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冬夜一点半,风势不减,屋檐下淅淅沥沥滴着融化的雪水,划破周身的僻静,一声又一声,似在哀怨嚎哭又在热烈鼓掌,漆黑的环境,男人身形隐匿于此,一动不动,不知杵了多久。

那一句“我不喜欢你了”几度飘荡于耳旁。

脑海不知不觉浮现出从前的一幕幕,如同电影一样,每一帧都在真实的回顾,教室里,操场上,小卖部,米线馆,还有他们曾经居住的房子各个角落。

曾经熟悉的清晰记忆,似乎是大脑在替他把那一句“不喜欢”从记忆力压去,让他自欺欺人地认为,他刚才什么都没听见。

高中时,徐南终和贺其琛作为校园两大学霸校草,无限风光,爱慕者无数,但两人默契地对女生都毫无兴趣,在那个年代,电竞篮球和体育才是男孩子最重要的事。

每天早上,徐南终都会受到各式各样的早餐和小礼品。

女孩子送的东西花里胡哨得很,一开始他会直接扔垃圾桶里,后来被值日生抱怨后,他便直接将所有东西放到讲台,让同学一抢而光,或者留给老师。

在五颜六色的礼物中,原本最不起眼的情书不知是不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送,最终被他注意到。

情书里没什么实质内容,只写上【徐南终】三个字,连署名都没有,不知道是谁送的。

简陋的情书在一堆名贵的礼品中其貌不扬,平淡无趣。

因为无署名,反而引起徐南终注意,某天抓到偷偷摸摸和一堆学生来教室的女孩。

如同他所料,女孩平凡得很,极易害羞,被抓包后脸蛋刷地红了,两只手缩在校服口袋里,畏畏缩缩,想狡辩情书是别人让她帮忙送的。

那时的徐南终架着一副斯文眼镜,涔薄的唇微抿,弧度随意一勾便是颠倒众生的俊美面容,偏生细长眼角,眸色又冷戾得很,玩不出轻佻的味道,硬生生打断女孩的谎话:“喜欢我,直说不行吗?”

女孩唯唯诺诺:“嗯……”

不知道是不是被吓着了,那之后,徐南终再也没收到情书,再没看见娟秀的三个字:【徐南终】。

大概连自己都想不到,徐家矜贵的大少爷,会在打完篮球后,朝场外看一眼,有没有那女孩的身影。

后来,故事顺理成章。

可王子和灰姑娘,本来就不是一对,他们的逐渐亲密,让流言蜚语传得越来越广,最终传到徐家长辈耳朵里。

女孩的出身背景被调查的清清楚楚,生父早亡,继父酗酒,母亲爱赌,还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继弟继妹。

徐老爷的话简单:我不同意,你必须要找个和徐家门当户对的。

徐南终回得也简单:在A城,只有贺家和徐家门当户对,爷爷想让我和其琛……?

徐老爷差点气出病来,最终放出话,不管怎样,他不可能同意,找个普通女孩,也不该找一个连原生家庭都不是的。

徐南终没有听。

一直以来他就不是听话的主儿,倔脾气。

徐老爷也倔脾气,二话不说断了孙儿的学费生活费。

甚至,他放出狠话:我就不信,你有脸用你兄弟的钱去养女人。

对于天生骄子徐南终来说,没钱确实是件麻烦事。

当时的他,未必有多喜欢那女孩,但因为老头子的阻止,让他的心坚固不已,抗衡到底。

为了不让别人找到女孩,他们展开地下恋情,两人大学后在外同居,地方隐秘,没有人知道他们住哪,这样的情况维持许多年。

徐南终一直忙于工作和学业,女孩则定时定点在他回来之前准备好饭菜,两人的默契已经成为习惯。

甚至,他一个眼神,她就知道他要做什么。

那时的她,眼里全是他,那么多年,热情一直不减。

她厨艺很好,变着法子给他做菜,她可以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会记住他的行程和每一句话。

