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7章

胡言的身体被黑雾紧紧包裹,身体四肢仿佛被绳索束缚住了,无法行动。睁开眼睛,四周一片黑暗,感知不到外界的声音,胡言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心里忍不住去往最坏的地方想,“我的天呐,我不会要在这黑了吧唧的地方终老吧,我可还没娶妻生子呢,青龙族的族长之位还等着我去继承呢!我不能死啊!”

就在胡言默默感叹人生无常的时候,突然眼前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光点。随后这红色的光点像燃烧的火苗一样逐渐扩大,慢慢地将周围的黑暗吞噬,包括胡言在内。

等胡言再睁开眼时,周围的景色已经不再是黑色,也不是红色的火苗,而是熟悉的景象,是来时的路上胡言看见的幻象里的小村子。眼前能看见有人倚靠在自家的木屋门前,因为感染瘟疫而面目全非,奄奄一息;有人趴在自己亲人的遗体上撕心裂肺地哭喊,能看见死去之人已经身体僵硬,哭喊的亲人也感染了瘟疫,手臂上的皮肤已经溃烂;路上有人抬着棺材赶着去下葬,天空中飘散着白色的纸钱,身后传来死者亲人的呼唤,挽留。瘟疫肆虐的村子里,所能看见的人脸上都挂着绝望。

这时,胡言望见远处一抹白色身影出现,背着大大的行囊,是个面容清秀俊朗的青年。青年走过来蹲在哭守在死去亲人身边的姑娘面前,从行囊里拿出了一些草药,放在嘴里嚼碎后,小心翼翼地敷在姑娘手臂的患处,然后另外给了姑娘一个药包,低声嘱咐着。随后青年又走到躺在屋前的大叔面前,又从行囊里的拿出一个药包交至其手中。

这时候远处跑来一位妇人,神色焦急,嘴上喊着:“慕大夫,慕大夫,你快来我家看看!我家那口子不行了!”俊秀的白衣青年听见呼喊赶忙起身,跟着妇人走去,神色温柔地安慰着妇人,“李婶,别着急,我这就随你回家。”胡言看着白衣青年与自己擦身而过,他的衣角随风扬起穿过了胡言的身体。

紧接着胡言面前的景象飞快地变幻了起来,转眼来到了一个木屋里,简陋的木屋里只有一张木床,床上铺着茅草,茅草之上躺着一个男人,瘟疫已经侵蚀了他的身体,如今只有出气,不见进气了。床边跪着的妇人面熟的很,胡言记起了她就是方才拉着白衣青年离开的女人。白衣青年此时也在,就站在床前。他深深地低着头,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地攥成拳头,指甲深陷在皮肉里,能看见有血从指间流下。眼见着床上的男人断了气,床边的妇人跪在地上,抓着白衣青年的衣角,大声哭喊着:“你说过能救他的!你说过的!你这个骗子!你还我夫君命来!骗子!”白衣青年站在原地,任由妇人摇晃捶打,默不作声。

村子里不断地有人因为瘟疫死去,而这位白衣青年作为村子里唯一的大夫,却只能束手无策。突然某日,村里来了个老道人,白发苍苍却身形硬朗,所到之处略施法术便让已经病入膏肓之人起死回生了。村中人都开始称其为活神仙,哭求着这位活神仙救治村中其余的病患,而这位活神仙却说:“老道的仙丹乃是神仙所赐,救了两人已经够多了,再拿来救人可是要遭受天谴的。不过.....各位也不必着急,老道倒是有其他妙方祛除瘟疫......这瘟疫据老道观察,乃是妖魔作祟,只要将妖魔附身之人用烈火烧成灰烬,自会带走瘟疫。”

听见有办法祛除瘟疫,便有村民焦急地追问,“村子里少说也有近百人,我们怎么知道谁是被妖魔附体之人。”

“莫急,待老道我掐指一算便知。”说罢,那道人便闭起眼睛,仔细掐算起来,过了小半响,睁开眼睛,缓缓说道:“知道了,妖魔附身之人名为慕凉......此人乃天煞孤星之命,幼年时便被妖魔附体,如今已被妖魔侵蚀灵魂。唯有烈火破其真身,才能带走瘟疫。”

听见慕凉的名字,村民之间开始小声嘀咕起来,有人不敢相信地说道:“不可能,慕大夫一直在医治我们,昨天他还来给我送过草药,不可能是他!”不少人也跟着附和着,“是啊,慕大夫是好人。”“不会是他的!”而质疑的声音中,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声音,“怎么不可能!我的夫君就是被他害死的,他嘴上说着会医好我的夫君,可就是他看过之后,夫君没两天就断了气了!他准是妖魔附体的怪物,不会错!”正是之前丧夫的李婶子。随后也有人跟着说道:“没错,门街前的王家小女儿也是被他害死的。”

