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柏听后不由得问着江世功:“江大哥为什么会觉得这是运气好?”
江世功道:“不然呢,你越过上面头头直接去见总镇,一般而言,总镇肯定不会见你,脾气大的没准还直接下令打你一顿,或者把你直接当刺客砍了都有可能,偏偏如今这位总镇不但见了你,还提拔了你,可见你运气好,遇到了一位好总镇。”
“有道理。”
李如柏听后点了点头,然后对江世功道:
“那江大哥运气也不错,认识了我。”
江世功微微一怔,旋即一脸喜色,立即躬身道:“小弟江世功永远都将您视为自己的大哥!愿为铁大哥上刀山下火海!”
李如柏忙扶住了江世功:“何必如此,现任总镇明察秋毫,正是你我建功立业、大展宏图的时候。”
江世功“嗯”了一声。
而李如柏接下来则在趁着休息时,将自己的见闻写进了给李成梁的信里,道:
“父亲大人可安好?儿子拜您所赐,充军东瀛已有半年,如今升到了哨官,但并非全是因为儿子英勇善战才得升,而是儿子运气好,遇到了一位体察底下将士的好总镇,另外,也跟儿子自己投了个好胎有关,若非儿子是李家之子,何以知道戚总镇秉性,何以敢如此大胆?”
“儿子发现,若为普通士卒,想要进步可谓难也!而不但要敢做事,还要运气好,运气不好时,还得能忍;除此之外,即便官至总镇,也得能忍,能燮理阴阳,不然就是要么得罪了上司,要么得罪了下僚;”
“另外,军中虚功冒功之情况严重。”
“所以,选拔官将,尤其是选拔底下的小校时,不能只信地方根据实战所报的功绩,还得时常通过大比武与大演练的这种方式,检验一下比较好,有的所谓立有大功的小校其实不过是仗着关系而已,很多连火器都不会操作,乃至有连马都不会骑的,怎么可能立功?”
“父亲大人现在为枢密使,负责中下层官校选拔,自当慎重一些,以免将来这些官校成为一方总镇,陛下会怪是父亲不称职。”
李成梁很快就把李如柏给他的书信递到了御前。
所以,朱翊钧这一天就看起了李如柏的信,其看后就笑着对李成梁说道:“令郎去军中基层,果然是有收获的,也发现了不少问题,还给你这个枢密使提出了建议。”
“犬子信口开河,让陛下见笑了。”
虽然,李成梁是确定李如柏在信中说的很不错才交给朱翊钧看的,但在朱翊钧面前,他还是谦虚了一下。
朱翊钧道:“朕倒是觉得他提的建议不错,要时常通过大比武大演练的方式检验军中旗校。”
“是,枢密院定遵旨照办。”
李成梁这时回了一句,且不由得白眉微挑,颇有喜色。
戚继光瞅了李成梁那得意的神色一眼,接着就因为想起自己的儿子没一个愿意从军而微微一叹,然后便将戚金的奏本拿了出来,对朱翊钧说:
“陛下,东瀛镇臣戚金上密奏,劾郎官汤复和把总尹富不法,该如何处置,还请陛下示下。”
朱翊钧已通过李如柏给李成梁的信知道此事,便吩咐道:“这事既然戚金不好主持公道,就由锦衣卫来主持,逮拿这二人进京严审,以正军心!”
