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 35 章

梁芷薇扶着车辕不肯放手, 一味哭说明筝不要她了,眼见自己一手带大的姑娘哭得梨花带雨,明筝亦没法子无动于衷。

“你随谁来?乘车还是乘轿?”天色已经擦黑, 未婚闺女在外抛头露面, 总是件危险的事。

梁芷薇抹了把眼睛, 回身一指身后的人, “二嫂不在家里, 我也不要回去了。娘心里眼里只有二哥, 没有我, 再说,我想您, 我想跟您在一块儿, 您带上我,别抛下我行不行?”

她说得可怜兮兮的,惹得明筝直蹙眉,挑帘朝她身后瞧去,见个丫头抱着小包袱怯怯立在几步之外, 明筝不由声音微扬, “你私自跑了出来?”

梁芷薇哭道:“他们委屈二嫂,为了个贱人这样折辱二嫂, 我实在气不过,跟二哥吵了几句,——总之那个家,我再也不要回去了。除非二哥亲自来求您原谅, 您点了头,我才跟着您一道原谅他,不然我一辈子……”

“胡闹。”明筝蹙眉斥道, “你十五六了,不是三岁小孩子,姑娘家行事怎么可以这样没轻没重,郑国公府上回发生的事还不够你警醒自己吗?赵妈妈,去赁辆轿子,送芷薇回去。”

她说罢就要放下帘幕,梁芷薇趁势猫腰一钻,闯入她车里头,抱着她腿道:“二嫂,我要跟您在一块儿。自小就是您带着我,学认字学绣花,教我做人的道理,我跟您一条心,您不回去,我也不会回去的。”

明筝没见过她如此胡搅蛮缠,灯下姑娘杏脸含悲,桃腮染泪,无辜的眼底尽是祈求,明筝叹了声,扶住姑娘手腕把她提起来,令她坐在自己身畔,“当真要跟我回明家?不后悔?”

梁芷薇刹那有些迟疑,很快就用抹泪的动作掩饰了慌乱,然后顶着清纯无害的面容重重的点了点头,“嗯,我是定要跟二嫂一块儿的!”

明筝双眸微垂,没有错过她适才那一瞬怔忡,启唇笑了笑,扬声吩咐,“那走吧,回明家。”

梁芷薇两手紧紧挎着她的胳膊,将头贴靠在她肩头,“二嫂,我知道您生二哥的气,大概也生我的气,上回我差点办了糊涂事,多亏您及时阻止了我,回去后,想了我很多,您都是为我好,为二哥好,为我们家好,他们误会您,委屈您,换了我是您,我也生气。”

见明筝不语,她又道:“如今安姨娘的孩子没了,您又离了家,二哥镇日饮酒,总是喝得烂醉,我知道他心里放不下您,正后悔得紧呢。娘病了,大嫂也病了,家里乱成一团,我瞧着真是心酸。”

她边说边打量明筝的表情,见她神色始终淡淡的,心里越发有些慌乱,“二嫂,您还气得很吗?如果二哥把安姨娘送走,您愿不愿意原谅他?娘跟大嫂商议的话我都听见啦,娘说,自打安氏进了家门后,就阖家不宁,您跟二哥一向感情好,为着她都离了心了,往后要把她放在庄子上,永远不准回来……”

她搂着明筝小声地哀求,“嫂子,您在听吗?您就算不理二哥,不能不理娘,不理我啊。我还指着您、指着您替我做主……”

未婚闺女说出这番话,自然脸蛋都羞红了,可明筝不肯心软,她唯有什么法子都搬出来试一试,“郑国公府初十的宴,我想去啊嫂子,大伙儿都知道我进过宫,给太后娘娘瞧过,若是嘉远侯……不成的话,大伙儿还不知要怎么笑话我呢。嫂子,您就当疼疼我吧,求您了。”

她扯着明筝的手臂小声说着这些无法对外人说出的话,亲昵又可怜,语调软绵绵的带着哀求意,多年感情毕竟不是假的,明筝心中一叹,侧眸睨向她,试探问,“当真非嘉远侯不可吗?想嫁他的人那么多,你确信他想娶的人是你吗?太后相看了多少姑娘,每个都这样想,嘉远侯他得娶上多少房媳妇儿才不叫大伙儿丢了脸呢?”

