实是一样的。她对电影的描述,实际上是在对死人作报告。”
“还有,”多兰补充道,“萝希娅让巴拿马·哈利当了一盘红鲱鱼。那家伙正在潜逃,当然没有办法出面否认她的嫁祸。”
马里尼感慨道:“谁会怀疑这种事不是他做的呢?”
“但是这还有个问题,地方检察官可能会提出质疑。”多兰有些担心地说,“动机问题。我们这边收到报告说,是考特尼夫人刚刚在里诺市拿到了离婚许可;而萝希娅跟她的一位女友说过,她马上就要和她的老板结婚了。我想知道的是:萝希娅既然马上就可以达到目的了,那为什么还要杀死考特尼呢?”
“可能是因为,”马里尼说,“考特尼离婚后,也不想跟她结婚吧。”
“我们马上就可以确认这一点,”加维甘说,“当她看见自己精心准备的诡计土崩瓦解的时候,就会老老实实地交待了。多兰,叫人把抽屉里的那卷钩丝螺旋轮拍一下照,这可是重要证物。”
“等一等,探长,”马里尼说,“若不是那卷钩丝螺旋轮,我不得不说这真是一次完美的即兴演出,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哪个凶手把证物送给警察,并且让他带着证物,去缅因州的森林里钓鱼度假。这事绝对能上警察年报。我刚才用的钩丝螺旋轮,是在柜子里面重新找的相同型号的。她当时使用的……”
加维甘探长从衣服口袋里掏出那卷钩丝螺旋轮,看了又看。
“如果我还有休假的话,”加维甘发着牢騷说,“我一定选择去亚利桑那沙漠,再也不想什么钓鱼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