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晚星

第十六章

陆晚星到医院很早,他的排号在第三位,坐在注射室外的时候,护士正在交班。

轮值白班的护士刚好对陆晚星有印象——他来的次数太多,用的药既新也贵,加上长相有辨识度,其实算一个被高频率讨论的患者。

“陆晚星,今天最后一针?”

陆晚星点头,护士说:“那要恭喜你了。不过刘主任让我别忘了告诉你,一周后来复查,看看各项数据。”

“好,我知道。”

“稍等几分钟,准备一下,其他人还没来,你第一个。”

看陆晚星苦着脸,护士笑了:“第一和第三能有多大区别?你不就是专门来打这一针吗。”

说着,她又安慰陆晚星:“疼也是最后一次,忍忍就过去了。”

陆晚星的情况似乎比较复杂,跟他用相同的药的患者很少,护士不太熟悉。

只不过看陆晚星每一次从注射室出来,都像要虚脱,也能大概想到,那感觉不会太好。

等的时间里,陆晚星拿出手机,从个人账户端登录“无忧贷”。

但打开首页之后,他又没有第一时间点还款,而是先翻起了帐单。

从24个月前开始,每一笔借款,都是他那个月紧张生活的缩影。

今天,终于要结束了。

从注射室出来以后,陆晚星照例在椅子上坐了好久。

护士路过他几次,最后一次问:“诶,你今天一个人来的?”

陆晚星浑身冷汗,脸色明显发白,不太能说得出话,点了点头。

差十分钟到上午十点钟,沈和微的手机轻轻震动,他收到了陆晚星的微信消息。

陆晚星:【图片】

不用点开大图,就可以清楚看到,被陆晚星拿在手里的,是沈和微给他的那两张卡。

陆晚星没那么迟钝,沈和微生了一阵子闷气,他就差不多想通了是因为什么。

手机再震一下,发来的是陆晚星还清了借款的截图。

陆晚星:【我刚从医院出来,别生气啦,中午请你吃东西好不好】

沈和微看了他的消息半分钟,陆晚星的电话过来了。

“在忙吗?”

“忙会接电话?”

“噢……中午有没有空,一起吃饭,我去找你好吗?”

“我只有半小时。”

陆晚星犹豫了下,然后说:“那应该不太够,马上到饭点,在公司附近吃的话,估计人很多,走远更浪费时间……还是算了,改天吧。”

沈和微好一会儿没说话,陆晚星道:“沈和微?”

沈和微道:“算了还说什么。”

然后挂了电话。

陆晚星想了想,还是去了他公司。

助理到楼下接他上去,送到沈和微的办公室。

沈和微手握一支钢笔,手边一摞包着透明封皮的文件夹,没抬过头,看上去比陆晚星想象中忙。

他在沙发上坐下,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快要睡着的时候,沈和微站了起来。

“去吃饭?”

沈和微面无表情地“嗯”了声。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门边,趁没开门之前,陆晚星握住沈和微的手。

小幅度晃了晃,说:“一直生气会变丑的。”

沈和微垂眼看他,陆晚星冲他扬起个笑容:“我今天好开心,想吃什么,我请你。”

沈和微道:“谁请谁。”

可能是距离太近,陆晚星没掩饰有些难堪的表情,随即还是笑着,说:“你请我,我暂时没有钱,都要靠你。”

考虑到沈和微还有事要忙,陆晚星就把他带到楼下一家挺热门的brunch店,点了两份套餐,上得很快。

遇到下属跟沈和微打招呼,他的态度很好,比对陆晚星好,说“你好”。

陆晚星咬着抹了黄油的玛德琳,抬起头看见冲他们走过来的沈和栋。

这应该是陆晚星第一次在办公时间见到沈和栋。

他穿得比在那些晚宴上休闲,没穿西服,直筒裤简单配了件深灰色的冲锋衣,看上去年轻了好几岁。

沈和栋先跟陆晚星打招呼:“晚星。”

“大哥。”陆晚星收起自己放在空位上的手机,让沈和栋坐下,“我不知道今天你也在这边。”

沈和栋道:“过来开会,临时通知的,他也不知道。”

说着,沈和栋看了两眼沈和微,又看陆晚星,用故意压低的声音问陆晚星:“闹别扭?”