一直以来没有对梁老太太或梁芷薇直言的话,今日不得不说了出来,她希望梁芷薇明白,强求而来的感情终究不会幸福,一如强求她回梁家去,便是这回事情揭过,往后又真的就能风平无浪吗?“…芷薇,我瞧嘉远侯未必有结亲的意思,太后娘娘的态度亦不明朗,加上上回郑国公府一事,真心为着你好,尽早择个门当户对的儿郎成婚才是,再蹉跎下去,只怕会害了你……”

梁芷薇脸色一僵,搭在明筝手臂上的两手垂下来,颇不悦地道:“这么说,嫂子也不管我了?”

明筝摇摇头,“正是为着你好,才不愿你继续无望的等下去,我瞧太后的意思……”

“我瞧是嫂子不肯帮我!”梁芷薇涨红了脸,声音不由拔高了许多,“分明太后娘娘几次三番召了我与嫂子进宫,甚至今儿这样的日子也召您在宫里头说了这么久的话,不是相中了我又为的什么?两回进宫,娘娘都特地召了嘉远侯来,难道不是为着给我们机会见面说话吗?嘉远侯难道是傻子吗?宫里头召见谁,没召见谁,他是上直卫的头头,难道这个也不知道吗?他为什么明知道还会去,连番去钻娘娘设的局,您倒是说说,这是为什么啊?”

她扭头掀开车帘,高声斥道:“停车!停车!”

回过头来,泪流满面对着明筝,“嫂子,您真的一点儿都不在意芷薇了,芷薇就算离了家,走了丢了,您大概也不会心疼的了,那好,您由着我吧!”

马车尚未停稳,梁芷薇就作势往车下跳,车外赵嬷嬷等人都吃了一惊,连声喊“快停车”“姑娘小心”。

梁芷薇跌落在地上,狼狈地打了半个滚,好在马车刹停及时,没将她卷到轮子底下去。

这边事出突然,惹得路上行人驻足观看。远远一队金甲侍卫涌上来,当先正是郭逊,跳下马凑前问道:“梁少夫人,出什么事了?”

明筝隐隐头疼,气梁芷薇胡来,她那般爱惜这姑娘的声名,生怕她给梁霄糊涂连累,她倒好,自个儿都不爱惜自个儿的形象,离家出走,当街跳车,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在一个大家闺秀身上?

明筝强压下心底的恼怒,隔帘柔声吩咐,“赵妈妈,把人扶起来。”

又道:“这位官爷,无碍,婢子意欲下车,没坐稳,跌了一跤,劳您挂心,多谢。”

婢子?

梁芷薇哭着没吭声,郭逊目光在她身上打了个转,——这位的穿戴样貌,可不像是个侍婢啊。

但主人家说没事,他自然不好多问,含笑道:“您出宫的时辰赶巧碰上卑职下值,顺道走在您后头了,见您遇着麻烦,便过来问问。既无事,不扰您了。”

他朝身后的人马招招手,喝道:“走!”

金甲卫队快速涌过长街,消失在转角处,明筝刷地掀开帘子,冷眼睨着梁芷薇,“适才这位,可知是谁?”

梁芷薇抽泣着,红着眼睛摇了摇头。

明筝眸中所有不忍皆化为寒霜,噙着冷笑道:“那是嘉远侯副帅郭逊郭将军。”

梁芷薇一瞬愕住。

“芷薇,我还肯见你,听你说这些,是因为你年纪小,大人之间的恩怨跟你没关系,而我确实曾把你当成亲妹妹看待过。”

她一言出,令梁芷薇瞬时慌乱起来,她可怜兮兮地摊开手掌,哭道:“嫂子,我伤了,好疼。刚才是我太冲动了,您别生气。”

每次都是这样,靠着撒娇,靠着无理取闹去解决问题,这样的性子妄想做那虢国公府的宗妇?妄想成为太后娘娘的外孙媳妇?

