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其琛的声音不大不小,询问语气相当随意,所说的话正是结婚多年的夫妻正常用语。
轻飘飘的一句,你把我内什么裤放哪。
他们的关系就被挑开了。
同时,让陈婉约像只惊愕的小鹅鹅似的,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大脑只盘旋一个重点问题。
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她哪知道那玩意放哪儿。
他居然还问得如此理直气壮,仿佛她真的欠他一条内什么。
“婉约。”隔着无线电波,电话那头的容寄骇然,难以置信地问,“你和哪个男人在一起?你有新男友了?”
他一开口,陈婉约懂了。
她大致知道贺其琛为什么突然和她演绎一下老夫老妻的日常生活了。
这是在向情敌宣战还是示威?
怎么感觉怪怪的。
容寄在那边催促,这边的贺其琛没有半点自己是故意这么做的样子,理所当然,目光平静从容,两指间慢条斯理磨着那根没有点燃的香烟。
不知是不是陈婉约的错觉。
总感觉他眉眼似乎在嘲笑她“就算你看出来我是故意的又如何”“老子在这里你和渣男调个鬼情”。
贺其琛没有走的打算,像是在等着她该怎么办。
在贺其琛不乏幸灾乐祸的注视下,陈婉约不慌不忙,“不好意思,我手机没油了……哦不,我手机没电了,挂了。”
“陈婉约!!!”容寄迫不得已地叫出,“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解释清楚。”
“这还用解释吗?”她嗤笑,“你刚才也听到了,我老公让我给他找内内。”
“老公?你结婚了?”
“是啊。”
“别骗我了,婉约。”容寄显然不相信,“你这几年什么情况我都从你姑妈那里调查清楚了,光是养伤你就养了三年,哪来的空儿去结婚?”
容寄的本事连贺其琛的一根手指头都不到。
容家兴许有点能力,但他一个三少爷没什么实权,找个人都找了这么多年,估计还是用不法手段从陈家姑妈那里挖出来的。
他要是有和贺其琛相提并论的能力,怎么可能五年后才知道她在E国。
他但凡有点本事,也不至于为了地位去低三下四地求人。
陈婉约本想直接挂断电话,奈何对方把她小瞧了,笑得更肆意:“你不会还觉得我对你念念不忘吧。”
“对。”容寄毫不知耻地承应,甚至一字一句音量调高的陈述:“我永远记得,你在表白墙上对我说的,要爱我一生一世一万年。”
一生一世就算了。
还一万年。
呕————
陈婉约委实被恶心到了,压根懒得和他解释,“既然不信,我就让你听听我老公的声音。”
说着,她把手机递给贺其琛的唇边,让他说几句。
贺其琛不为所动。
陈婉约愣了下:说话啊,怎么不说,你刚才不是挺有本事的吗。
贺其琛眉角微动,没有开口的意思。
而时间长不开口,很容易让那边造成误会。
没听见男人说话,容寄便认为自己刚才是幻听,更加深情地陈述:“婉约,我就知道你骗我,你其实……”
容寄继续恶心的话被陈婉约掐断了。
她摁灭手机屏幕,随手扔到一旁,走到贺其琛的跟前,满是疑惑不解:“刚才为什么不说话?”
贺其琛面无表情:“不想。”
“可是你刚才不是故意的吗?为什么让你说又不想说了?”陈婉约实在搞不懂现在的男人,他这算不算当女表立坊。
事情都做了,反倒头来装起无辜和纯洁来了。
贺其琛随手把那根被揉烂的香烟扔到垃圾篓里,俊脸始终没什么情绪变化,步伐倒是稳当地直向陈婉约的跟前,将她围堵在沙发边沿上。
陈婉约一后退,小腿肚便撞上柔软的沙发边,她下意识看了眼后面软绵绵的靠背,满脸地不知所云,“你干嘛……”
他刚才突兀地问她,说明他真的没有穿内什么。
那她不是很危险吗。
万一要是像在影房里那样再抓她的手,她可能就碰到不该碰的。
贺其琛不咸不淡地发声:“他刚刚说的什么?”
陈婉约无辜眨眼:“他说我不可能结婚,还说什么表白墙。”
“你对他表白什么了。”
“我没有。”陈婉约举起爪子,竖起四个手指头,满脸坦诚,“我发四我没有,那个话是江漫柔说的,容寄他误以为是我。”
“这不是重点。”
“重点什么。”
“我不介意你把那句表白对我重复一遍。”
“……”
沉默许久。
陈婉约小心翼翼开口:“你脑子坏了?”