陆晚星笑了一下,也跟着看了眼专心用餐、一言不发的沈和微。

沈和栋道:“这个人的气性确实很大,小时候就不讲道理,我们都怕他。”

沈和微喝了口咖啡,道:“什么时候。”

沈和栋眉眼舒展,笑着说:“你什么时候都比我小,都算小时候。”

陆晚星今天看什么都开心,也跟着笑。

不过沈和微也没表现出怎么不高兴。

总体来说,他其实是一个挺成熟的人。

从前,他们在一起那段时间,要么柔情蜜意地上床,要么果断地分开。

沈和微一向都肯遵循自己的意愿,去或留都不需要太多的考虑。

陆晚星也见过他开视频会议的样子。

沈和微的措辞很严谨,语速适中,语调保持在令对方感受到自己认真的同时,不感到压迫的基调。

他同样善于聆听。

但是等到最后,也会发现,他的大多数要求,都在谈判中得到了满足。

从各方面来讲,他的确是很有吸引力的Alpha,陆晚星没有不喜欢他的理由。

至于长时间生闷气,这应该是唯一一次。陆晚星看他那样,只感觉挺新鲜的。

吃完饭,去沈和微的办公室拿了背包,陆晚星打算先回沈家。

沈文华几乎不怎么下厨,难得说今天要包饺子,他不想错过。

沈和微先把他送到门口,接着走到电梯口。

助理跟在身后,犹豫要不要上前的时间,沈和微又到了地下停车场。

他自己开车,把陆晚星送回了沈家。

大中午的时间,突然刮起大风,雾霾让天空看起来灰蒙蒙的。

接近年末的最后几天,天气变得格外得坏。

车停在院门外,隔着一扇车门,响着呜呜的风声。

陆晚星看出沈和微好像有话要说,就先没有下车。

等了片刻,沈和微说:“我六点到家。”

“哦。”陆晚星说,“我跟爸说。”

“陆晚星。”

“嗯?”

“我早上回家。”良久,沈和微说,“你不在。”

陆晚星想了想,对沈和微说:“嗯,我今天出门早。因为是最后一次,有点紧张。”

见沈和微又在沉默,陆晚星转过头看他,认真说:“没关系。偶尔一次,没什么的,本来我之前也一直都是自己去,真的没关系。”

陆晚星的语气随着他说的内容轻松起来:“终于结束啦,可以回去上学,怎么也要拿到毕业证吧,不然,我的学费可就白交了。”

“你不是也答应我,会跟我一起去吗?”

沈和微垂着眼,继续沉默了片刻。

陆晚星看着他的侧脸,注意力很快分散到沈和微的鼻梁和皮肤的纹理,猜不出他的想法。

“一周后还有一次复查。”陆晚星试探性道,“你陪我吧。”

这一次,沈和微回答得算快:“知道了。”

陆晚星就明白,这是他们和好了的意思,愉快又增加了一度。

钟语欣带着两个孩子,已经提早到了。

陆晚星陪露露玩了会儿过家家,钟语欣中途进儿童房看了一眼,发现陆晚星躺在地毯上,就那么睡着了。

露露坐在他身边,在他面前放了几个洋娃娃,还在模拟姐妹们聚会喝下午茶。

轮到陆晚星喝的时候,他被露露推一推,就闭着眼端一下迷你茶杯。

钟语欣把他叫起来,让他小心感冒,上楼去睡,陆晚星才清醒过来。

马上就到六点,快开饭了,他去洗了把脸,沈和微也进了门。

陆晚星虽然跟往常一样,不算话很多,但他的好心情太过明显,影响不小,连带着整顿饭的气氛都很轻松。

他们讨论起陆晚星之后上学的事情,钟语欣说了句:“那到时候,晚星就得两边跑,也挺累的。”

沈和栋想了想,对沈和微道:“今天开会,感觉变动不小,我听那意思,你年后打算去临市?”