明筝揉揉额角,狠下心肠令道:“赵妈妈,送梁四姑娘回承宁伯府!”

梁芷薇高声叫道:“我不要,嫂子,要么您送我,要么我就跟您走,我不要自己回去!”

明筝冷笑一声,“芷薇,就在适才,咱们最后一点情分已经用尽了。你要走也好,要留也罢,一概与我无关。你大可试试,瞧我会不会心软回头。”

她一挥手,将面前的帘幕放了下来。

隔帘听得她毫无感情的声音,“回府!”

马车就在梁芷薇面前动了起来,她哭叫挣扎,还试图攀住车辕,身后伸来一双极有力的手,钳住她两臂将她往后拖去。

“你放开我,狗奴才你敢动我!”

赵嬷嬷不理会她的哭叫,侧过头朝身后那抱着包袱的小丫头斥道:“是你去赁轿子,还是我这么押着姑娘去?”

四周人群指指点点,梁芷薇心头一团乱麻,她如何想不到,明筝竟然绝情到这个地步,二嫂一向最疼她,连句重话也不舍得对她讲,怎么回门了几日,态度就变得这样疏冷起来?

莫非,二嫂看穿了她和二哥今晚的谋划?

不可能。

适才二嫂还预备带她回明府去呢,还苦口婆心的与她分析嘉远侯的事……

她骤然想到,二嫂说她和嘉远侯永不可能,说太后娘娘并没有瞧上她,她满心的慌乱霎时化作深浓的不甘,她才不信,她这颗心已经拴在那个人身上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装下旁人。若是婚事不成……不,不可能不成的!不可能的!

春宜坊大街上,梁霄翘首望着东来的方向。算算时间,这会子也该到了,他叫人打听到明筝今儿出宫的时辰,算准了时间在这儿候着,只待梁芷薇功成,把明筝引到他的地界来。

远处传来叮铃声响,像是辔头上坠的铃铛在摇晃,他心中一喜,连忙迎上,只见一顶孤零零的小轿,缓慢地跃入眼帘。

轿顶上四角垂着摇铃,是提醒行人避让用的。梁霄尚不死心,定睛瞧见轿旁跟着赵妈妈,他几乎可以认定,轿子里一定便是明筝。

他没空多想,加快脚步上前,“阿筝……”

轿帘掀开,现出模样狼狈的梁芷薇。梁霄下意识问道:“怎么是你?你二嫂呢?”

赵嬷嬷冷笑一声,上前一步行了礼,“二爷安好?路上遇着梁四姑娘,听说是从家里头偷跑出来的,我们家三姑奶奶心善,特命老奴帮忙将人送回来。三姑奶奶还有几句话,想托付二爷。”

三姑奶奶?这称呼刺耳得很,梁霄心中苦笑,听得赵嬷嬷提声道:“三姑奶奶说,爷们儿家的事外头解决好,那是本事,牵扯到女眷身上,甚至拿姑娘名节来开玩笑,不免叫人瞧不起。请二爷往后行事前,多多思量,莫要害人害己,追悔莫及。”

她又施一礼,理也不理脸色难看至极的梁霄,回过头来,冷冷瞥了梁芷薇一眼,道:“姑娘往后,好自为之。”

说罢,扬长而去。

梁霄半晌没能缓过来,明筝这话说得极重,明显瞧出了梁芷薇跟他之间那点小伎俩,不仅瞧不起得很,连话也说得不留一丝余地。她到底是想干什么?闹脾气也要有个限度,欺他好性儿,以为一辈子能用那点错处拿捏他?她简直是不可理喻!

