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津家久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道:“我们可能犯了一个不够谨慎的错误,如今的明国没准和以前不一样了!”
岛津家久话刚一落,顺天府的狱卒们就突然走来,将他们押到了顺天府丞李桢这里受审,且勒令他们跪下受审。
岛津家久和岛津丰久等不愿跪下。
他们毕竟是倭国萨摩藩贵族,还是有很强的自尊心的。
啪!
顺天府的衙役只好一板子打来,打在了岛津家久和岛津丰久的膝盖处,使得二人不得不曲膝跪在了湿漉漉的地砖上。
岛津丰久因而两眼喷火一般看着堂上的李桢。
岛津家久倒稳得住一些,只先诘问说:“我们奉旨来朝贡的贡使,天朝怎么能如此无礼待我们?!”
李桢瞅了一眼躺在岛津家久等倭人旁边的沈思文尸体,问:“躺在你们旁边的这尸身,你们不认识吗?”
岛津家久回道:“不认识。”
“既然不认识,为何要残杀我天朝上民?”
李桢问道。
岛津家久想了想就问道:“有何证据证明我杀了他?”
“经仵作查验,他身上的刀伤与你们带来的倭刀口径吻合。”
“更有民赖二良等物证。”
啪!
李桢说到这里,就把惊堂木一拍:“人证物证俱在,伱还狡辩什么?!”
岛津家久只回道:“我们是贡使!”
“贡使也要守法!”
李桢回了一句。
岛津家久道:“是他先辱的我!”
李桢摆手道:“不必再言,只要夷杀民,不论任何情由,皆犯法违礼。”
李桢说着就拍案道:“因尔等先后搠上国之民数十刀,属于以下犯上中的虐杀,性质极为严重,故重判,初定为凌迟!”
说毕,李桢就摆手吩咐说:“将他们继续收监,上报府尹与刑部!”
顺天府属吏等拱手称是。
“不对劲!”
“这不对劲!”
“你们怎么这样,不过是杀的一个普通汉人而已!据闻以前朝贡,也不是没因冲突杀过汉人!”
岛津家久不解地挣扎着大声问了起来。
李桢没有理会,只起身离开了这里。
而岛津家久等便被继续押入了死牢,画了死结。
“这个李桢做的不错,就该这样处置,才符合眼下要建立的明夷有别之新礼。”
朱翊钧在收到顺天府报上的这案子后,就在侍御司对申时行等执政公卿称赞起来,且道:
“都察院考成的时候,不可忘记给此人定一个刑案公正的优评!”
左都御史赵锦起身称是。
而朱翊钧接着就道:“至于对岛津家久等的处置也按其所判来处置。另外,下旨给东瀛巡抚,令其派兵责问岛津,准备打算如何向本朝交待此事!”
“时代变了!”
“皇明既已开疆东瀛,在东瀛驻有兵马,那就不用担心如此处置外夷而会使其来报复本朝,反倒应该去责问他们,毕竟本朝已可以直接发兵灭他。”
朱翊钧笑着说了几句后就起身走到殿外,看着蓝天下的朱阙楼台,未再言语。
“启奏陛下!”
“虽然尊汉而贬夷乃本朝为强国惠民不得遵循之礼,但恐夷狄知道后大为不满,进而大加报复,使边患增加,尤其是这次岛津家久等若被剐,恐会有其他各夷有唇亡齿寒之感,进而滋扰边境。”
“所以,臣认为,朝廷不能不防!当下谕给边臣,严防有胡虏寇边。”
兵部尚书周泳这时起身禀报了一句。
朱翊钧听后故意问道:“夷狄各族也有自尊之心?”
“回陛下,自然是有的,只是倒也不算强烈,也与我许多汉人一样,只要有好处,也未尝不会背叛自己的族群。”
“另外,夷狄的族群里也有贵贱之分,对于身处下层的夷狄自然也备受其族中贵族克削之苦,因而不少还会逃入我大明境内;身处上层的夷狄自然不受此苦,而在新礼未立之前,便会裹挟其部众掳掠我汉土,只怕在新礼未立后,他们就更加有理由了。”
周泳这时回道。
朱翊钧点了点头:“周卿所言极是,当令各边严整边备。”
这时,方逢时便起身拱手称是。
“凡事有利便有弊,要让本国子民更愿意走出去,为国开疆,宣教汉家文化,进而强国惠民,就必须要在礼法上做到华夷有别,独贵中华;而非为了一时的安宁,去媚外,如此反而让人觉得你好欺。不过,这样的确会让外虏更加有理由寇边。”
朱翊钧说到这里就看向申时行和方逢时等执政公卿:“但卿等既然议后认为新礼当不下蛮夷,自然是有对策的,且说说是何对策,与朕所想,看看是否符合。”
申时行这时起身道:“启奏陛下,夷狄各族也有自尊之心,但他们更愿意追求的是贵贱有别,本朝只需承认他们贵贱有别,或者帮助他们能够贵贱有别,他们自不会与皇明为敌,甚至会尊崇皇明。”
“所以,臣等虽然承认夷狄可能有个别族群会因其酋更在乎体面而寇我天朝;但臣等相信,大部分夷狄之酋但凡明智一些,也是不敢为了所谓自尊而要与我天朝为敌的,而我天朝若以利导之,没准其反而会成为我天朝走犬!”
申时行说后就又道:“所以,臣已让内阁制策司,根据周边各夷、各外藩、各土官不同情况以及枢密院与六部部议出的不同的意见,而制定相应的对夷方略,准备待制定完备后,呈于陛下御览。”
兵部尚书周泳听后一脸敬佩地看了申时行一眼。
“陛下,正如元辅所言,防备归防备,但也不用担心夷狄真的会因为自己族人不受天朝尊重而犯天朝!”
“据臣所知,王化程度高的外藩如朝鲜,其国王公官僚甚至会主动承认本朝子民贵于他们!”
“臣在釜山,就于宣抚司得知,有朝鲜官员因此主动要求我天朝轻贱他们的庶民,而不能忍受我们将他们的庶民太过仁德,可实际上,我们只以大户长工待受雇宣抚司的朝鲜庶民而已!”
而戚继光则在申时行说后就跟着附和道。
只在辽东巡抚和蓟辽总督任上与汉化程度不高的蒙古、女真接触过的周泳,听戚继光如此说后,更是一脸惊愕,他一时很想问戚继光,李氏的君臣真的这么仇视自己的民众?
朱翊钧倒是愿意相信的,便笑道:“这就是让礼教走出去的好处!要让夷狄自知尊卑有序,非先王化其族不可!”
“陛下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