话题被引到沈和微身上,他淡淡道:“还在讨论,没决定。”

晚饭后,沈和微到书房去,跟沈兆岭谈话。

钟语欣与沈和栋在儿童房陪两个孩子,钟语欣道:“我看他对晚星还是很上心的,会提前计划去临市,说明两个人的感情越来越好了。”

“那我估计,要孩子也是早晚的事。”

“到时候就热闹了,几个孩子在一起玩,像你们小时候一样。”

跟往常一样,钟语欣说得多,沈和栋负责听。

他无故想起丁凡惠。

送丁凡惠去医院那次,进病房前,丁凡惠问他,能不能瞒住陆晚星。

沈和栋可以说是根本不认识陆晚星,也想不到怎么瞒,所以只能说“总会知道的”。

丁凡惠看上去也没有抱多大的希望,只是随口一问,所以也不显得失望。

她甚至可能不算清醒,在急诊走廊里等医生来的时间里,喃喃地讲一些她对不起陆晚星的话。

她认为自己没把陆晚星照顾好,一直让他跟着她吃苦。

说陆晚星像路边的小草,有谁不开心,都可以踩踩他,而丁凡惠自己,已经没有能力再护着他了。

那些话颠三倒四,沈和栋听过就算。

等她被终于有空过来的医护围住,沈和栋也就离开了医院。

印象中,没多久,就听到了丁凡惠去世的消息。

其实并没有太多的人讨论和关心,只因为在饭局上说起最近没露面的陆泽荣,才有人提了一嘴,是被他的野生儿子为了给死掉的亲妈出气搞的。

当时也在饭局上的沈和栋听完,回想起丁凡惠在医院说的那些话,才明白,那时候丁凡惠可能已经察觉到,自己的时间所剩无多了。

她放不下陆晚星,又不得不放下。

再一次听到陆晚星的名字,就是好几年以后,从他的堂弟沈和微嘴里。

看样子,他们随意地交往了一段时间,又随意地分开了。

沈和栋对此没有太多想法,只是那时任谁看,沈和微的状态都很不对劲。

说难听点,从冷血没人性,到易怒易躁的转变太明显,只有沈和微自己不肯承认。

举例说,最开始,当沈和栋不再顺手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使得刚掌权没两年的沈和微不得不总是出急差的时候,沈和微都只是面无表情地去做,各地收拾烂摊子,擦屁股。

听说,那段时间,他坐普通舱都很常见。

但到后来,谁惹了他不痛快,那就是另一种风格的故事了。

连沈和栋也收起了的确恶劣的小心思,很少给沈和微下绊子。

毕竟他的弟弟看上去马上就要精神崩溃了。

因为没有对身体产生实质性的伤害,工作也没出过什么差错,沈家人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去了。

一直到谈与陆悉联姻的事,沈和微都处于工作狂人的模式,跟家里联络很少。

沈和栋没想到他会同意。

到现在,沈和微与陆晚星竟然结婚都一年多了。

沈和栋发现,不知不觉间,沈和微表现出一些人味。

从那个一夜间成为沈兆岭钦点的继承人以后,见了沈和栋也只是点点头的不理人情世故的样子,到现在会主动问“露露来不来”,沈和微的变化的确明显。

按他的妻子钟语欣的看法,沈和微的表现也不算“玩玩”,沈和栋就有些疑惑,那他们当初分手干嘛?