她是一个,眼里只有他,心里只有他的女孩。

爱得温柔而热烈。

第一次时,徐南终半撑在女孩的身上,低喃她的名字,缱绻嗳昧。

兄弟们都说他金屋藏娇,不肯把女孩带出来见面。

徐南终没给过她任何名分,给她的卡,里面多少钱,还回来还是多少钱,她不爱奢饰品,她更喜欢去超市挑拣新鲜果蔬和肉鱼。

徐南终那时还不知道,在他们分开前夕,她就被徐家人找过了。

不止一次。

可他所看到的她,依然是做好饭菜耐心等他回家的女孩。

大概怕他担心,她从没和他提起过,自己把徐家人所有过激的言语承受下来,一个人默默面对。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离开他。

可最终。

还是走了。

一声招呼都没有。

徐南终被禁足之后第一时间冲到他们所住的地方,里面还是干净整洁,惟独没有等他回家的女孩。

徐老爷试图骗他,说她拿完钱就走了。

她那个把钱贪到自己腰包的妈妈也试图骗他,说她走了。

为什么不和他解释一句就走呢。

为什么不两个人一起面对呢。

徐南终始终不知道,那是因为她没有安全感。

这么多年了,徐南终一直都只和她发展地下恋情,从来没有公布过。

她要是告诉他,爷爷找过她,只会给两个人添堵,让他陷入为难,让他们关系更加不堪一击而已。

如果【我和你妈妈掉入水里你先救谁】类似的事情在现实里真的会发生,她不会让他做出选择,她会选择直接溺亡。

比起再花十年二十年去经营不讨喜的感情,和他对抗外界的压力面对未知的以后。

她还不如就此割舍,远走高飞。

-

漫漫长夜,所有店铺早已熄灯关门。

有人在温热被窝里打滚。

有人在雪地里站了一宿。

也有人在窗口看着。

还有人,摁亮落地灯,借着微弱的光线,柔声撒着娇。

一处僻静的公寓里。

黑冷灰色调的装潢,让人感觉房间温度下降两度,床铺上,被窝不断翻动。

“阿肆哥哥……”江窈娇声地笑着,在被窝里翻了个身,额头抵着对方的肩头,两只爪子像是抱洋娃娃似的抱着他的臂弯。

事后一根烟,快活似神仙。

但周肆这根烟始终没有点起来,神色和事前没什么太大的变化,语调淡漠:“关灯,睡觉。”

江窈一副不满的样子:“哥哥,知道什么叫拔吊无情吗。”

周肆:“我不拔也无情。”

“……”

江窈没有恼,仗着自己个头小,泥鳅似的滑到他跟前,稳稳地往腰上一坐,两人都没什么遮挡物,此时面对面,双方眼神都极为平静。

“哥哥今年二十二了吧。”江窈掰着手指数,“要不要考虑,和我结个婚?”

周肆:“嗯。”

江窈:“真的吗?那你得先向我求婚,然后订婚,最后再……”

周肆:“江窈。”

江窈:“嗯?”

周肆:“你一边动一边说。”

江窈:“……”

江窈年纪不大,但各方面发育得都不错,该凸绝不凹,玲一珑有致,线条优美,声音又奶娇奶娇的,叫起来既甜美又惊心动魄。

何况,她在讨好男人这方面有一手。

能让对方乖乖听话,有求必应似的。

“阿肆哥哥……”

“你娶我吧。”

“我很便宜的,不要彩礼钱,只要你和我说一句话。”

周肆嗓音被她晃得沙哑,眼神一瞥:“什么话。”

江窈:“说你喜欢我。”

周肆:“嗯,我喜欢你。”

…………

临近春节的那几天,是最冷的。

陈婉约一如既往地坚持自己的三不穿原则,不穿秋裤秋衣,不穿棉鞋,不穿羽绒服。

贺其琛则不厌其烦地和她做斗争。

“婉婉,你现在是备孕的状态。”贺其琛心平气和地从她那堆衣服里找出保暖几件套,“要是感冒的话……”

“我现在健康的很,你却诅咒我感冒。”陈婉约一本正经地拦住他,“说吧,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贺其琛没同她多说废话,一样一样地丢过去,慢条斯理地问,“袜子穿白色的还是米色的。”

“白色的。”

“羽绒服和大衣选一个。”

“大衣。”

“帽子和围巾,要戴吗。”

“只戴围巾。”

“那过来,我帮你戴。”

“你确定你会?”