“……”
除去脑子坏了,陈婉约想不出还有其他的理由,能让这个男人好好的不做人,非要当一条土狗。
还一生一世一万年。
他咋不一日一夜一双人。
后一句还带颜色,更具有深意呢。
好在,贺其琛只是一时兴起才让她说那句土味情话。
容寄的电话打过后,两人倒是忘记自己要干嘛,陈婉约瞄了眼垃圾篓里的完整香烟,感慨现在的男人太娇生惯养了,抽个烟也不好好地抽。
不知是不是被容寄的电话气到。
不,准确地说,是被醋到。
陈婉约先去冲个热水澡。
很长时间不看自己,倒是没注意到身上多长几斤肉。
以前练舞时强调的是瘦,每天都有饮食定量,不可以超出,奶茶蛋糕是姑娘们不敢想的。
因为起舞练舞时需要不小的力气,舞团很多人都有小腿肌,导致人虽然瘦,看起来却壮实,陈婉约难得地避免这样的缺陷,饶是再怎么练习,曲线依然保持完美。
光身形这块,她就很加分。
裹着新换的睡衣从热气腾腾中出去,陈婉约又去全身镜照了又照。
真的有点胖。
“我居然变成一只胖天鹅了。”陈婉约自言自语着,忍不住去称体重。
称完后,脸顿时黑了。
离她不远的贺其琛挑眉,“怎么?”
陈婉约气鼓鼓,“我胖了。”
“哪里胖了?”
“我小肚子上都长肉了。”
这个时候。
如果贺其琛说没有的话,那他就会纳入直男宝藏系列。
此时最好的回答不是,宝贝,你不胖。
而是——
【你胡说什么,你哪有小肚子?】
这才是完美的回答。
陈婉约充满期待和希望,等着这个男人的回答。
他慢悠悠地收回目光,不以为意:“胖点好。”
陈婉约:“……”
这不是奶奶辈才说的话吗。
还胖点好。
好个球啊。
“我胖成这样子。”陈婉约没有放弃,继续循循善诱,一边拿眼看他一边委屈屈,“就不是一只美丽优雅的小天鹅了。”
贺其琛:“那就做小黄鸭吧。”
陈婉约:“???”
今天的贺总也是一只非常典型的狗直男呢。
陈婉约实在咽不下这气,拿起手机和秋棠吐槽一番。
陈婉约:【棠棠我胖了。】
秋棠:【又瞎说。】
陈婉约:【QAQ我已经胖得不像一只小天鹅了。】
秋棠:【你就算不是小天鹅,你也是小仙女。】
看看,这才是正确操作。
陈婉约:【实话和你说吧。】
秋棠:【说什么?】
陈婉约:【那个狗男人说我是小黄鸭。】
秋棠:【没事,男人的话,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信。】
陈婉约:【我把他当成狼狗,谁知道他竟然是条土狗。】
秋棠:【土狗???】
陈婉约:【他竟然让我说什么爱他一万年,你敢相信/微笑】
秋棠:【确实蛮土的,但是。】
陈婉约:【但是什么。】
秋棠:【我觉得小黄鸭和土狗挺般配的。】
陈婉约:【你刚刚还说我是小仙女!!!】
秋棠:【土狗配黄鸭,哪有土狗配仙女?】
陈婉约:【我不管】
秋棠:【要么综合一下?】
陈婉约:【怎么综合。】
秋棠:【小仙鸭?】
果然女人一张嘴,胜过天下鬼。
…………
往后几天,陈婉约对自家男人,哦不,土狗产生怀疑。
他是不是突然变了性子,虽然照样出门但每天准时归家,仿佛家里装设门禁一般。
不过他除了按时回家没有其他表示,陈婉约便依然忙自己的事情。除去每周定时的心理辅导,抽出空来,她还是会去探舞团的班。
在去之前,她会问秋棠,容寄在不在。
因为他的电话,让陈婉约知道,贺其琛对这人忌讳得很,虽然她行得正坐得端,可为避免醋坛打翻,能避就避。
在接到秋棠招呼后,陈婉约便赶过去,没想到刚进去,江漫柔像是早就准备好一般,双手环抱,冷声嗤笑:“陈婉约,你未免太不要脸了吧。”
陈婉约扯唇。
她这是一来就被骂了吗。
现在的江漫柔是不是还不知道HelloKitty已经往母老虎基因进化了。
陈婉约懒得鸟她,径直往里头走,江漫柔却利落地伸出手,将她拦住:“装什么清高,我告诉你吧,容寄不在这里,你白来了。”
“白来?”
