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一二蟊贼,楼淮祀一行全没放在心上, 守株待兔即可, 只老牛等人闲得骨缝发痒, 纠结了争先恐后的一小群人,拿了兵器在周边扫荡。
俞子离更无一丝担忧,便是使计近得自己身, 想擒了他要胁岂是易事?朱眉的身手以一敌十不在话下,让一个贼人得逞, 估计无颜见江东父老。他更好奇的是随吠儿同来的小娘子, 栖州百族混居, 隔村相邻,音不相通之说他本以为是夸大其词。没想到刚入栖州, 遇上的店小二, 虽口音浓重, 大致还能交谈,再遇这个小女娘, 却是半字不明。
饶是梅萼清私下遣人记录过栖州百族,认得衣饰居地,却不识得口音, 偏眼前的小女娘, 衣着如寻常农女,头上也无异族首饰,看半天也没看出是哪族人。
那小女娘被他们团团围住,大是不安, 手脚都没处放,一急之下,脱口而出又是一长串话,也不知是说得急还是就这话调,跟唱曲似得,音音相连,连她说了几个字都辨不清楚。
楼淮祀遂把贾先生给揪了下来。
“郎君,栖州百族其音各异,别说小的这个离乡人,便是本地人也不见得能知。”贾先生拖拖拉拉不肯走。
楼淮祀笑着调侃,道:“老贾,自船泊了岸,你便幽幽怨怨,凄凄楚楚,一副百般滋味才下眉头又上心头。”真看不出来,老贾这么一个糟老头,心思细密如竹丝杯套,似发细,又纵横交织,“要不,老贾你哭上一场,解解心头愁绪?”楼淮祀摸出一方手巾,塞到贾先生手里,哭时也好擦擦眼泪。
贾先生回到故地,心湖涟漪一层又一层,浪起浪平,一片狼藉,被楼淮祀这一胡搅蛮缠,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好由他将自己扯下船。
那小女娘还在连说带比划,越说越急越不安,再兼老牛鲁犇等人身上有些匪气,与劫她的人看上去好似同道人,她比划着比划着就比划到吠儿身后去了,可怜巴巴地藏在比她矮了一大截的吠儿后面。
贾先生一来,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听了半天,听得眼冒金星直犯晕。别说,老贾还真听得懂。楼淮祀与卫繁等人坐旁边就听二人叽哩哇啦对曲拉弦似得一通说,夫妻二人都生出一丝庆幸:幸好将贾先生给拐了来。
贾先生带出着一丝怜悯,与楼淮祀俞子离道:“小郎君、俞郎君,这女娘名唤柳渔儿,她是索夷族的,随她爹爹进城卖鱼,不小心走散了,她运道不好,落进歹人手里,说要将她卖进烟花柳巷,幸好遇着吠儿仗义搭救了她。”
卫繁与绿萼几人都不由心生怜意。
“索夷族?”俞子离问道,“先生对此知之多少?”
贾先生道:“栖州有条长河,就唤夷河,索夷长居河畔,种稻打渔,颇为勤劳,日子过得比别处强些。他们这一族听令族长,一领族人,族中又有巫,治病祈天。索夷族男儿,虽不威武,却极矫健,女的貌黑,擅织网捕鱼。”
卫繁听得入神,抬眼看了立在一边咬着唇的柳渔儿:“可柳家小娘子生得白净,哪里貌黑?”
贾先生笑道:“大都黑,少数白,哪能各个相同。”说得卫繁笑了起来。
俞子离也笑了笑,开口道:“贾先生,她既说与她爹爹走散了,不如遣个人送她归家。”
贾先生依言转述,柳渔儿却连连摇摇头,贾先生听罢略一皱眉,与俞子离道:“她担心她阿爸还在街头找她,想随我们进城。”
“哦。”俞子离轻飘飘道,“既走散了,人海穿梭反倒更不易找寻,无论如何,家中总要回去一趟,还是归家更相宜。”
卫繁频频点头。
那柳渔儿却偏偏死活不肯。
俞子离面上不动声色,却道:“她怕是欺瞒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