陈婉约总觉得自己上了他的当。

本来打算穿一身凉爽靓妹装出门,结果硬是被他的选择题逼成大妈,而且她深度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管她管得入了魔,怕她冻着,居然定制澳洲羊毛棉鞋。

他难道不知道让她冬天穿个单鞋就是一件难得的事情吗。

而且他很直男风格地选择了芭比粉棉鞋。

当然,陈婉约没有穿过,但也没拂去他的心意,托人改做成大宝贝的外套。

听贺其琛要帮她系围巾,陈婉约还是有些期待地蹭过去,按照他的吩咐,一动不动地像个模特儿似的站好。

“没想到你居然还会帮女孩子系围巾?”陈婉约啧啧感叹之后,突然想到什么,“说吧,你是不是给其他女孩系过。”

“没有。”

“说谎,你肯定系过,不然……”

话还没说完,贺其琛不咸不淡打断:“系好了。”

闻言,陈婉约下意识看向全面镜。

且不论她这一身打扮有多村姑,单提他刚才给的围巾……

这人是把围巾当超市购物袋吗,系过之后还打了个死结。

看着丑到极致的围巾系法,陈婉约收回自己刚才的质问。

她想多了。

这么直的土狗,怎么可能给其他女孩系过同款围巾。

“放心好了,媳妇。”贺其琛淡声陈述,对上她的视线,没什么求生欲地回答,“我没给其他女孩系过围巾,我只给狗系过绳子,还挺结实。”

所以,他是根据狗绳子系法来帮她系围巾???

陈婉约心平气和:“你刚才说什么?”

贺其琛:“挺结实。”

“前一句。”

“我没给其他女孩系过围巾,只给狗系过绳子。”

“再前一句。”

“放心好了,媳妇。”

“滚,你没媳妇。”

“……”

在贺其琛再三叮咛下,最终出门面对寒风的陈婉约身着长及膝的大衣,围着围巾,头顶上戴着出门前被男人强行摁下去的帽子,一副保暖手套,再加一个口罩,全副武装之后,她才被送上车。

如此浓重的打扮臃肿得像是小企鹅,每一步都走得艰辛。

当然,陈婉约不好当面拒绝老公的爱心,上车后也乖乖地穿在身上,但到了舞房,她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他妈的帝企鹅,她要变成活泼快乐的小麻雀。

她来的稍稍迟,几个早起轻快练舞的姐妹们聚在一起,看到她之后招呼叫道:“婉约姐,你吃饭了吗。”

陈婉约回了个差不多欢快的语调:“吃了鸭。”

穿衣方面,贺其琛管得宽,饮食方面,他还是随她自己的。

虽然她吃得少,但一直以来都保持营养均衡,人看着瘦却很健康。

“这边有减肥酸梅,姐姐要不要来尝一口。”姐们们笑着邀请。

“好吃吗?”

陈婉约顺声走过去,从桌上的袋子里拿出一个小包装,漫不经心地撕开,继续和她们闲谈,关于近期出演的事情,谁要是身体有恙就尽早提,别为了名誉耽搁大家。

说话的时候她的唇瓣刚好碰到酸梅,不多不少尝了一下,涩涩的酸意触碰到舌头味蕾之后,一种刺激感像是在大脑里炸开似的。

太酸了。

而且让人犯恶心。

陈婉约没忍住,下意识地捂着嘴干呕两下。

见此,其他人都围了上来:“婉约姐,你怎么了?”

“我没事——”

话还没说完,她又开始干呕。

大家不由得惊愕,纷纷看向手中的梅子,奇怪了,她们吃了这么多都没见有什么情况,怎么陈婉约一吃就干呕了。

有人给她递纸巾,有人拍着后背安抚,还有人小声提一嘴:“婉约姐不会怀孕了。”

这话一出,陈婉约立刻不呕了,刚才还焉巴巴的,猛地打起精神来,“没有。”

“可是……”

“我最近也没什么……”陈婉约一边说一边摇头,“剧烈运动吧。”

“附近有药店,你们谁帮忙去买一下早早孕吧。”有人提议。

不等她们去献殷勤,陈婉约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大家还是满脸担忧:“那姐姐你小心点。”

陈婉约:“没事没事。”

她随手把害自己干呕的梅子扔进垃圾篓,佯装出什么事都没有的潇洒模样,面带微笑从大家视线中撤离。

她一走,几个姐妹们互相看了看,商讨着。

“要不跟去看看吧。”

“我也觉得,外面天冷,姐姐要是不小心冻感冒的话,我怕贺总……”

“贺总怎么了,姐姐感冒,难不成他还能找我们麻烦吗?”