张敬修这时忙拱手称是。
锦衣卫出面直接逮捕汤复与尹富的确更好,这样就无人怀疑是戚金所为,而至于锦衣卫如何知道的这事,自然也是官僚不能问的,问就是锦衣卫本身利害,无孔不入。
当然,这也是为什么官僚集团畏惧特务政治的原因。
主要就是特务政治让人防不胜防。
但饶是如此,总是会有人心存侥幸。
闲话少叙。
且说,李如柏在山口城待了没几个月,就亲眼看到了,汤复和尹富被京里来的锦衣卫拿走的场景。
这让李如柏由衷的感到高兴,尤其是在他想到汤复和尹富倒霉很可能是因为自己给自己父亲写信的缘故,这让他更加有一种自己在为国除害的畅快感,也让他更加觉得,自己没白以充军的方式来军中基层。
而江世功等明军基层官兵也感到大为高兴,毕竟他们是深知汤复和尹富这些对朝廷不忠的中层官将有多可恶的。
江世功甚至因此还替李如柏惋惜:“若是这锦衣卫早点来了就好了,这样李大哥您的大功就不会被人拿走了。”
“现在也没人敢拿了。”
李如柏则意味深长地说了这么一句。
而李如柏不久后也已通过自己父亲李成梁的回信知道,他的提议已经被皇帝采纳,皇帝还夸了他。
这让他如甘露滋心,满腔有见春之喜,在接下来的历练中更加积极,怨气也大减。
而明军在夺下山口城后,就继续挑衅毛利辉元。
主帅戚金还派兵包围了毛利辉元的居城——荻城。
居城也就是藩厅,相当于都城,即毛利辉元自己所驻的城。
明军在包围平山城后,戚金倒是没有直接下令攻城,而是派了参将陈策责问毛利辉元,问其为何不准毛利敬元礼待上国王师,竟敢拒绝王师进城搜查失踪士兵的要求。
这让正因为荻城被围而要殊死搏斗的毛利辉元松了一口气,知道明军没有要直接灭自己的意思,忙称这里面是发生了误会,还作了解释,且表示愿意赔偿五十万两白银,以息大明王师之怒。
戚金将此事上报给了巡抚杨镐。
杨镐考虑到朝廷虽然已决定灭倭但具体战略是先消灭其顽固贵族,以夺其市场为主,在通过移民与教化来慢慢吞并,也就以巡抚有便宜行事之权为由,暂时接纳了毛利辉元的请求,还要求毛利辉元不得禁止自己辖区民众与大明通商。
毛利辉元自然予以答应。
只是,长州藩毛利氏也还是因为明军东征,而主动向明军发起了进攻。
有直接率兵袭击明军的,也有行刺的,还有故意搞破坏的。
明军对此采取的措施则是见一个杀一个见一队杀一队,无论哪一国哪一町发生动乱,都会石过刀,草过火。
之前说过,大明是不缺人的,甚至人多到还影响了国家工业化的进程的地步。
所以,大明的对外扩张模式也就和西夷不一样。
既然不缺人,倭人对大明而言也就没什么价值,尤其是不事生产的贵族,就更没什么价值。
所以,对于不愿意臣服大明的倭人贵族,明军也就很干脆的直接杀掉,也不劝降。
主打的就是一个自觉。
如果服从王化,就可以暂时不杀,允其继续在当地以贵族的身份存在,如果不服从王化,那就只能当做倭寇除掉。
对于大明而言,甚至巴不得倭地人人皆倭寇,这样的话,便能除掉更多倭人,也就能移更多民。
一时间,许多不肯接受大明帝国统治的大名与武士都遭到了血洗。
明军也不只是自己来血洗,还让毛利氏等臣服大明的大名来参与,更会招募一些浪人,即破产的武士以维持治安的名义参与进来。
毛利氏和浪人们很积极地为明军做着这些事。
因为毛利辉元这些大名本质上也是地主,他们也希望自己所在的地方能够安宁下来,对于自己的主子是幕府还是大明帝国都不重要。
浪人也一样,作为破产武士,现在能为大明干活,拥有一份稳定职业,对他们而言,简直是让他们再次获得了安稳的生活。
“老爷!前面就是严岛町!”
