忌人观,忌白衣,忌剑器!?
李末双目圆瞪,看向那樵夫的眼神透着压不住的古怪。
区区一个砍柴的樵夫,居然还有这么多穷讲究。
“小鬼,你可是犯了我的忌讳……“
那樵夫晃了晃手中的斧头,声音沉重,面色不善道。
“大叔,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看你劈柴了?”李末开口道。
“嗯!?”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你有忌讳,我踏马还有忌讳呢!”
李末斜睨了一眼:“我最烦别人定规矩……你是皇帝吗?”
一字一句,夹枪带棒,如连珠炮似的回荡在山野之间,却是让那樵夫一时愣神。
他倒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小鬼竟然还是个不愿意吃亏的主,桀骜不驯,身有反骨,他不过说了一句,对面便有十句等着他。
“小鬼,有没有人说过你嘴很臭?”
樵夫倒也没有发作,只是冷冷地瞪了李末一眼。
“夸香的一大把。”李末淡淡道。
“就你这张嘴,迟早招祸……也不知道你爹妈怎么教你的。“樵夫放下了手中的斧头,淡淡道。
“我可没有爹妈。”
樵夫闻言,眼皮轻抬,旋即沉默了下去。
“算你运气,没穿白衣,也没配剑……否则的话……”
樵夫拾起地上的木柴,随口道。
“怎么?大叔,你跟穿白衣服的剑客有仇?家被偷了?”
李末咧嘴轻笑,下意识扫了扫樵夫的头上,却没有见到帽子。
“小鬼,你嘴是真臭。”
樵夫狠狠瞪了李末一眼,旋即眸子微凝,闪过一抹寒光:“我年轻的时候遇见过一个用剑的,一身白衣,看着就让人讨厌。”
说到这里,樵夫有意无意间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敞开的领口处,依稀可以见到那极长的疤痕。
“你跟他有仇?”
“老子以前看上过一个姑娘……那个讨厌鬼跟护小鸡似的防着我……真踏马该死。”
那樵夫提及往事,眼睛里直冒火星子,似乎恨不能将那仇敌生吞活剥。
“原来是情敌……”李末忍不住笑道。
“他算个屁的情敌……就是个铁疙瘩……根本没有任何情感可言……”那樵夫破口大骂:“那种玩意根本就不会喜欢上任何人……”
“那……你们的关系确实有些乱。”
李末撇了撇嘴,对于这位樵夫的恩怨却是有些看不明白了。
“既然不是情敌,你还是可以继续去追姑娘嘛……嫁人了?”
李末想了想,年轻时追的姑娘,到了这时候,也应该嫁人了吧,孩子都该不小了。
“她死了。”
樵夫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低沉,那沙哑中透出的一丝落寞与遗憾,仿佛让这瑟瑟寒风都变得凉薄了三分。
李末闻言,却是沉默不语。
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他看得出来,樵夫口中的姑娘虽然早已香消玉殒,可是他却依旧念念不忘。
“该死的铁疙瘩……平日里那么厉害……也不见他护着……”
樵夫的情绪骤然起伏,凝起的眸子里泛着森然的寒光,右手不自主地握住了那柄锈迹斑斑的斧头。
“等着吧……我杀不死你……却可以熬死你……”
说着话,樵夫咧着嘴,露出一抹冷冽的笑意。
“他快死了……命不长久!”
这话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李末听,分享着内心的喜悦。
“真是个怪人。”
李末心里泛起了嘀咕,半夜三更进山砍柴就已经很古怪了,眼前这个樵夫,嬉笑怒骂,情绪起伏如江海波涛,确实古怪的让人犯疑。
轰隆隆……
就在此时,一阵剧烈的声响从荒山深处传来,瞬间便将李末的思绪给拉了过去。
“嗯!?”