“我怕贺总给大街上装暖气。”

“……”

几番商量后,她们一直觉得应该跟过去看看。

陈婉约在此之前都是言出必行,行事果断利落的御姐形象,但那些仅限于舞房,工作之余的私底下,她们不是没看见她是怎么为一点小事向男人撒着娇。

去药房买个早早孕,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吧。

看那姐姐的模样,似乎还没做好怀孕的打算。

大家怀揣着担忧和好奇心,纷纷跟了过去。

药房里,陈婉约环顾四周,在店员的询问下,小声告知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模样,让人一看就知道是第一次用早早孕。

店员很快拿出两支给她。

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试验两次。

付完钱之后,陈婉约把小袋子装到自己的包包里,像是偷了人家的钱似的,迅速溜回去。

舞团姐们们又怀揣着好奇心继续跟踪。

洗手间里,陈婉约正根据说明书探寻早早孕的用法。

她以为洗手间里没人,所有的小情绪都没藏着掖着。

“不应该啊,这个时候怎么会怀孕嘛。”

“我还想等到比赛结束的。”

“现在怎么办,要是有了的话,我就得天天带孩子?那不就熬成黄脸婆了吗。”

“不行,还是把孩子扔给土狗吧。”

听着听着,躲在洗手间外面的姑娘们继续递眼神,纷纷猜测。

“土狗是谁?”

“不会是贺总吧。”

“贺总会带孩子吗?”

议论还没结束,她们又听见洗手间里传来的尖叫——“两道杠,没怀!哈哈哈……”

姐们们:“……”

就算她们没有备孕的知识,也知道两道杠是代表怀上的意思吧。

果然,下一秒,又听见对照过说明书的陈婉约再一次尖叫:“怎么又怀了,刚才看不是说没怀吗,这说明书玩我的吧。”

姐妹们保持沉默。

她们聆听里面陈婉约是如何经过情感挣扎最终振作起来,自我肯定并且勇敢面对现实。

经历过复杂的心理纠结过后,陈婉约开始给贺其琛打电话。

贺其琛:“嗯?婉婉?”

陈婉约:“老公,我要生了。”

贺其琛:“?”

陈婉约:“不对……我要当你爸爸了。”

贺其琛:“……”

陈婉约:“也不对,是你当爸爸了。”

夫妻二人坦诚交流很长时间,贺其琛才弄懂她的意思,不知道那边的小媳妇是怎么个情况,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婉婉,你别紧张。”此时的贺其琛正在徐南终的咖啡厅里促膝谈心,接到这个电话后,内心多少跃起压不住的情绪,却不得不耐着性子安抚那边的人。

陈婉约:“我怎么能不激动,我根本就没想这么快生孩子。”

贺其琛:“那你之前说的备孕算什么?”

陈婉约:“我骗小孩的,谁知道他信了,还真的来了。”

贺其琛:“……好吧,先别激动,你看你激动得都说错话了。”

他让她在那边等他,早早孕的效果不一定准确,具体还应该去医院检查过后再说。

挂电话之后,咖啡厅老板徐南终用一种看二傻子的眼神看着贺其琛:“你干什么去?”