“怎么,不想承认你是为了容寄才来这里的吗?”江漫柔继续嘲讽,“秋棠每次打电话告诉你容寄在不在的时候,我都听见了。”
陈婉约懂了。
敢情这货以为她来这里就是为了容寄。
还以为她这次扑了个空,特意来嘲讽她。
“还有,上次也是你让秋棠给容寄你的电话号码吧?”江漫柔又恼火又嚣张,“容寄现在是我的人,就算我们没有结婚,以后也会在一起的。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陈婉约发现自己真的是来对地方。
这个逼是她今天的快乐源泉吧。
她本以为江漫柔当初能陷害她,并且抹掉所有记录和证据,脑子不该这么愚蠢,这都过去好些年了,怎么智商还没有半点长进。
让人都懒得打起精神和她抗衡了。
陈婉约实在没忍住,笑得肆无忌惮,连回应都懒得回应,这人的智商和她都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江漫柔见她只笑不说话,以为是心虚,也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
作为看客的秋棠实在忍无可忍,不知道江漫柔是不是脑子坏了,净产生荒唐的想法,真以为人人都和她一样把容寄当个宝?人家贺太太的老公可是比容寄厉害千倍万倍。
因为给电话号码这事是秋棠擅自主张,她不想让人误会陈婉约,走过去,准备上前解释的时候,被陈婉约拉过。
“你……”秋棠皱眉,“干嘛?”
“没事,别和傻/逼计较,反正她长得没我好看。”
“……”
这是什么神逻辑。
乍一听不对,细想后又在理,长得没她好看还计较那么多干嘛。
似乎觉得口头上的警告作用不大,江漫柔特意走到前台前,拨弄一束新鲜的玫瑰花。
玫瑰花象征爱情,花是谁送给她的,一目了然。
见此,秋棠忍不住在陈婉约耳边,小声鄙视:“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是蠢还是恋爱脑?男朋友送个花不是很正常吗,天天显摆。”
“那花是谁送的?”
“还能有谁啊,容寄呗,每天早上把花送到前台,晚上就被当垃圾扔掉,第二天又送。”秋棠嫌弃道,“就知道秀恩爱,渣男贱女,有什么好秀的。”
他们两人天天秀,相比而言,贺先生贺太太低调得过分,国内都没有贺家结婚的消息。
“婉约,你也应该在她面前多秀几次。”秋棠鼓励道,“让她知道自己是个井底之蛙,别人不要的破鞋都穿得那么美。”( ?° ?? ?°)?棠( ?° ?? ?°)?芯( ?° ?? ?°)?最( ?° ?? ?°)?帅( ?° ?? ?°)?最高( ?° ?? ?°)?的( ?° ?? ?°)?侯( ?° ?? ?°)?哥( ?° ?? ?°)?整( ?° ?? ?°)?理( ?° ?? ?°)?
陈婉约幽幽道:“得了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那位情况,他什么时候和我秀过恩爱?”
她这段时间把贺其琛盼回家就不错了,还能指望他在大庭广众之下配合她秀恩爱?
就怕直接把她给忽视了。
最近他能按时回家,每天给她打个电话,陈婉约很欣慰了,算这个土狗有点良心,没把她给忘记。
和秋棠闲聊几句,没多久便中午了,陈婉约打算和秋棠商量去哪里吃饭时,一个电话打过来。
扫了眼号码,陈婉约心里暗道,不巧,被她说中了。
秋棠问道:“谁啊?”
陈婉约:“土狗。”
秋棠:“……”
不负责任地猜想,贺太太有点欠收拾。
如果你老公要是知道你给他这样的爱称。
贺太太你就完了。
嘴上说是土狗,但接完电话后,贺太太还是保持轻缓温柔的语调,保持贵妇风范。
贺其琛只说:“我马上到。”
陈婉约:“到哪儿?”
贺其琛:“到你心上。”
陈婉约:“??????”
沃日……
他这是贯彻落实自己的身份吗,土味情话一套又一套的。
陈婉约不会胡乱猜测土味情话背后是怎样的心思,更不觉得他对她有什么异样想法。
想到这儿,她逐渐冷静下来,却见秋棠正一动不动地把她看着。
陈婉约:“……?咋了?”
秋棠:“啧啧。”
陈婉约:“说事啊。”
秋棠:“啧啧。”
陈婉约:“……”
秋棠:“我觉得你们可能有戏,贺总如今像是变了个人,你不如趁机和他多交流。”
陈婉约:“我可不会说土味情话。”
秋棠:“网上一大堆,你真的不知道?”
