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真相?
容盛已经死了,骨头都烂成渣了,谁还能证明他当年跟容致母亲结婚,是因为爱她,还是因为她出身好,与他门当户对?
哪怕就是当事人之一的容致母亲,也不能证明这件事。
容盛故意说这些,还说是容盛不想把她带回容家养,不就是想挑拨离间,让她恨容盛,别找他报那所谓的杀父之仇吗?
不过,容诚会有此种顾虑,宋和也理解,她虽然对容盛没有感情,但她到底是容盛的亲女儿,而她跟容诚接下来还要一起合作,如果她不表明自己的立场跟态度的话,容诚怎么可能放得下心来?
既然容诚想她表明立场跟态度,宋和就顺着他的意说,“二爷,如果您调查我的时候够仔细的话,您就应该知道,我以前的日子过得并不太好。宋女士——也就是我母亲,一直都很想让我接她的班,做一个比她更出色更让男人着迷的交际花。”
“我不甘心,为了自保,就傍上了顾知周。”
“我不知道容致小时候是过得什么日子,但我小时候所经历的种种痛苦也折磨,至今我都无法忘怀。”..
“在得知身世后,我曾问过容震,为什么明明知道我是容盛的女儿、容家的血脉,却没有把我认回去?”
“容震当时回答我说,容家不能有一个母亲是交际花生的孩子。”
“所以二爷,您的担心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且不说我跟您口中的那一位连面都没有见过,就算是有人要报这杀父之仇,那个人也应该是容致才对,而不是我这个自小在外面长大、只看过他照片的私生女。”
宋和这番话说得十分坦诚,一副明月可鉴的样子,让容诚心中的顾虑打消了不少,但也没有完全打消。
容诚将话题扯开,“在利物浦的时候,我见你为了容九那样拼命,还想着等回来后,跟他当面请教请教,如何能收拢你的心,不曾想,我们兄弟两个这辈子竟无缘相见了。”
说到此处时,容诚轻叹了一口气,仿佛是真觉得遗憾一样。
目光往宋和鬓间一扫,容诚一副宽慰的口吻,“死了的人这辈子已经是尘埃落定了,活着的人,还要接着过日子,你也想开一点,别太难过了。”
这是自容九葬礼以后,第一次有人在宋和的面前提起他的名字。
宋和一时没有控制住,视线一花,眼底漾出一层浅浅的水光。
容诚看着她泛红的眼角,将手帕递过去。
宋和接过来,擦去眼角的泪水后,她平静地说,“二爷,容震是当着我的面,让李怀山把毒药打进容九体内的。这仇,我必须得报。”
宋和这话,让容诚心中一震。
容九的死,传到利物浦以后,他派人查过,知道容九是死于中毒,却不知道竟是容震下的手。
容诚沉声提醒,“丫头,你要给容九报仇,我不拦着,但老爷子这个人,是从刀山血海里趟过来的,他的手段有多狠毒,我已经见识过了。”
“所以,作为过来人,我提醒你一句,切莫冲动行事。”
宋和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了,道了一声,“谢谢。”
容九的死因,让容诚想起了二十六年前,他被容震打断腿,像条狗一样扔到了去利物浦的货轮上,他不禁感叹,“这么多年过去了,老爷子的手段还是这么的狠毒,不给人活路。”
宋和的指尖慢慢攥紧,声音平静,“所以二爷,您完全不用担心我会反水于您,容九是死在容震手上的,我不可能背弃您这位志同道合的合作伙伴,转而投去他那一边。”
容诚一直担心的就是,宋和会为了所谓的杀父之仇,站到容震那一边去,如今在得知了容九的死因后,他心中是一点顾虑也没有了。
但他还是忍不住说,“你跟容九的感情就这么好?”
宋和转头看向他,“二爷,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谁对我不好,我要是还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那不是犯贱吗?”