李如柏在征剿叛乱倭人的治安战中因立功已成为了一名都司。
这天在他奉命率兵去严岛町平叛剿匪时,跟着他一起的协守营参将大友广义就给他介绍了一个叫石田隆景的向导。
这向导石田隆景本是在这一带海岸活动的浪人,如今已被明军招安,成为了维持治安的藩兵队长,而这时,他就正弓着腰,谄笑着给李如柏指着路。
因倭人投附大明最多的,就是给大明的权贵官僚当奴隶,所以,倭人们也就大多学会了“老爷”这一称呼,也知道喊人老爷是一种让对方高兴的称呼,渐渐的也就对所有汉人喊起了老爷。
石田隆景也就在这时称呼李如柏为老爷。
所谓协守营则是朱翊钧早就下旨让足利义昭组建的一支兵马,协守营主要由倭人组成,职责就是协助明军平定叛乱,早在大明占据九州后就设了此兵马。
而能成为协守营将领的基本上都是对大明已经非常臣服的大名。
协守营名义上也算是足利氏的中央军。
当然,实际兵权是握在大明的官员手里。
至于毛利辉元等臣服大明的地方大名所编军队就统称为藩兵。
不过,毛利辉元虽说是臣服了大明,但名义上他是臣服了大明的傀儡王朝——足利王朝。
而足利氏则对毛利辉元下达了配合大明一起征讨德川氏的命令,故石田隆景虽然是毛利氏的人,但也得听从李如柏的指挥。
李如柏在听石田隆景如此说后就率兵进入了严岛町,很快,他就看见一群倭人武士正集结在一起,向他杀来。
李如柏见此忙让大友广义的协守兵先上,而他只带着自己麾下的明军在后面做督战队。
虽说,大友广义的协守营有采购自大明帝国的精铁甲胄与大鸟铳,可谓装备精良,却在接下来被这些不怕死的叛乱武士打得惨败。
主要是这些协守营的倭人只敢在远处放铳,不敢冲进去白刃战。
而不愿意臣服大明的倭人武士基本上都是顽固的抗争者,基本上都不怕死,且悍勇善战的很。
这些倭人武士只要冲过了协守营的
协守营的倭兵自然大多没这份血性,要不然,也不会甘愿做大明的爪牙,而不跟着反抗。
李如柏只得亲自率领明军进行督战,通过击杀溃逃的协守兵,才止住了这种溃势,逼得大友广义不得不重新组织起官兵,对冲来的叛乱武士进行攻击,倒也利用自身优良的火器,且在明军的火器协助下,止住了这些叛乱武士的攻势。
但李如柏已自知不能指望这些协守营的倭兵能彻底剿灭叛乱武士,他也在这之后干脆下令撤回了新筑的云城,而准备向上司请求调更多明军来剿灭这里的叛乱武士。
同时,李如柏也给自己父亲李成梁再次写信说:“协守营倭人无胆,只能打顺风仗,不敢打逆风仗,防守还可,进击无用,镇压倭人黎庶还可,剿灭倭寇则难,当多调本朝汉兵,不然难以彻底尽剿倭寇,本朝汉兵自贵军重军功后,多敢力战也,何况按旨,在东瀛剿倭战死者,可得永业田五十亩,故敢拼命者不少。”
……
“正好,国朝现在正因为蒸汽机推广而在把大量失业人口吸纳进军队里,多往东瀛派些兵,朝廷是能做到的,国朝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本族百姓。”
朱翊钧在从李成梁知道李如柏的提议后,就也在侍御司对诸执政公卿说起派更多汉兵去日本的看法来。
戚继光也跟着附和道:“陛下说的是,而且接下来灭倭过程中,随着大量倭寇被剿灭,势必有许多良田会成为无主之田,也正适合分给立军功的战兵,以加快对日本的王化。”
朱翊钧颔首:“就当这样,倭人平民就组织起来挖矿,或者移去吕宋、缅甸这些地方开荒!”
戚继光拱手称是。
王锡爵这时则奏道:“陛下!虽然现在大明不缺本族百姓,但随着这样外扩下去,再多的本族百姓,也会有不足的时候。”
“故臣认为,当尽快鼓励人口生育与加强汉化,为此,当严令本族适婚女子必须出嫁,不得再从事风月勾栏之业,青楼之地,皆不得用汉家女侍人,否则当予以查抄!”
“另外,新教化之地,当去其本土文字、风俗、服饰,彻底移风易俗!加快当地土人汉化,使其同文同轨同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