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电影院

三月下旬的江城夜晚有些微凉,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却无人关注周围的人到底是谁。

乔暮和杜若走路二十多分钟,来到了更加繁华的滨江大道。

这是江城东岸最繁华的一条大街,两侧写字楼,商场鳞次栉比,即便在工作日的晚上,依旧有许多游客穿梭其中,感受来自大城市的喧嚣。

热闹是他们的,乔暮什么都没有。

他跟在杜若身后,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高楼大厦。

乔暮穿越之前也生活在一个很繁华的国际化大都市,那里的人生活节奏都很快,就像这里一样。

两人走进其中一间商场。

这商场建立较早,有些年头了,其中不少店铺都已经休业大吉,或者旺铺招租,仅有的几家营业的店铺也只做着外卖的营生,与隔壁的繁华格格不入。

或许在二十年前,这里还是江城东岸最先一批建立起来的商场,有着源源不断的客流,是许多孩子周末出游的必选项目。

但一切已经过去。

良好的地段导致这里的价格居高不下,而在附近那些崭新商业建筑的映衬下重建此处又显得有些滑稽,不过,它应该庆幸,比起那些从未辉煌过的烂尾楼,这里至少曾经是许多人的童年回忆。

商场四楼,有一间电影院。

电影院隔壁是一家廉价KTV,只有在手机的点评软件上才能搜到,评价也多是“脏乱差”“价格便宜”“服务态度一般”之类。

至于电影院,笑死,根本搜索不到。

“你能看到吗?”

杜若站在电影院的门口,询问乔暮。

“你说什么?”

乔暮瞥了眼那空荡荡的电影院,售票处昏暗的灯箱照亮了今日上映的电影,只有一名售票员,位于阴影中,看不清长相。

他很快有所领悟,与此同时,视野之中,暗色如血的文字从电影院那幽邃的通道里喷涌而出。

【啊哈,你知道吗,人死的时候都会来到一间电影院,银幕上播放着他的一生,当电影结束,你就彻底完蛋啦!】

“电影院。”

是的。

这电影院恐怕就是一个异常。

它就这么蜗居在繁华城市之中,等待着倒霉的家伙误入其中。

杜若要乔暮去探望的人,就在这里?

“你放心,没有危险的。”

杜若嘴角抽动了一下,似乎是想露出一个笑容,但最终还是没有扯动皮肤,只保持了原本严肃的模样。

乔暮虽然想吐槽会这么说的情况下百分之百有危险,但他决定相信杜若。

毕竟他请自己吃饭,肯定不是坏人。

“要我找谁?”

乔暮问道。

“你见到他,就说......算了,你看看他就好。”

杜若思忖片刻,最终还是将一些话语咽进了肚子。

乔暮觉得古怪,这杜若让自己来找住在异常里的人,到了地方又什么都不说,搁这搁这呢。

他倒也没追问,只朝着电影院走去,来到售票处。

“你好,我要一张电影票。”

乔暮大方地和售票员说道。

阴影中的售票员抬起头,乔暮无法看清对方的容貌,只能感觉对方肩头微微动了动,以略显迟缓的速度敲击键盘,打出了一张电影票。

他甚至没有询问乔暮要看什么电影。

乔暮接过电影票,发现这售票员的手白的吓人,而且缺乏皮肤的质感,就像服装店里的假人。

他瞥了眼对方。

发现因为递票,售票员稍稍从阴影中现出了一些身形。

如同楼下服装店假人般的脑袋上,用马克笔画着两个简单的眼睛。

【他有一双灵动的眼睛,不是吗,不要取笑,否则你就是下一个坐在这里的卖票小子!】

殷红的文字在电影票上流淌。

乔暮将视线转向电影票,发现电影的名字叫做《乔暮》。

好巧,和自己名字一样耶。

他来到检票处,发现这里同样坐着一个假人。

假人一动不动。

乔暮将票递给对方。

假人忽然嘎吱一声,拿捏住了票,撕下对应的部分,又迟缓地交还给乔暮。

他朝里走,按照电影票的标注找到了对应的放映厅,走进去,找了倒数第二排坐下。

放映厅空空荡荡,除了他之外就没有其他人。

很快,电影开始播放。

乔暮发现画面凌乱,手持摄像机拍摄的内容充满着意义不明的天空,草地,绽放的花,落雪的森林等,看起来像是一个百无聊赖的人随手拍下的画面,有一种质朴的时代感。

但不知道为什么,乔暮一看这些画面就沉浸其中,甚至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不知不觉,他已经泪流满面。

“你不属于这里。”

忽然,乔暮身边传来一个声音。

他转过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隔壁座位坐了一名年轻的女生,她约莫二十岁出头,长发垂肩,穿着一件红色的毛线衫,白色长裙。

“你就是杜若要探望的人?”

乔暮没想到是个女生,他吸了吸鼻子。

“杜若?”

女生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随即恍然。

“能到这里,就表示你已经很危险了,回去吧,我能处理。”

她说道,轻轻按住乔暮的肩膀。

“至于杜若,你让他不要再来了,无论怎样,异常永远都只会让人堕入深渊。”

【这女人很危险,你要当心她所做的一切,毕竟这里是属于她的囚笼,而你,要弄清楚自己的定位,嘿嘿。】

血红色的文字从那毛线衫上渗透出来。

“囚笼。”

乔暮没有多说,他又不是脑子有毛病的精神病人,对方都让自己离开了,那他肯定遵命照做。

站起身,乔暮忽然又觉得电影里播放的内容乏善可陈,没有了任何的兴趣。

他走出放映厅,末了,还回头看了眼那女生,她依旧坐在椅子上,专注地看着电影。

一路,没有任何人阻拦,这异常看起来对乔暮非常客气。

杜若站在外面的已经因为省电而停掉的扶梯口,少见地抽着一根烟,见着乔暮,他也没急着询问发生了什么。

“我看到了一个女生,说了你的事情,她说让你不要再来了,还说,异常永远只会让人堕入深渊。”

乔暮没有隐瞒。

杜若也没有回答。

他拿开烟头,轻吸一口气,随即将其在塞满了饮料瓶的垃圾桶上摁灭,烟雾缭绕之中对乔暮说道。

“我们走吧。”

乔暮跟着杜若下楼,再度踏入江城的繁华之中。

他觉得应该问点什么,但又觉得这样就好,不知道为什么,都挺合理的。

“今天麻烦你了。”

杜若很恭敬地对乔暮道谢,随后和路边一个男人打了个招呼,两人就像认识多年的好友一般熟稔,杜若就这么跟着对方离开。

只不过片刻,他就隐没在人群之中,怎么找也找不到去向。

乔暮有些好奇那路人是真的和杜若认识,还是他使用了什么特殊的方法强行“认识”了一下。

这么一说,乔暮也可以通过和对方交朋友来去别人家蹭饭。

但他毕竟是个五万粉的大V了,干这种事还是有很大的心理包袱的。

如此想着,准备回家的乔暮忽然看到,有一个脚步匆匆的上班族有些奇怪。

因为在他的肩膀上,站着好几个人。

这些人就像印度神剧里面的杂技演员一般叠罗汉,保持着微妙的平衡,摇摇晃晃,却一直没有从那位上班族的肩膀上掉下去。

周围的路人对此视而不见,埋头踏上归途。

乔暮若有所思,他凑了过去,拍了拍对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朋友,我今晚去你家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