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华年这一辈子,主导过很多场重要的谈判。
她虽然是一个女人,但在谈判桌上,没有一个对手敢轻视她的能力。
她十分善于从对方的言辞中,挖掘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那部分,并加之以利用,从而获取最大的利益。
但此刻,面对亲生儿子那句“孤儿”时,过往那些谈判桌上的经验和技巧,全都失灵了。
她哑口无言地坐在那里,身上找不到半点“顾董”该有的气度和威严,她就像个做错事了的小孩,手足无措地看着傅谨言。
她这副样子,落入傅谨言的眼底,不仅没让他生出半分的怜悯,眼底反而流露出更加冰冷的讥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傅谨言那少得可怜的耐心,在顾华年的沉默中,就像指缝间的流水,一眨眼就消失殆尽了。
他长腿一收,从沙发上站起来,理了理衣襟后,冷声说,“既然顾董还没想好该怎么解释,那我就先走了。”
傅谨言说完,便要抬腿离去。
顾华年终于出声了。
“谨言。”
“我自知对你亏欠良多,也从不未奢求过你会原谅我。”
“对于私下派人调查你这件事,我很抱歉。”
“但作为母亲,我必须提醒你——宋和这个女人,没有她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她能在十九岁抛弃女孩子的矜持和羞耻心,爬上你表哥的床……你表哥并非是个色令智昏的人,但仍然被她诓晕头转向,几次三番为了她,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
“此等心机,就是连我也不敢小觑。”
“所以谨言,你听我一句劝,离那个女人远一点。”
顾华年说到这里时,停了下来。
长期的化疗,不仅让她的声带损伤严重,也让她视力倒退得厉害。
她需要很用力,才能看清四五米外年轻男人高大的身影。
虽然,傅谨言是她生的,但不管是从五官还是身形,都极其肖似年轻时的傅慕秋。
顾华年看着他的时候,很容易把他与记忆中那个翩翩尔雅的丈夫混淆在一起。
她这一辈,亏欠最多的人是傅谨言。
其次,便是她的丈夫傅慕秋——那个脸上始终挂着春风一般笑意的男人。
往事不可追,时间的长河不会因为她的愧疚而倒流。
傅慕秋死了十几年了,顾华年纵使再想弥补自己给这个男人造成的伤害,也没有任何机会了。
但幸好,傅谨言回来了。
虽然,顾华年自己也快死了,但终归还是有一点时间的,可以让她为唯一的儿子再做点什么。
顾华年语气和蔼地说,“我让你离宋和远一点,并不是想干涉你的事情,我只是觉得,以她那样的出身,配不上你。”
“你看这样好不好——”
顾华年一副商量的口吻,“我有一个世交,他家里有个小女儿,年纪比你小两岁,也在剑桥读书。”
“快到圣诞节了,那个小姑娘要回来……你和她年岁相仿、家世相当,又是同一所大学的,肯定有很多共同语言。”
“这样吧,等她回来后,我安排你跟她见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