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海沉默了许久,连托在手中的两袋饺子化冻出来的水,滴到了裤腿上也没有察觉到。
良久后,陈平海声音沉重的问出了他的第三个疑问,“据我所知,宋小姐,你跟顾知周在一起有七年多了,想必你们之间也是有一些感情的。而感情这种事,有时候可能会因为一些外部因素,让这段感情无疾而终,但两个人的分开,最终还是要看当事双方的。”
“陆承渊虽然是顾知周名义上的未来岳父,但如果顾知周不愿意的话,那以顾知周的权势地位,陆承渊也不可能按着顾知周的头,逼他结束与你的关系。”
“那他怎么就算准了,你跟顾知周一定会因为这件事情分开呢?”
宋和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这事关着她与顾知周的隐私。
可同时,她也希望陈平海能早一点查出真相。逼死一条人命的罪名实在是太沉重了,她背负不起。
宋和重新给自己点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再重重地呼出去,“顾知周有一个姑姑,叫顾华年,是顾氏集团的董事长,陈队长想必听说过这个名字。”
陈平海何止是听过。几个月前,宋和擅闯顾家大宅,顾华年把报警打电话到了魏局长那里,当时还是他带着人出的警。
陈平海点点头,没有出声。
宋和冷淡的嗓音,在沾染了香烟后,莫名变得有一些悲凉,“顾华年不喜欢我……啊不,准确的来说,她非常讨厌我。”
“顾华年觉得我的存在,对顾知周而言是一个巨大的污点,所以这些年,她一直不遗余力地想把我从顾知周身边赶走。而我呢,就像一块狗皮膏药一样,死缠着顾知周不放。”
说到这时,宋和夹着香烟,自嘲地勾了一下唇角。
“两年前,顾华年得了脑癌,医生断言她时日不多。顾知周父母在他十几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是顾华年抛家弃子养大了他。在顾知周心里,顾华年就跟他的亲生父母没什么区别。”
“顾华年生病后,性情变得很古怪,时常携病自重,要求顾知周去做一些他不愿意的事情。”
“陆承渊就是利用了这一点。”
陈平海听后,不解地发问,“如果陆承渊只是想让顾知周跟你分开的话,还有其他很多的方法,为什么要用一条人命这么极端的方式呢?”
是啊,为什么呢?
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男人,为什么在自己先后两次提出要结束,他还是固执地不肯放过自己呢?
宋和不确信地想,难道那个时候,他就喜欢上自己了吗?
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那个时候的自己,没有感受到他的喜欢呢?是因为自己的心太迟钝了,还是他的喜欢不够多不够明显呢?
这个答案是无解的。
恐怕连顾知周自己也说不出清楚。
宋和便不再深想下去,她掸了掸烟灰,用淡淡的语调替陈平海释疑,“顾知周是顾家的继承人,也是顾氏集团下一任的掌权人,所以顾华年认为,他必须是完美的,他的人生是不能有任何的污点。”
“逼死温有良,表面上看我跟顾知周只是背负了一条骂名而已,好像给我们造成不了什么严重的损失,但顾知周除了是顾知周以外,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顾氏集团现任执行总裁。”
“作为一家市值千亿的集团总裁,突然被曝光利用自己的身份地位去打压一位可怜的小企业主,还是被该小企业主用那样惨烈绝望的方式曝光出来的,这对顾氏集团的声誉以及股价的影响都是非常大的。”
“顾华年作为顾氏集团的董事长,是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顾氏集团股价大跌,而什么也不去做。所以,她一定会在那个时候,用尽一切办法逼顾知周站出来,让他跟我撇清关系。”
“再加上得当的公关手段,引导一下舆论,那么,逼死温有良的罪名最后就会由我一个人承担,而顾知周最多也只是落得一个色令智昏这种不好听的名号而已。”
在听完宋和这些话后,陈平海忽然有一种感觉,宋和所在的那个世界,与他所在的这个世界,确实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在那个世界里,法律是没有用的,权势才能决定谁能获得公平与正义。而人命,只不过是那些权势滔天的大人物们手中一颗颗微不足道的棋子。
这个认知让陈平海感到可怕。
他很难想象,当有一天真相查明之后,温雅跟她母亲要怎样才能接受她们至亲家人的性命,只是他人手中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
恐怕躺在冰柜里的温有良也无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