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应龙为何要叛乱?
主要是他无法坐视自己统治下大量农奴外逃去汉地务工,造成的自己土司内部地主阶层的利益损失严重。
所以,他也就需要通过一场战争来解决这个问题。
因为如果他不这样做的话,拥护他的地主们就会因为利益受损不再拥戴他甚至会将他瓜分掉。
相当于杨应龙叛乱不是自己一个人想叛乱,是整个播州土司内部的统治阶层都想叛乱,都不满现状。
“杨将军,眼下之困境在于礼崩乐坏,在于工商过度发展,朝廷重利不重德所致,所以将军若真要摆脱眼下黔首不愿留乡受将军驱使之困境,当以护礼行道为名,重农抑商,将所过之境的商贾予以重处,而善待小农!”
“另外,当以恢复祖制为名,重开路引之禁,重明理学之尊!”
“如此,一来天下有地种田之汉夷,不至于反感将军起兵;”
“二来将军以恢复祖制为名讨伐无道昏君,也算是起兵有理,天下士大夫也不至于太反感将军。”
“将军大业自然已先成一半!”
投附杨应龙的致仕文官余懋昌在杨应龙起兵后就向杨应龙提出了自己的方略。
杨应龙对此点头:“余公所言极是!朱翊钧无道,让天下动荡,连我西南一隅都不得安宁,如今正是我替其正道的时候!当如公所言,以护礼行道、恢复祖制为名清君侧!”
而接下来,杨应龙很快就率兵攻下綦江县。
攻下綦江县后,杨应龙就照着余懋昌所做,勒令麾下官兵不得抢掠地主农户,只对商贾贩夫予以掳掠,包括在城中做工的雇工,而将这些商贾雇工全部逼迫为奴,无论汉夷。
綦江知县于有纲因受伤被俘后也被押到了杨应龙面前来。
杨应龙因得知于有纲本是军户出身因立战功且身体带了残疾而被任命为了綦江知县,而一心想恢复旧制的他也就在见到于有纲后直接说道:
“你如果是个士人出身的知县,本将军还会考虑招降你,让你做本将军的官,但伱既然是个没有功名的军户,那就该世世代代做卑贱的事,岂能与我一样,直接成为了贵人?”
“这简直是乱礼!”
“我没有乱礼!”
“当今天下早已实行新礼,为国立功者同功名一样贵重,亦能代天子治理一方!”
于有纲这时反驳了起来。
杨应龙听后呵呵一笑:“原来是个受新礼毒害的!殊不知,新礼说是纠正旧礼之失,使礼法更合圣人本义,但其实就是在乱圣人之意,乃坏天下之本源!”
杨应龙说后就吩咐说:“将此人押下去,用剪刀剪去他那他受新礼毒害的心,再用火烧了他的心,省得祸害更多的人!”
“是!”
于是,于有纲就被杨应龙的叛兵拖了下去,给绑在了柱子上,且在士子余懋昌的亲自监督下,被叛兵扒掉其衣服后就用刀插进了其胸腔里。
“啊!”
于有纲惨叫起来,且不由得咬牙道:“你们这些叛贼会不得好死的!”
“你要怪就怪他朱翊钧,是他让你们这些武弁转为了文官,也就让你们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这好端端的天下就是因为他要听了张党的话,要推行什么新礼,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才逼得我们将军不得不这样做!”
余懋昌这时笑着说了几句。
“没错!”
“如今我播州土司人人不能安,皆因他朱翊钧太信任张太岳,而不肯做守旧制之人!”
杨应龙说着就道:“传我将令,所下之城,牧守之官若非士子出身而为文官者,皆如此例,以明纲纪,尤其是军户出身的;”
“另外,所有汉女需要重新缠足,所有汉男无功名者无引不得出乡百里,所有今学之书籍全部销毁,士子皆必须只学程朱之学,私藏者立斩!”
“是!”
余懋昌这时则忙对杨应龙拱手而赞:“将军英明!这样做,无疑能得天下许多崇旧礼之士大夫支持!”
杨应龙微微一笑:“不这样怎么夺天下,怎么还天下安宁?”