本来约好,两个小家庭一起离开。

但陆晚星吃完饭就熬不住去睡了,所以沈和栋一家先走。

跟沈兆岭谈完话后,沈和微进房间的动作很轻。

陆晚星身上的被子盖住了大半张脸,睡得很熟。

他习惯性看了眼陆晚星光洁的后颈,此时也肯承认,涌上心头的情绪是后悔。

照经验来说,陆晚星不按常理出牌,今天原谅的事,不知道埋在往后的哪一天爆发。

沈和微不习惯被人牵扯情绪,可在陆晚星这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成了常态。

不过也有可能是沈和微想得太多,因为之后的每一天,陆晚星都表现得心情很好。

像沈和微一贯的认知,陆晚星很少有不开心的时候,但他打完针以后,开心得实在是太过于明显。

他爱缠人,又没什么顾忌地对沈和微撒娇,让沈和微早上按时上班都成了一件略带难度的事。

中间沈和微出了趟一天一夜的差,陆晚星还跟着去了。

深夜回到酒店,被陆晚星迷迷糊糊地挪过来抱住,那感觉竟然不算讨厌。

去复查那天也一样,出门之前,陆晚星还在计划下午做什么:勾线稿,上颜色,给沈文华打电话,简直忙过沈和微。

但他做了几项化验,被叫进主治医生的办公室,好久都没有出来。

感觉上并不是陆晚星自己认为的那样“走个流程”。

沈和微等了不短的时间,隔着一扇门,突然听见陆晚星两句连续的“为什么”。

声音并不算很高,但因为情绪激动,所以显得音调尖锐。

他推门进去,陆晚星攥着复查报告的手放在桌面上,几页纸被他捏出很深的褶皱。

医生已经在讲结束语:“我们没保证过一定管用……没有会给患者这种保证的药物和医生,你自己也知道,之前的治疗全都没有作用,最起码,这个药让你正常生活了两年。”

“十八万。”陆晚星又坐了片刻,平淡地说,“我的两年不值那么多钱。”

说完,他再看了报告一眼,默默地起身出去,经过了站在门边的沈和微。

沈和微跟在他身后,陆晚星走得比平时快,沈和微也没有非要追上他,两个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快要到停车场时,沈和微想打破沉默,但他先没有开口,拉住陆晚星的胳膊,让他回头,果然看到一双浸满了泪水的眼睛,脸上的表情麻木大过失望。

陆晚星不是爱哭的人,上次在沈和微面前掉眼泪,是被陆悉砸破脑袋以后找不到沈和微。

联想到那件事,沈和微又因此而产生了更多不好的情绪。

他清楚,不好的情绪不是因为陆晚星过得不好。

陆晚星一直都过得不算好,没有变过。

沈和微也不至于体会不到十八万对陆晚星来说算什么。

陆晚星明知深陷网贷的下场,却还是去那样做了,对于任何一个普通人来说,都是无法承担的后果,他不过比别人多了一双会画画的手,那还是在他身体健康的情况下。

“陆晚星。”

临近东郊的医院,受众有限,能力范围内可以治疗的病情也有限,沈和微提出过疑问。

不过那时已经只剩几针,陆晚星也寄予了很大的希望。

沈和微最终没有讲类似于“我早就说过”这种话,不知为何,他突然就有这样的直觉。

他捏着陆晚星的下巴,让他跟自己对视,可陆晚星虽然睁着眼睛,但只是呆呆地望着前方,视线没有焦点。

沈和微还是看着陆晚星的眼睛,说:“你听我说,没什么大不了的,换个医院,换个医生,总会有办法,这没什么,听到没有?”