沉思了会,陈婉约勉勉强强想到一个印象颇为深刻的,但是又觉得说出去不太好。
就是那句骚断腿的——
想用腿量先生的腰围:)
不,太丢人了,她这辈子都不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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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其琛不负陈婉约所望,电话里说的“马上到”,确实很快就到了。
只是接她下班吃饭,闹出的动静还不小,来到这边后,艺术中心高鼻梁蓝眼睛的高管们便出来迎接,用英语愉快地和他交流着。
贺其琛的到来,也引起舞团姑娘们的注意。
她们不认识他,但见这里高管的反应足以证明这个男人身价不菲,即便在E国同样具有权势和威望。
只有江漫柔稍微有点眼力见,认出是贺家的人,再加上总听她爹说贺家的事,她多少是知道一点的。
“他是贺其琛诶。”这个时候,不显摆下自己的见多识广,江漫柔就不是江漫柔了,一边佯装矜持一边压低声音对那些姑娘们窃窃私语。
这个名字,对于一些没见过世面的姑娘还是陌生的。
少数人知道贺家是古老家族,明清官族,产业链庞大,国内外都有涉及。
江漫柔知道的并不多,只是夸张地形容一番后便偷空看那边的情况了。
世界这么小,能让她在这里碰上贺其琛,还是传闻中最低调的贺其琛。
“天啊,他就是杂志上都没胆子刊登的贺其琛,真人也太帅了吧。”
“网上流转的照片都是假的!我一定要把他拍下来。”
“可别,贺家向来低调,你要是被发现的话,等着被收拾吧。”
没多久,这边就小声讨论开,这个男人的出现既让人兴奋又害怕,手里准备偷拍的手机都在瑟瑟发抖,不知道该不该行动。
听着别人夸自家老公各种牛逼各种帅到惨绝人话各种优秀,陈婉约对此,只是摊手嘲讽:“跟没见过世面似的。”
江漫柔下意识反驳,准备讽刺她又突然想到现在的陈婉约并没有多落魄,哑然几秒后,白眼一翻,“说得你好像见过世面?”
“我当然见过世面,他不就是一个男的吗,有什么好惊讶的?”
“你不知道贺其琛是谁吧。”江漫柔嘲讽,“你不知道也正常,井底之蛙一个,稍微对商圈有点了解的人也不至于孤陋寡闻到这个地步。”
对此,陈婉约:“哦豁。”
江漫柔继续道:“我现在就打电话给容寄,他一直想求的合作伙伴现在就在E国。”
陈婉约:“他求贺其琛帮他什么?”
江漫柔:“说了你也不懂。”
就算江漫柔不说,陈婉约多少有点了解。
容寄这个人嘛,天生没什么从商的经验,却非要和几个兄弟竞争家族继承位,把自己弄得非常卑微不堪。
如今容家产业不甚繁荣,几个兄弟之间谁要是有大佬帮助谁可能就能成为容老爷心头宠,容寄求贺其琛帮忙的话,估计是为了这事。
可惜……他求错人了。
“很遗憾地告诉你们,贺其琛不会帮他的。”陈婉约笑道,“哪怕给再多的好处也不帮。”
闻言,江漫柔皱眉,嗤笑:“你算什么东西,说得你好像很了解贺先生似的。”
“我当然了解了,他这个人……”
“这个人怎么了?”
“有点狗。”
“……”
陈婉约漫不经心地撩着头发,“至于我怎么知道的,原因很简单啊,他是我老公。”
这话一出,全舞团的人都笑了。
笑得她们肚子疼。
“姐妹散了吧。”
“是啊,散了散了吧,听别人吹牛的功夫,还不如多练练。”
“走吧走吧,漫柔姐你也走吧。”
舞团的人该退的都退了,还有几个保留好奇心观察这边情况。
“看来你们不信啊。”陈婉约感叹两声,将江漫柔脸上没有掩饰的嘲讽收归眼底,慢悠悠地从前台拿起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那我就让你看看吧。”
她拎着一瓶水,径直往男人那边走去。
她过去后,几位高管不仅没有疑惑,反而对她毕恭毕敬。
这是正常的,毕竟陈婉约也是这里的一份子,是个小老板。
不正常的是贺其琛居然没有用陌生的眼神看着她。江漫柔的心中泛起疑惑。
“帅哥。”陈婉约故作轻松的语调晃到男人的跟前,“我拧不开瓶盖了,你能帮我下吗?”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但凡绅士一点的男人都不会拒绝。
江漫柔心中跃出不屑,这算哪门子证明。
贺其琛倒是没有像别人所想的那样,直接绅士地答应下来。
他低眸对上她的视线,语调闲适自然,淡声陈述:“拧瓶盖可以。”
顿了顿,又道:“先叫老公。”
这一句落下后,江漫柔当场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