有活神仙掐算在先,又有其他人佐证,不相信的声音渐渐被吞没,大家都开始相信了,慕凉便是带来的灾祸的妖魔,要想祛除瘟疫,就要烧死慕凉。人群里立刻便有年轻人喊着要先把慕凉抓起来,说干就干,凑齐了三五人手直奔着慕凉的家去了。

跟着人群一路小跑,来到了慕凉的住处,胡言震惊地看着面前的木屋,虽然木屋完好无损,但是他不会记错这里就是恶鬼躲藏老巢。打头的年轻人二话不说粗鲁地撞开木屋的门,后面几个人紧紧跟上,一群人蜂拥而入,将屋内正在配药的慕凉用绳子捆住,抓了出来。慕凉一手拿着医术,一手抓着草药,身上缠着绳子被一群人拖拽着,满脸的震惊,挣扎着问道:“你们做什么?为何突然把我抓起来?”慕凉就这样被村民们带走了,一路上慕凉不停地追问,却始终没有得到任何回复,此时的他还不知道等待着他的是万劫不复的地狱。

画面瞬间变化,眼前是村子中央的空地,慕凉面容憔悴,身形消瘦,被绑在高台的木柱之上,脚下堆满了茅草。白发老道士此时正围绕着慕凉作法,嘴上念念有词,“妖魔退散.....妖魔退散......”

村长站在高台之下,高举着火把。身后站满了村民,就连感染了瘟疫的人也被搀扶了出来,似乎就是为了见证这一刻。慕凉望着村长,声音沙哑颤抖,“村长,你相信我啊,我不是妖怪,我没有被妖魔附体。”这句话他已经说过无数遍,但是却没有人愿意相信。

白发老道士走下高台,站在村长的身侧,一手握住村长拿着火把的手,高声说道:“妖魔,你休要狡辩,今日老道替天行道,这烈火将烧去你的真身,驱散你的罪孽,还村子安宁。烧死妖魔!替天行道!”说罢,不知白发老道士施了什么法术,火把之上的火焰骤涨,熊熊燃烧起来。身后的村民也随之齐声大喊起来,“烧死妖魔!替天行道!烧死妖魔!替天行道!”

胡言心里清楚慕凉并没有被妖魔附身,而所谓的活神仙老道才是真正的妖怪,但是他却不能将声音传递给面前的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火把点燃茅草,看着烈火一点一点地将慕凉吞没。耳边不断地回荡着慕凉绝望的嘶喊,“救命......救救我......救救我.....”

原来当时听见的求救声是慕凉发出的,此刻更清晰地在耳边回响,胡言心如擂鼓。熊熊烈火之下是村民们的一张张无情的笑脸,他们在期待着瘟疫的散去,他们根本不在乎牺牲谁的生命,只要能换回所谓的安宁。

胡言看见白发老道士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阴森恐怖,低声重复着,“慕凉,看见了吧,这就现实,这就是人心,你的善良只会换来他们的背叛,憎恨吧!让你的恨意永远的留在这里,让这片土地后世的人们在你的恨意中永世不得超生!”

白发老道士的话语仿佛恶魔的耳语,不断地钻入慕凉的耳中,只见慕凉的眼睛逐渐地充满了猩红,他开始疯狂的挣扎,凄厉地喊叫起来,“我诅咒你们不得好死!诅咒你们后代子子孙孙不得善终!我要化作恶鬼,看着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啊啊啊!”慕凉的身躯在烈火中逐渐化为灰烬,但是他临死前的话语还回荡在空中,让人不寒而栗,在场之人无不为之恐惧,甚至有人已经腿软得瘫倒在地。

心怀善念,行医救人的慕凉死了,被称为活神仙的假道士偷偷离开了,瘟疫没有消失,村子还是被瘟疫毁掉了,村子里的人临死前疯的疯,傻的傻,互相怀疑,互相厮杀,最终走向了死亡,只剩下破烂不堪的木屋,与一片焦土。

胡言浑身颤抖地站在原地,望着慕凉死去的地方,眼里的泪水止不住地落下,他终于明白为何从踏入清河镇起总能感受到无尽恨意缠绕在身边,其中夹杂着绝望与悲伤。眼前的一切便是发生在清河镇百年之前的事情,而慕凉便是如今清河镇里的恶鬼,飘荡在清河镇里的情绪全部都是慕凉临死前的遗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