眼泪是一直在流,聚在沈和微的手心,沿着他的手腕淌下去。

过了半分钟,陆晚星发出一声轻轻的抽泣。

他的视线慢慢聚拢,焦点落在沈和微脸上,后退了一小步,避开了沈和微试图抱他的动作。

“你知道什么啊。”

陆晚星的脑袋里闪过很多很多事,那一年十一月的某一天,他早上离开沈和微的房子,下午打电话,就听到沈和微提分手。

当天晚上,他突发剧烈的头痛,以为是重感冒,吃了退烧药和止疼药,当时起了作用。

可仅仅过了两天,上早课的时间,他再次发起高烧,躺在床上起不来了,被宿管和同学送去医院。

做了很多检查,才得到一个笼统的解释,可能是信息素紊乱。

这个病可大可小,医院给陆晚星开了些常规的药物,降温以后,就让他回了学校。

但是,严重的焦虑症紧跟着缠上了他,心慌烦躁,没办法集中精神,听不完一段完整的话,最严重时手抖到握不住铅笔。

他失去了正常生活的能力。

姜蓓蕾陪他去过几所医院,有说看不出什么问题的,也有一样定为信息素紊乱的。

花光了所剩无几的积蓄,陆晚星的情况越来越糟。

一个在普通人身上像流感的病,成了一场只针对陆晚星一个人的瘟疫,来势汹汹。

搞不清诱因,就结束了他的学业,破坏了他的所有计划和生活。

不到两周,陆晚星因为承受不了学校里人群聚集时难免的信息素逸散,退了学。

临走前,姜蓓蕾问他身上有没有钱,要不要借一点过渡,陆晚星考虑之后说了一千,姜蓓蕾给他转了五千。

在东郊的那间出租屋里,他过了混乱的两个月。

陆悉连续几次找他跑腿没找到人,很快知道了他退学的消息,找去陆晚星住处那天,陆晚星发着烧,一直没醒。

陆悉就近把他带到友谊中心医院,陆晚星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陆悉问他:“傻逼,病了上医院对你来说很难做到?”

他被诊断为B类信息素敏感,很少见,在除了远离人群之外,没看到什么管用的临床治疗方案的情况下,开始使用医生推荐的一种新药。

最开始他也有过疑惑,对那几毫升就上万元的药剂,可是它的确逐渐生效,没再高烧,一切焦虑的症状也都在慢慢消失。

除了打针的当下痛不欲生,他基本上恢复了生活的能力。

所以,陆晚星老老实实地、一个月接一个月地支付着高昂的医药费。

是怎么学会的信用卡套现,深夜跟每一个普通的借了网贷的大学生一样,自欺欺人地在论坛里发帖,提醒自己不要越陷越深,他都记得很清楚。

无忧贷的界面看得他想吐。

他像寒冬来临前的蚂蚁,那么渺小,又因为一点突如其来的意外,就让他为了活下去,变得那么狼狈。

两年来,24个月,每一次到达海城友谊中心医院,陆晚星都感觉自己像是站在海滩上的人。

面对滔天浪潮奔涌而来,无处可逃,无法抵抗。

药物接触腺体时简直要将他焚毁的感觉,那种让他整个人只有投降念头的痛苦,让他想要大呼救命的痛苦,那么多痛苦,他咬牙坚持下来的痛苦,以为终于要结束的痛苦,因为医生的一句“腺体的情况没有改善”,原来还停留在原地。

陆晚星第一次对沈和微那种置身事外的态度生出几乎纯粹的反感,又说了一遍:“你知道什么啊。”

在临市的时候,沈和微对他很好,叫过他宝贝,也说过很爱他离不开他这种话,两个人用了大部分时间黏在一起,最后还是分了手。

结婚后,沈和微也对他好过一阵子,甚至到后来还作出了每次打针都会陪他一起的样子,也可以轻易地改变。

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其实人都是很简单的生物,在需要付出感情的时候,找一个人去付出,在厌倦的时候,就选择离开,所以陆晚星甚至没有感到惊讶过。

此时此刻,倒霉的他,面对玩笑一般的治疗结果,也并不是要把失望宣泄在沈和微身上的意思。

虽然自己也总是在说“没关系”,“没事”,“没什么”,但总感觉,在这个时候,他不愿意听到沈和微说“没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