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烨吐着吐着，突然发觉有些不对劲。
他体内的气血毫无征兆的翻涌了起来，像是想要破体而出一般。
虽然他及时绷紧了肌肉，收拢了毛孔，将那些那股不适感强行压了下来。但是，他的喉头却是一甜，直接吐出了一大滩鲜血。
身体里的痛楚让言烨的面容扭曲的几乎不成人样，他把手按在了黑田的脑袋上，强撑着说道：“不想脑袋变成烂西瓜，就收掉你的把戏。”
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黑田只好作罢，停止了控制对方体内的气血。
他原本是打算像对待之前的少年一般，直接将对方的血液全部抽空出来的。
黑田的这个能力是来自六级陨兽“血蝠”，这种变异蝙蝠只要用牙咬住了猎物，就可以一定程度控制对方体内的血液。
而黑田继承过来这个能力后，只要他接触到了对方的皮肤，就可以发动这项能力。
以往，只有在他调动觉醒者的觉醒部位的时候，才会受到这种抵抗感，但一般也无伤大雅，他总能从对方的正常部位抽空对方的鲜血。
但是，言烨却是全身上下，却是没有一处不在反抗。
而这代表着，他根本没有弱点。
黑田俊雄知道，自己这回算是真的碰到硬茬子上了。
言烨跪压在黑田的身上，膝盖紧紧的抵在对方的后心处，防止其有任何异动。
“你的神呢？怎么没来救你？”他问道。
“世界上有那么多需要拯救的人，神可是很忙的。”黑田侧着脑袋，惨笑了一声。
“可你是神使啊？你不是神手下最得力的干将吗？”
这回黑田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咬着牙关，双眼看着远处的天空。
言烨跪在他的身上，神色有些复杂，有些凝重。
之前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以至于直接大打出手。直到在空中被甩的脑浆都摇匀了后，他反而冷静了下来。
然后呢？
自己打败了他，然后呢？
杀了他？
言烨又想起了昨天晚上和黑田的谈话。
“如果我是所谓爱管闲事的‘正道人士’呢？你不怕我杀了你？”
“真正的正道人士，应该做不出这种‘为斩一个邪魔外道，牺牲上百平民百姓’这种事吧？”
诚然如黑田所说，他还真不能为了一时解气就杀了对方。
如果黑田死了，在这片危险的废土之上，这个村子的女人的下场可想而知。
想到这里，言烨叹了口气，问道：“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为什么？”黑田的语气突然变得激动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你问我为什么？？为什么这么残忍？哈哈哈哈哈”
“我本来是一个镇长的儿子，我有一个爱我的妈妈，还有一个爱护我的姐姐。”
“结果呢？就因为我是魔人，就因为我是魔人！！”
“那该死的传教士鼓动着镇民们，把我钉在十字架上，杀死了一直守护镇子的我的父亲，还强。奸了我的母亲和姐姐！！”
“你问我为什么这么残忍！？”
言烨默然不语，他其实已经猜到了，对方肯定有一个悲惨的身世。他之所以会问这个问题，其实潜意识里也是想找个理由不杀对方。
“可是这些村民毕竟是无辜的”
“谁告诉你他们是无辜的了？”
黑田扭过头来，眼睛斜瞥着言烨，脸上露出了讥讽的神色。
“那群无知的镇民杀死了他们的守护神之后，流匪在没几天就洗劫了镇子，杀的杀，抢的，把这个镇子直接付之一炬。”
“后来我长大了，我花了五年时间，才终于找到了原本镇子上的那些居民，原来他们在这里建立了一个小村子。”
“再然后，我就成了神的代言人。”
黑田俊雄的眼里露出了一丝快意：
“我展开双翼，化身神使。我把男人和他们的儿子都钉在十字架上，把他们的妻女变成对我俯首帖耳的奴隶。”
“这几年来，每一天，我都活的好快乐好快乐。”
“我好快乐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黑田费力的仰起头，痛快的歇斯底里的大笑了起来。
仿佛是感受到了死亡的接近，这个一直喜怒不形于色，城府极深的青年终于卸下了所有伪装，彻底暴露了自己心底的疯狂。
言烨沉默着没有说话，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就在这时，农妇们带着锄头和木棍从村子那边涌了过来。
她们汇集在石笼周围，一边痛哭着，一边怒骂着，一边用尽全力的敲打着石柱。
“放开神使！！”
“恶魔！滚出我们的村子！”
“你会被主神制裁的！你会被雷劈的！！”
言烨有些茫然的抬起头，四处打量了一下。
入眼的，皆是那些头发披散，面容狰狞的农妇。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米珈奋力挤到了人堆前面，手里举着一个老旧的猎枪，从笼子外面伸了进来，对准了言烨的脑袋。
“砰！”
一声枪响，子弹打中了他的脑袋。
言烨伸出手，从额头上取下了已经变形的子弹，上面留下了一个浅浅的血洞。
累，真的很累，太累了。
他有些，想要逃避了。
这些爱恨情仇，这些是非公正，实在是太复杂了。
言烨俯下了身子，凑到黑田的耳旁，轻声说道：
“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黑田俊雄的眼里露出了狂喜之色，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了起来：
“那个少年，将会是我最后杀的男人。”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村子里的其他男孩，要不是我的孩子，要不是外来的旅行者的，跟原来镇子上的男人已经没有丝毫干系了。”
“好。”言烨站起了身子。
石笼周围的泥土突然涌动起来，化为泥浪，包裹着那些农妇的双腿，将她们推的很远很远。
言烨轻轻挥手，石笼化为了漫天黄沙，而他自己则走入了这片朦胧之中。
黑田俊雄坐起身子，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那黄沙中的背影。
出乎意料的，一向睚眦必报的他，心里竟然对这个少年生不出一丝恨意。
即使他刚刚被对方揍了一顿，而且这货还呕吐在了他最珍视的翅膀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