“綦江孝廉宋文宾愿献粮食三万石、生猪肉六千石于将军,助将军护礼守制!还请将军笑纳!”
而杨应龙恢复旧制独尊朱子的行为倒也赢得了许多守旧派士绅的好感。
毕竟这些士绅梦寐以求的就是回到旧制大行的时代,因为那样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把百姓不当人。
所以,这一天,在杨应龙刚在綦江县下达礼待士绅、恢复旧礼的命令后,就有綦江的富绅举人宋文宾来投。
这让杨应龙很是高兴,当即让宋文宾为自己的綦江知县。
而且,接下来更有江津县一些旧党士绅地主杀知县万自和等,开县城以迎杨应龙军。
杨应龙因此更加欢喜,而进一步坚定要捍卫旧礼、恢复祖制、大灭工商的决心,为此,他特地下令,新复之地,一应士民皆要严格循旧礼。
“亲娘,为什么又要缠我的足?”
“痛,痛啊,娘亲!”
綦江生员樊守约之女儿秋玲就因此于这天被绑在在了长凳上,由其家奴给强行扳折脚板缠起足来。
但秋玲因为年已有十岁故足已成形,所以缠起来更加的疼,便不得不声泪俱下地挣扎起来。
樊守约只在一旁叹气说:“我就说还是悄悄缠了的好,这旧礼指不定哪天就得回来,你偏不听,果不其然,现在让她受更大的罪!”
樊守约之妻田氏只在一旁安慰自己女儿:
“娘也没办法,要是不这样做,那杨将军的兵就要杀了你,说不能让坏礼的人活着!我的孩子,你忍着点啊!”
……
“这个杨应龙简直就是在倒行逆施!”
“他以为他顺应了旧党的心思,就能造反成功吗?!”
“殊不知,他这样做反而是在对抗整个天下!”
朱翊钧在通过锦衣卫的情报知道杨应龙在起兵后的一系列举措后也颇为恼怒,故在侍御司当着一干执政公卿的面厉声说了起来。
“陛下说的是。”
“但也不得不承认的是,这杨应龙背后定是有高人指点,或者说这不是一场土司叛乱那么简单,是有妄图恢复旧礼的士人在参与!”
“而他们这样做,明显是很清楚,天下其实还是有许多权贵官绅想回到可以让大量汉民廉价卖为奴的时期,毕竟现在他们虽然因为外扩更富了,可小民也跟着殷实富足了不少,这让他们反而不能像以前一样略施小恩就能让许多小民感恩戴德而自愿为奴。”
戚继光这时说了起来。
李成梁也跟着起身说道:“没错!”
“陛下,杨应龙这种方略不可谓不毒辣!他是摸准了天下富人的心思,如同他也知道他为何要在这个时候造反一样。”
“很明显,一向嚣张跋扈、目无王法、想肆意妄为以致于杀妻诛母的他,是受不了朝廷的纲纪森严,想真正的独夫民贼,而现在最可怕的是,可能地方上许多豪右也早就受不了,而想在地方做一乡一里的独夫民贼,所以即便不明着支持,只怕也会暗中支持,至少会坐视其做大,而不替朝廷官府平叛,毕竟这次杨应龙还真的约束军纪。”
“诚然!”
“旧礼还有很大的基础,但饶是按旧礼而论,起兵叛军就已是违礼!”
“所以,他杨应龙这样做简直是自掘坟墓,就算能招揽也只能招揽到投机者或愚蠢者!”
朱翊钧这时点了点头,说了几句,随后就淡淡一笑道:
“正好,昔日高拱高卿家所言改土归流事还没进行,朕所计划的西南诸土司推恩之令也还没找到良机进行呢,他要对旧礼拥护者拉拢,那朕就推恩拉拢西南土司!”
“传朕旨意,让南昌侯刘綎从云南赴重庆任四川、贵州、湖广、两广、云南五省提督,调西南汉夷兵进剿,其中土司夷兵,凡立功者,同汉兵一样,皆战前授官爵提拔受赏赐地,其所辖土司亦跟着受赏封爵。”
“朕就不相信想做土皇帝的就他杨应龙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