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和朱常浛当场就懵了。
过了好一会儿后。
朱翊钧就转头问向太子朱常浛:“你去青楼了?”
太子摇头道:“没有!父皇,儿臣绝对没有!”
朱翊钧故意问道:“真的?”
“你现在这个年纪,按理来说,应该开始对男女之事感兴趣了。”
“父皇明鉴!”
“儿臣就算真要去那种地方寻欢,也应该谨慎才是,哪里会外面的衣服换,里面的衣服却不换,而且还留在那里!”
太子这时回道。
朱翊钧回道:“朕自然愿意相信你,但天下人不一定会相信你,毕竟天下大多数人,是不管事实真假与否的,只在乎这里面的利弊,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即便他们愿意相信的这个结论其实漏洞百出。”
“可是儿臣真没有!”
太子这时颇为激动地说道。
朱翊钧大声说道:“朕知道!”
“但现在,你该思考的不是如何证明自己有没有,而是该想想这突然出现这事,这背后的人到底想干什么!”
接着,朱翊钧就很认真的给太子指教起来。
他希望正值青春年少的太子尽快意识到,自己是一个政治人物,与生俱来就带着政治影响力,而在这样的圈子里,就不能像做学问一样只考虑是非,要学会看清这背后的利害。
虽然朱翊钧从小也在向太子教导这些。
但朱常浛毕竟是十六岁的人,他可能和嘉靖一样聪明,醒悟的早,但也难免和嘉靖年轻时候一样也有少年心性,即惹急了,也是敢廷杖上百大臣的。
所以,朱翊钧需要时时的提点太子。
不过。
朱翊钧自己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
要知道,他才穿越过来哪会儿,心理年龄虽然已经有二十多岁,但在即位之初,也一度冲动到下旨让李如松、麻贵等,将所有逼他罢黜张居正的言官都给杀了,要不是,张居正和谭纶愿意为他背锅,他当时的行为没准早就让他落水。
因而,朱翊钧也是能够理解太子现在的心情的。
被人污蔑的确不是什么好滋味。
何况,太子从小也是被身边人捧着长大的,也没受过什么委屈。
所以,这事对于太子而言,可能是他这辈子受到的最大委屈。
太子也明白朱翊钧的意思,因而没多说什么,只拱手称是。
“你先下去,自己先冷静冷静。”
“既然山雨欲来,就应沉着应对!”
朱翊钧继续嘱咐道。
“那儿臣告退!”
太子便离开了朱翊钧这里,且沉着脸回了自己东宫。
“小爷!”
太子身边的太监杨荣见太子回来,就忙唤了一声,跑了过来,只是在注意到太子面色不好,就又屏气凝神起来。
太子则看着自己身边的这些内宦,眉头渐渐拧住,忽而就歇斯底里地哼了一声,然后直接去了园里,还喊道:“不要跟着!”
“是!”
接下来。
太子就在园里一个人一边逛着一边深思起来:“能把这样的污水泼到我身上,定然是在我身边有安插人!只是不知道是谁安插,真是可恨!”
“会不会是老二他们?”
暗想到这里,太子就咬紧了牙,随即又抬头看天道:
“但好像这已经不重要,如父皇所言,有人非要安我一个好色滥淫之罪,我解释都已经没有作用,甚至只能承认,不承认也得承认。”
太子在这样想的时候,就捏紧了拳头。
而陈遇文没几天后,也正对孙履升得意地笑道:
“市井里已经传开了,都说太子殿下风流成性,浪荡的很,还草菅人命,无仁者之心。”
“你信吗?”
孙履升笑着问道。
陈遇文这时说道:“我自然不信,但有人愿意信就行了。”
“有人愿意信也不行,得陛下信才行!”
孙履升回道。
孙履升这话如一盆冷水浇在了陈遇文头上,让陈遇文瞬间清醒了过来,而点头道:
“你说的没错,这样最多左证一下太子不贤,但到底是立嫡还是立贤,还是得看圣裁。”
“不过,这事或许也能让陛下进一步了解一下殿下应对此事的能力,或许真会滋生有废太子之心。”
孙履升这时眉头紧锁地说道。
陈遇文听后大为好奇地问道:“公的意思是?”
“投石问路!”