梁芷薇手掌膝盖上都是伤,跳车时本是想吓吓明筝罢了,哪想到车刹得急,她一时没抓住,把她整个人甩了下去。今儿真是丢死人了,好巧不巧还被嘉远侯的副帅瞧个正着,她又是委屈又是懊恼,步下轿子跺脚怒道:“我再也不管哥哥嫂子的事了!”

门内,梁老太太命人打听着动向,见梁霄兄妹垂头丧气地回来,忙去上院报信。梁老太太气得砸了两只茶盏,“给脸不要脸的东西,明儿我亲自去,我倒要瞧瞧,她明氏到底想要干什么!”

明府门前,明筝下了马车,门前早候着几个婆子,见到她,急忙忙凑过来报信,“三姑奶奶,老爷回来了,着您去呢。”

这是明筝回母家后,父亲明思海头一回见她。

闻言,明筝定了定心神,重抿鬓发,径自朝上房而去。

“爹,您找我?”

书房门前传来女儿清润的嗓音,冷静干脆,不带半点拖泥带水的尾音。明思海浅蹙眉头,觉着这把嗓音听来有些陌生,像某个从来不识之人。年幼时的娇憨天真当真一丝都没有剩余。

他顿了顿道:“进来。”

推开的门犹有万斤般重,明筝知道,今日就会知道自己的前路,应当何去何从。

身上朝服尚未换下,不知是否今夜外头天气有点冷,她周身带着几许幽凉,动作规范地蹲身行礼。

若用一把尺子去量,低头的角度,弯膝的弧度,大抵都跟书卷上教诲的一模一样的吧?

明思海教导儿女自来严格,明家每一个男女,从来不可行差踏错,否则便是有辱门楣,给这书香世家的百年清名抹了黑。

无疑,明筝在婆家不能见容,在明思海瞧来,是件大逆不道的错事。

“坐。”他开口。

明筝在他面前的铺垫上跪坐下去,顺手提起茶壶替他续了杯君山银针。

在他思量如何开场的时候,她开门见山地倾吐了意愿。

“爹,我与梁霄没法走下去了。我想还家。”

她声音很轻,虽是祈求,也并未显现出女儿家该有的娇气。

好像冷静的在说起别人的事。

她的表情从容平静,这么大的一件事,被她诉说得像是讨要一件不值钱的东西一般简单。

他持杯的手顿了顿,抬起头来,探究地打量她的五官。

出嫁八年,她从那个无忧无虑的闺中少女,长成了今天这样气度难掩风华毕露的宗妇。沉稳,大气,也威严。

“怎么就过不下去了?”半晌,他才收回视线开了口,“千百年来,谁不是在婚姻里一边包容体谅,一边委屈求全过完一生?哪个人生没有痛楚,没有波折?遇事便欲逃避,轻易便言生离,我是这样教导你的么?女书中是这样写的吗?”

“父亲。”她抬起头,平视父亲的眼睛,“您要我体贴丈夫,孝顺公婆,友爱叔伯妯娌,明筝自问做到了。可有些事,不是明筝一个人做到便够了。我是明家女,身上烙着明家的印记,我要尊严体面,要像个堂堂正正的人一样,不弯腰不屈从的活着。如果一定要打断我的脊梁,拆分我的骨头,将我重塑成一个软绵绵站立不起,需要依附男人,依附旁人而活着的人……父亲,难道我也该遵从吗?”

泪水从眼角滑落,她本不想哭泣,父亲最厌恶人哭,可在亲近的人面前,原来眼泪是止不住的。她所有的伪装功亏一篑,所有的坚强不复存在,她从来没有试过放肆的大哭一场,即便再孤独再无助,她也挺直腰背坚强的面对着。这一刻,软弱战胜坚强,她不能自已地在父亲面前掉了眼泪。