贺其琛随手拿起外套,淡淡丢下一句:“我媳妇生了。”

徐南终:“……”

这人傻逼,想孩子想疯了。

走之前,贺其琛不忘叮嘱徐南终:“对了,别忘了我和你说的,追女人切记要直接,不要畏畏缩缩的。”

徐南终:“知道了。”

表面上应得敷衍,内心也相当敷衍。

他们两个都是菜鸡互啄,只不过贺其琛运气好而已,守株待兔硬是把人给等到了,而他不一样,他守着守着,兔子和小兔子要被另一个人抢走了。

不行。

还是要抓紧时间。

他应该向兄弟取取经,怎样才能让自己不要脸。

直接开门见山的方法确实好,但不符合他一惯高高在上的作风。

兄弟走后,咖啡厅只剩下徐南终一个人。

这家咖啡厅不卖咖啡也不卖别的,但凡因为装修繁华而走进来的客人会被建议去隔壁的猫咖,在那里消费多少元,可以拿着发票来他这里报销。

这种方法固然费力且没什么实际操作可言,但对于他来说,应该是默默无闻能为秋棠做的唯一一件事?

能想到这个方法,徐南终认为自己是个天才。

既不打扰,又想要她好。

这对直男来说太难了。

当然天才也有苦恼的时候,譬如现在他在纠结贺其琛所说的直接到底是几个意思。

直接告白,然后展开猛烈追求吗?

那会不会太唐突了点?

思考一番,徐南终最终还是走出咖啡厅,再走入旁边的猫咖。

“你好,欢迎光临——”

秋棠正在忙事情,没看清人,直接喊出话来,待看见新来的客人是徐南终之后,小脸蛋直接僵硬住。

徐南终径直走过去,俊脸不无严肃,英眉轻拧:“秋棠。”

“干嘛?”

“和我结婚吧。”

“……”

…………

路上,用蓝牙耳机接电话的贺其琛一字一顿:“所以你认为我说的直接点是指直接向人家求婚?”

“不然呢?”

“憨狗吧你?”

“是你教我的。”

“老子没教你这么傻x。”

贺其琛所提议的直接是勇敢展开追求,不逃避不退缩,用于面对自己的过错并且加以修补,而不是出来秀直男智商。

徐南终的直接求婚,不出意外地被撵出猫咖了。

要是平日里,贺其琛可能为他出谋划策。

但现在。

他要急着去看小媳妇。

小媳妇因为他在电话里说的:你在原地不要动,果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像个小傻子似的,杵在洗手间外,手里的说明书早已被她捏成一团。

凭什么两道杠是怀孕qaq。

贺其琛一过来,便看见默默站在墙角像是犯错的小媳妇。

“婉婉。”

熟悉的男声让陈婉约慢慢地抬头,看见两道杠的罪魁祸首后,小嘴一撇,不无怨气地先捶他两个拳头再说。

尽管没什么用。

贺其琛抓住她的手,不无笑意,“真怀了?”

“嗯qaq。”

尽管腕被他捏入掌心,陈婉约还是慢吞吞地蹲下去,像个耍赖的小孩,“但我不想生。”

孕时焦虑症,可以理解。

“还不一定呢,婉婉。”贺其琛大手将她捞起来,半托半压在墙上,让她正视着自己,“而且,不是你说要备孕的吗?”

“人家只是随便说说。”陈婉约低头,“没想到这么快。”

乍看见那两道杠的时候她大脑是晕眩的,自欺欺人地以为自己看错了,并且发出轻微的尖叫,但实际上,她的潜意识告诉自己,在尝到酸梅准备干呕的那一刻,她对自己的身体就有数了。

那一刻,万千思绪涌入脑海,犹如一团麻线乱糟糟的。

贺其琛掌心覆着她的后背,轻轻地安抚,“先去检查,好吗?”

在他的目光注视下,陈婉约慢吞吞答应,“好吧。”

准备走时,她又突然想到什么,脚步停下,“那你能不能答应我三件事。”

“你说。”

“第一,带孩子。”

“嗯。”

“第二,不许凶我。”

“好。”

“第三,我能少穿点吗?”

贺其琛没搭话。

陈婉约温吞吞地陈述:“外面也没有多冷,我穿得跟企鹅似的。”

要知道以前的冬天,她可都是一件单衣一件外套再等上长靴就直接出门的。

现在俨然被他当小孩子管束了。

“婉婉。”男人认真陈述,“你既然这么喜欢脱衣服,咱们回家慢慢来,想脱多少我帮你。”

“……”

“但是在外面,你给我把衣服穿好。”

说着,贺其琛把她的大衣纽扣,扣到最上面,最后盘上一条围巾,系上直男死结扣,指尖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蛋,“乖,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