李末目光微沉,循声望了过去。
“啧啧……今晚山里可是不太平啊。”
那樵夫扛着斧头,看着山中烟尘劲起,冲天弥漫,不由凝目轻语。
“大叔,有缘再见。”
李末身形骤闪,如一阵狂风呼啸,瞬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山高气冷,明月高悬,只剩下那位樵夫,形单影只,似如孤雁落寒江。
“花满市,月侵衣,少年情事老来悲。”
樵夫看着李末远遁的方向,喃喃轻语,那一缕轻语化入呜咽风声,弥散难听。
……
荒山深处,古洞破碎。
废墟之上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满是苔藓的石壁上,一头古怪的妖鬼被一柄黑色木剑死死钉在了上面。
那头妖鬼形似一头巨龟,身上却缠绕着一条巨蟒。
此刻,这古怪的妖鬼却是被那柄黑色木剑洞穿了心脏,钉在岩壁之上,再也动弹不得,周围的妖气也变得越发微弱,似乎随时都会散灭。
“你……你……”
就在此时,唐三百从废墟中冲了出来,他衣衫破碎,沾染着血迹,右臂垂落,似乎骨头都已粉碎,再也无力支撑。
即便身负如此重伤,唐三百依旧顾不得那钻心的疼痛,死死地盯着前方。
“你是无妖一脉的传人……”
漠然的话语在山野间悠悠响彻,散乱的血气中,一位少年漫步走来……
他沐浴皎皎月光,明眸似藏精芒,清秀的面容透着一丝自然玄修的气质,五指交错间,似有风雷震荡,育化阴阳。
最为特别的是,他的身后灵息跳动,如一团炽烈的火光,隐隐间恍若有龙虎盘踞,彼此纠缠。
“龙虎抱丹……你……你是天师府……”
唐三百惊疑不定,终于认出了此人的来历。
刚刚,他还在洞中与龟蛇妖鬼阐述李末放生大道,谁曾想这少年神兵天降,一出手便将他打得生死两难,甚至无视龟蛇妖鬼的攻击,仅凭一柄木剑,便几乎要来后者的性命。
此刻,唐三百看着眼前这少年身显异象,哪里还认不出对方来历。
“我叫秦龙虎!”
那少年居高临下,漠然地看着唐三百,冷冽的眸子里透着一丝深深的不屑。
“至天师后继无人,法脉凋零至此,竟然勾结妖鬼。”
说着话,秦龙虎竟然无视唐三百,直接从他身旁走过。
“你不要……”
唐三百面色骤变,咬着牙,左手探出,抓向了秦龙虎。
轰隆隆……
秦龙虎头也不回,灵息骤起,虎踞龙盘,恐怖的力量直接将唐三百震飞了出去。
“不仅勾结妖鬼,修为也是孱弱不堪……至天师香火难继啊。”
秦龙虎看也不看,幽幽的目光投向了石壁之上垂垂待死的龟蛇妖鬼。
“妈的,我就说最近右眼皮总是跳……该死……”
龟壳震动,发出低沉虚弱的声音。
“都怪你……太迷信了……整天神神叨叨……才招来灾祸……”
巨蟒无力地抬头,猩红的眸子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秦龙虎。
“小鬼,有种让我们再修炼五十……不……一百年……我不把你屎打出来就算你拉得干净……”
“勇气可嘉!”
秦龙虎面无表情,淡淡道。
“不要……它们不是……”
唐三百心头咯噔一下,浓烈的不安如潮水般涌来,他厉声惊吼,却已经来不及了。
噗嗤……
黑色木剑猛地震动,恐怖的剑气直接将龟蛇妖鬼的心脏撕碎贯穿,猩红的鲜血溅出百步之外。
巨蟒的身躯无力地挣扎扭曲,青碧色的龟壳也在此刻碎裂。
唐三百龇目欲裂,拳头紧紧握起,他感觉到在那瞬间,龟蛇妖鬼彻底死了,它们的生机就此断绝,身死道消,一切成空。
“你杀了它们?”
“你杀了它们!”
唐三百缓过神来,脑门出青筋浮现,他如同疯了一样,扑向了从身后扑向了秦龙虎。
砰……
灵息如真火猎猎,惊势似龙虎盘踞,恐怖的力量直接将唐三百压到在地,好似一座大山,让他四肢都无法动弹。
“哪怕作为一个普通的捉妖师,你都不合格……就凭你还想与我赌斗?”
秦龙虎一步踏出,踩着唐三百的脑袋,将其狠狠地压入泥尘之中。
“至天师留下这样的法脉实无必要。”
秦龙虎冷漠的声音在山野间幽幽回荡,那柄黑色的木剑转过身来,落在秦龙虎的手中,他垂落剑尖,对准了唐三百的头颅。
“你我的差距便是如此……那种愚蠢的赌斗实在没有必要。”
说着话,秦龙虎手腕一抖,持着黑色木剑,猛地刺向了唐三百的头颅。
“我就看看你能不能杀得了他。”
就在此时,一阵冰冷的话语如惊雷浩荡,在山野间猛地炸开。
秦龙虎勃然变色,猛地抬头,便觉狂风呼啸,一道人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的身边,仅仅两根指头,居然就夹住了他手中木剑的剑身。
“找死!”