她抬手擦去不争气的泪珠,扬着头不许泪水再次滑落,她硬起声音继续说道:“一段一眼望到头的人生,一个一眼看穿永远不会改变的人,父亲您教我,要怎么耳聋眼瞎的去蒙混一辈子?我无法欺骗自己,更无法欺骗您,如果您定要我忍,以我一贯的性情,我大抵也是可以忍耐的,可天长日久过下去,我注定再也不是我自己,我会迷失原本的样貌,逐渐被改造成一个傀儡。一个父亲欣慰看到,乖巧可人的傀儡。一个梁家喜闻乐见,无怨无悔当牛做马的傀儡。我只是再也不可能是明筝,是您曾捧在手心里呵护大的那个闺女,父亲……如果那是您希望的……”

“阿筝。”他唤住她,打断她稍嫌激动的话音,“爹爹从来没说,要你磨平自己的性情,去取悦所有人。”

明筝定定的望着他,眼泪止不住了,一串串地往下流落。

明思海手掌覆在杯沿,望着掌心空隙处打着旋的水面,他长长叹了声,说:“阿筝,婚姻不是儿戏,这桩难处过不去,轻易放了手,更难的日子其实在后头。届时你将面对的是怎样的流言蜚语,我希望,你有所考量。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容我想一想,你去吧。”

明筝攥住袖子,仰起脸唤他,“父亲,我……”

明思海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去吧。”

明筝眼底有挣扎,有困惑,也有不甘,可万般情绪,在长久的对坐中一一陨灭下去,最终化成一团看不真切的氤氲。

她没有坚持说下去,也没有再继续去问。

不论一年两年还是五年十年,这桩姻缘,都注定走向覆灭。她坚定自己的选择,永远都不会后悔。

次日,梁老太太上了门,在明家上院面见了明太太。

明太太满面寒霜,不假辞色,二人不欢而散,其后数日,明筝忙于斋戒抄经,直到初十。

初十这日,梁芷薇翘首盼望的宴会正日,梁家主母明筝没有出席。

此时的明筝乘车入宫,亲自捧着二十卷佛经送至慈宁宫。

太后却没有见她。

沉重的殿门内,她听见敬嬷嬷压低的抽泣声。

她站在院中那株香樟树下,感受到内里压抑的悲戚。

门被推开,陆筠垂首从内走出来。

他挺直的肩背透出几丝疲惫,微抬眼,视线落在她玉白的手掌上,厚厚一摞经书,她抄足数日才完工……

“侯爷,娘娘的凤体……”她开口关怀,声音里有他没听过的温存。

他抬眼望着她,轻轻牵了牵嘴角,“我、本侯命人送您上山,劳您走一趟,将这些经书亲奉到佛前。”经书是她所抄,自然由她相送最显虔诚。旁人没有斋戒沐浴,到底唐突了佛祖。

明筝听他如是说,便知此时他走不开。也许太后娘娘的情况十分危急。

她蓦然怔住,心里泛起丝丝缕缕的酸楚。

他勉强笑笑,反过来宽慰她,“不必担心,娘娘吉人天相。”

“对,娘娘吉人天相,定会无碍的。”

陆筠听见这句,忽觉悲从中来。

外祖母最牵挂的是什么,他明明知道……他明明知道,却永远无法满足她的心愿。

他爱上了一个不可能的人。

即便此刻与她面对面如此近距离的站着。

即便她美好的倩影便在此时完完整整地投映在他瞳仁中。

他不敢伸手去触碰,甚至连句多余的话都不能说。

他深切又痛楚的恋慕,何日才会终结。

放下了,才能开始新的生活啊。

放下了,才能满足外祖母的心愿。

他多么不孝啊。

“侯爷放心,我会在佛前为娘娘祝祷。”她温声说,“神佛有灵,必会护佑娘娘千秋万岁,永世吉祥。”

千秋万岁,永世吉祥。分明都是肉眼凡胎,却抱有这样无法企及的奢想。明知是徒劳无功的宽慰,可听在陆筠耳中,狂躁的心绪,似乎被这把声音,这份柔情所抚平。

他摊开掌心,缓声说道:“明夫人,本侯……送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