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同文此时很后悔,觉得自己一开始就不该想着以此来威胁闵守正这些人,而应该直接向朝廷告知的。
但陈同文此时后悔已经来不及,直接吐血而亡,倒在了地上,然后无可奈何的看着自己的房屋在火光中倒塌,也无可奈何的看着杀他的人扬长而去。
因连夜去把这事告知自己几个落榜同窗知道乡试存在舞弊情况,而于次日早上抱着墨卷回来的陈同文之子陈中庸,在回来后,就只看见自己家已成了一片瓦砾场,也看见了他的父亲已倒毙在地上。
陈中庸先是怔了片刻,然后急忙转身离开,咬着牙,只先进了一客栈。
“爹!娘!”
且他在开好房,进入自己房间后,才嚎啕大哭起来。
待心情平复后,陈中庸才取来了纸笔,开始写密告本,且把密告本投去了邻县驿站的密告匣。
而等他邻县回来后,落榜的几个同窗就找到了他。
一叫卢贞德的生员问陈中庸:“子楣兄,你可知道你家里的事?”
陈中庸听后故作惊愕:“我家怎么了?”
卢贞德回道:“你家被大火烧的片纸不留,令尊甚至被杀死在当场!”
陈中庸忙朝自己家的方向跑去,然后跪在地上再次嚎啕大哭起来:“是何人要杀我爹啊?!呜呜!”
“子楣兄节哀!”
“以我看,这应该跟令尊知道了这次乡试舞弊有关。”
“是啊,肯定是因为这个,这幕后的人是真卑鄙啊!这次乡试看来果然不对劲。”
卢贞德这时安慰了陈中庸一句,然后说道。
“没错!国家养士两百余年,我们不能就这么让他们坏了朝廷的抡才大典!我们得去向抚院奏报此事。”
另一生员王臻也跟着呼吁起来。
陈中庸起身含泪说道:“光靠我们几个还不行,我们得去发动还留在南都的所有落榜寒士,让大家一起行动起来,声讨不公!凭什么国家抡才大典,却成了仕宦之族控制朝权的工具,如此下去,国将何以为国,民当何以为民?!”
陈中庸是在今年胥吏制度改革后,一口气在院试刚中
“子楣兄说的对!”
“国家抡才大典,不能成为士族名门垄断天下君子上进的工具!”
“我们要抗争!要为国抗争!”
卢贞德跟着附和起来。
王臻也跟着道:“自当为国为公正而争!”
这些年,本来读书的平民子弟就越来越多,寒士也早就多了不少,但中
如果朱翊钧没有屡次下旨增加举人和进士名额的话,这些人底层读书人还会把怨气怪在皇帝身上,怪皇帝不广纳贤士。
但朱翊钧早就屡次下旨增加举人和进士名额,所以天下寒士都是知道的,自然也就无法把科场不得志的怨气发泄在朝廷上,更多的还是怪自己不够优秀不够努力,甚至认为是生员扩招导致的,故而不少寒士还觉得自己应该知足才是,毕竟自己如果不是因为扩招连生员都考不上。
可现在爆出了是因为科场舞弊、是因为仕宦名门在故意垄断上进之路,才让自己这些寒士郁郁不得志,这些寒士也就瞬间把对自己的责备变成了对仕宦名门的责备。
毕竟人的本性就是逃避自己的责任,不愿意承认自己不行,只要可以将自己失败的原因归咎于外部原因,就一定会将自己失败的原因归咎于外部原因。
于是乎,许多寒门士子都被组织了起来。
应天乡试涉嫌舞弊的事也就被越来越多的人知道。
闵守正得知此事后也慌了起来,不由得问杨应魁:“这是怎么回事,陈同文不是已经处理了,其全家已经被烧了吗?”
杨应魁道:“估计是有漏网之鱼,没办法,事发突然,没能提前埋眼线,所以难免会处理不干净。”
“这可如何是好。”
“要是让上面真知道我们在科考里暗通款曲,只怕罪责不小。”
闵守正颇为担忧的说道。
杨应魁道:“公何必担心,只要我们不承认,他朝廷也不能怎么样,是文章不够格,还是真的有行贿受贿?都没有!自然也查不出任何实证!”
“至于什么根据出现的某字某句数字来定优劣,纯粹是无稽之谈!谁能证明?”
闵守正道:“话虽这么说,但万一陛下要强行为落榜者主持公道,我们怎么办?”
“除非陛下要得罪天下所有仕宦之族。”
“只怕他刚有此意,申时行等新党都得劝他守规矩。”
杨应魁这时继续安慰着闵守正,且一脸冰冷地说道:“不过,这些闹事的寒士倒是不能不收拾,希望抚按官能强势一些。”
“是啊,这样大张旗鼓的闹,别到时候,陛下想因为不能太得罪仕宦之主而妥协都不能妥协。”
闵守正说道。
事实上,陈中庸等乡试落
陈中庸等颇为感激。
但陈中庸等寒士当刚离开巡抚衙门后,就发现,自己这些人所处的街道前后竟突然空无一人,昔日热闹的店铺也大门紧闭,河面上也没有船只了,只有淅淅沥沥的冬雨在从江面上飞了过来,打在人脸颊上,冰冷刺骨的很。
“这是怎么回事?”
唰!
唰!
唰!
而很快,他们就听见有拔刀之声,且看见大量蒙面的壮汉持着利刃,从前后两边的弄堂里走了出来,一个个眸露杀气,朝这些寒士走了过来。
“他们要干什么?”
“像是大户暗中养的死士,专夺人性命的,不然不会在见到我们这些士子后还眸露凶狠之色。”
“我们该怎么办?”
这些寒士们开始慌张起来。
而没多久,这些蒙面壮汉就持着雪亮的利刃朝这些寒士杀了过来,且见人就砍。
“啊!”
很快就有惨叫声出现。
跟陈中庸一起来的士子卢贞德,就先被一从后面跑来的蒙面大汉给搠了一刀,而顿时只觉背后冰冷刺骨,而惨叫了一声“啊“,接着就倒在了地上,一脸痛苦地说:“痛!”
陈中庸见此撑着气力忙跑到河边,且先跳水了河里。
但其他寒士却没来得及跳,就被冲过来的许多持刀壮汉给拦住了。
“啊!”
然后,寒士王臻也被砍了一刀,肠子都掉落了出来。
陈中庸回头看见了这一幕,但他来不及多说什么,只潜入了水中,彼时已有壮汉跳水追了过赖。
而这时岸上,屠杀还在继续。
一寒士已经跪下求饶,但还是被这些杀手连搠了数刀,整个人身上一下子多了好些个透明窟窿。
噗呲!
这些人是见到寒士就杀,很快这些寒士全部被屠。
“不知敬畏,真以为自己读了书就跟仕宦名门一样贵了?”
巡按杜若佳这时正陪着巡抚孙鑨微服站在一阁楼上,看着这一幕,说了一句。
孙鑨也冷笑道:“这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后果!”
“这些人,只想到自己寒窗苦读一生不易,却忘记了人家仕宦之族经营几代家业也不易,也是几代刻苦才有了今日这般权势,哪里就能因为一次考试就要让势?”
“这些迂腐顽劣寒士口里喊着要公正,却从不知何为真正的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