容诚听后,颇为赞同地点点头,“你这话倒是说得不错。”余光瞥见穆桂英上台了,容诚把视线转向戏台上,“看戏吧。”
这一晚,宋和一直陪容诚听戏到九点多,两个人才走出老茶楼。
分别前,宋和问容诚,“幸运哥怎么没跟您一起回来?”
华行云对宋和的那点心思,容诚也是知道的,闻言便忍不住打趣她,“华仔要是知道你这么惦念他,晚上该开心的睡不着了。”
宋和不搭他这玩笑话,声音淡淡的,“我回国前,他往我包里塞了一样东西,那东西太贵重了,我想还给他。不如,您把他家的地址告诉我,我给他寄过去。”
容诚想起来,蔡大全曾在他面前抱怨,华行云从他那里抢走了一颗他好难得才弄到的黑钻石,便问,“是那颗黑钻石吗?”
宋和点头,“嗯。”
容诚笑说,“既然是他送给你的,你就收下吧。”
说罢,他朝宋和摆摆手,“行了,我累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临上车前,容诚一脸可惜的表情,“二小姐今晚看到你跟我在一起,估计等不到明天,老爷子就会知道了。我原本还想再清净两天,好好在这城里走一走看一看呢。”
宋和闻言,一副淡淡的语气,“反正他早晚也会知道的,早一点知道,也正好让他清楚自己有多不得人心。”
亲儿子与亲孙女联手反他,何止是不得人心啊,还诛心。
“哈哈。”容诚笑声,“你说得对。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容诚一顿,夹杂着一丝狠意的粗哑声音在夜风中响起,“直接开战。”
目送容诚离去后,宋和也上了车,回盛世华景。
顾知周已经回来了,正在书房里与德国厂商那边的团队开视频会议。
宋和转着轮椅敲门进去的时候,顾知周的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到了她的身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瞬后便收了回去,继续听下属们汇报工作。
顾知周这个视频会议才刚刚开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结束。
宋和等了一会儿后,觉得干等着有点浪费时间,就先回卧房洗澡换衣服,把头发都吹干了,卧房里还没有顾知周的身影。
宋和看了眼时间,都已经十一点了,便准备去书房看看他会议结束没有。
出门后,恰好撞上送醒酒汤上来的林伯,见她没有坐轮椅,林伯便拧着眉心说,“医生不是说你的脚还不能走路吗?”知道她是嫌坐轮椅麻烦想省事,就说,“你站着别动,我去把秋护士叫上来,让她扶着你。”
林伯口中的秋护士,是宜安医院的一名高级护士,在护理病人尤其是骨伤病人方面有将近二十年的经验,宋和的脚伤加重后,顾知周就让医院那边专门派了秋护士过来,日常专门负责给宋和受伤的那只脚腕做药敷治疗,以及宋和在起居上的不便之处。
宋和是踮着脚走路的,所以那只受伤的脚腕没怎么用力,便阻止了林伯的好意,“没事的,就几步路而已,又不远。”
看着林伯手中的醒酒汤,宋和说,“那个给我吧,我端进去就行,时间不早了,您回房休息吧。”
林伯笑着揶揄,“你现在路都走不稳,我可不敢给你,万一端倒了,我还得重新去煮。”
两个人一同走到书房门口。
宋和抬手在门板上轻轻敲了两下后,便推门进去。
林伯跟在她的身后,把醒酒汤放下后,就安静地退了出去。
顾知周的视频会议结束已经有好一会儿了。
但他不想回卧房去。
他不想面对宋和。
倒不是他趁着宋和最近忙的晕头转向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而是容九的死,让他在他与宋和的这段感情中,有一些迷茫了。
他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亲情什么样的友情,会让一个人在一夜之间白头?
他也不清楚,宋和对容九的感情,是否真的就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只有亲情和友情,没有爱情?
可如果没有爱情的话,为什么容九的死会给她造成这样大的打击?
顾知周活了三十三年,还从来没有这样迷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