秦龙虎一声低喝,体内的灵息如真火般灌入剑身。
刹那须臾间,原本平平无奇的黑色木剑猛地泛起斑斓玄光,恐怖的剑气爆射牛斗,映照苍穹,荡起的杀伐之力便要将李末手指斩断。
砰……
几乎在同一时刻,李末的手指轻轻一捏,滚滚涌来的剑气尽都崩碎。
下一刻,一道道裂缝浮现在黑色木剑的剑身之上,向着四周不断扩散。
“这……这不可能……”
秦龙虎瞳孔遽然收缩,失声惊吼,简直不敢相信。
他手中的黑色木剑名为【降龙剑】,乃是用东海奇珍降龙木炼制而成,以龙虎抱丹之法点化,坚硬堪比玄金灵铁,一念心起,自在通灵,能够斩妖于百里之外。
然而,李末仅凭两根手指,居然就废掉了他日夜祭炼的宝物!?
“你……你是什么人?”
秦龙虎猛地看向李末,失声问道。
“你胆子不小,连我打算放生的妖鬼也敢杀。”
李末漠然无情,根本不给秦龙虎废话的时间,宽厚的手掌便已经盖在了对方的脸上。
“你……”
秦龙虎面色剧变,只觉得一片阴影压来,紧接着,他便觉得一身灵息在瞬间被禁锢锁死,下一刻,一股恐怖的怪力猛地涌来,耳边狂风呼啸,如坠江海狂浪之上。
“他锁死了我的修为?”
秦龙虎心中狂吼,震惊得无以复加。
他甚至没有见到李末施展任何术法,仅仅肉身的接触,便将他的灵息封禁,修为镇锁。
这样的手段,就算他是第三天师的关门弟子也是闻所未闻。
砰……
秦龙虎根本来不及多想,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直接横飞出去,贯穿了一座山头,从另一面飞出,重重地砸进了石壁之中。
“那……那是什么?”
就在此时,徜徉在山中的宇文衍,鱼照月等人瞬间被这巨大的动静锁吸引。
他们深夜入荒山,本是为了寻找秦龙虎,摸了半天,也难见踪影,正准备打道回府。
然而,这样的动静如同惊雷浩荡,实在让人难以忽视。
“快看,那里有个人……”
就在此时,有人惊呼。
众人循声望去,便见一道人影如同死狗般浑身染血,以极快得速度砸进山中,死死地嵌在石壁内,再也动弹不得。
“那……怎么这么眼熟!?”
鱼照月心头狂跳,下一刻,她花容失色,终于认了出来。
“秦……秦师兄!?”
“秦龙虎!?”
众人闻言,尽都变色,尤其是宇文衍双目圆瞪,简直不敢相信。
这位小公爷就是冲着秦龙虎的名声来的,年纪轻轻,便已有天师气象,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
此次相见,本该是光芒万丈,让人神往。
可是如今……
“真是秦龙虎?谁能把他……”
宇文衍心头狂跳,根本不顾众人反应,身形骤闪,奔向了秦龙虎所在方向。
砰……
巨石滚落,混杂着猩红的血气,秦龙虎无力地从山壁上坠落,重重地砸在地上,激起烟尘滚滚。
他还没有来得及起身,便听到了一阵轻慢的脚步声。
秦龙虎面皮颤抖,猛地抬头,便见李末缓缓走来。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秦龙虎的目光有些躲闪,再也没有了刚刚的锐气勃发。
他常年跟着第三天师在外修行,却不知道京城何时,竟出了这样的高手,看样子似乎年岁并不大。
“天师府凋零至此……你这样的废物居然也能拜在天师门下,啧啧……香火难继啊。”
李末冷笑轻语,根本不给对方喘息的时间,大步流星,走向了秦龙虎。
“他不能拜在天师门下,你倒是可以。”
突然,一阵轻笑声从身后传来,李末目光猛地一沉,豁然止住脚步。
他转过身来,明月之下,深山之中,一位中年男子缓缓走来,他站在那里,却如清风,似流水,恍惚缥缈,不可捉摸。
“第三天师!?”
李末不由动容,他并不认识对方,可是这样的气质,这样的气息……似乎对方就应该是天师,也只能是天师。
“小娃娃,你天赋不错,手段也狠……只可惜心性毒辣……就算想要拜在为的门下也是不能。”
“做错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来人轻笑,手中拂尘徐徐晃动,云淡风轻中,一缕杀机骤显。
“林孽龙,你胆子越来越大……我玄天馆的弟子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教?”
突然,一阵沉重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李末抬头望去,一道熟悉的身影引入眼帘,赫然便是那位古怪的樵夫,他扛着斧头,赤足走来,眉宇间透着傲绝人世的张狂。
第三天师看着樵夫,面色渐沉,手中的拂尘却不由放了下来,他唇角轻启,只吐出了两个字,裹挟着难以掩饰的忌惮。
“天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