“总要借此事弹劾一下才好。”
孙履升笑着说道。
陈遇文也笑着点了点头。
没几日后。
朱翊钧真的收到了一封弹劾太子东宫诸讲官的奏疏。
弹劾太子的官员是吏科右给事中秦士衡。
这秦士衡说,自己因风闻太子多领内珰出京,滋扰妓院,风流成性,而这无疑都怪东宫内宦多不德,挑唆太子才这样的,再有就是东宫讲官是否也无能,无法谏阻太子,而请皇帝将这些东宫内宦和讲官皆罢黜,以免让这些无能无德之辈误了国本。
因为这次只是试探,所以
当然,如果皇帝要是真因此处置了东宫属官。
那他们也就会顺势说,东宫属官都无能无德,那教出来的太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朱翊钧皱着眉头看着这道奏疏,道:“去将张敬修叫来。”
没多久,张敬修就来到了御前:“陛下!”
“收网!”
“把这几个人拿了!”
朱翊钧把章奏往桌上一丢。
张敬修拱手称是。
这段时间,朱翊钧也没闲着,他早就通过锦衣卫知道了一些人在暗中煽风点火。
不过,朱翊钧有意让这些人多跳了一会儿,为的就是好让这些人头露出来,这样才能抓起来,做成一个典型。
如果朱翊钧一开始就让锦衣卫动手,只会让这些人迅速龟缩起来。
如一开始只在陈遇文对薛宗业应该立贤的话说就抓人,那陈遇文说他只是发表个人言论,而天子可以训斥他唯恐天下不乱,却不能说他是在有意暗害太子,触犯大明律法。
所以,朱翊钧一直在忍。
但现在有官员开始投石问路,且大有要把子虚乌有的事说成是真的的趋势,朱翊钧自然也就要让锦衣卫及时出手。
“奉旨,提东宫内宦吴时到诏狱受审。”
这天。
锦衣卫指挥梁丰带着一干锦衣卫来到了东宫,先把吴时控制起来。
吴时见此忙取出一小瓷瓶来。
啪!
只一脚。
吴时手中的小瓷瓶就掉落在地。
吴时本人也被梁丰亲自扣押了起来。
“你当我们这些战场上回来的人吃干饭的,还敢在我们耍心眼。”
梁丰笑着说了一句。
吴时则向同为太子内侍且属于他管的几个小内宦喊道:“你们谁是锦衣卫细作,谁是!”
这几个小内宦皆没回答。
吴时只得闭眼。
与此同时。
陈遇文和孙履升、薛宗业等也被锦衣卫逮拿了起来。
“你们干什么?!”
“谁让你们来的?!”
“奉旨来的?我做了什么,凭什么要抓我。”
陈遇文则在被锦衣卫抓时最是激动,且在一番大呼小叫后,就看向自己身边的家人:“你们到底谁出卖了我,你们谁出卖我了!”
陈遇文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的所有谈话只有可能被自己最信任的家人知道。
因为别的人,不可能在他与一些同僚说很秘辛的话题时,知道他的事。
“你们这是为啥!”
“你们这样做还是一家人吗?”
陈遇文大声质问起来。
但陈遇文的家人皆没说话,只沉默地看着陈遇文被抓走。
陈遇文等在被抓到诏狱后,张敬修就亲自提审了这些人,且对这些人说道:“你们是真的胆子大,明知道我锦衣卫广布眼线,还敢做这样的事。”
“我们也没想到你张嗣文会把眼线发展到我们家人身上!”
陈遇文冷着眼说道。
张敬修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越是你们这些守旧的人,你们的家人越是愿意做锦衣卫的眼线,至于原因,你应该明白。”
“好!”
陈遇文笑了笑,然后回了一句,道:“这时代真的是变了,子卖父、妻卖夫,都不算什么了。”
“你们欲让天子误会太子,或者说欲让太子背叛天子,难道就很正确?”
张敬修这时问道。
陈遇文哑口无言。
张敬修接着就道:“先审吴时!”
吴时这时道:“我说就是,太子的里裤,是我偷的,那个暖春楼的女子是他们故意让人推下去摔死的,为的就是造成太子风流滥淫的事实。”
说后,吴时就闭了一下眼,然后说道:“早知道你们那些兔崽子会出卖我,我说什么也不会做这事的。”
“说这些有什么用。”
陈遇文这时呵呵一笑,说了一句,然后就看向张敬修:
“姓张的,你们别得意,跟天下人作对没什么好下场的!”
“就算你为太子昭雪,只要天下人不愿意相信太子贤,那太子就贤明不了!”
“而你张敬修越是认真,就会越是被认为是太子一党,而到时候天子迟早都会疑你这个近臣的立场,然后杀你,你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