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摄在一片霞光漫天的日落中结束。
庄园里的管家安排出一个房间,短暂地为贵客充当化妆室。
房间很大,奢华漂亮的欧式装修,独立宽敞的套间,有壁炉阳台。
景檀在卫生间换下礼裙,身体松弛下来,很快就是一阵疲惫。
拍艺术照比写一整天代码还令人累。
卸完妆,她推门出去。
沈阔正坐在壁炉旁边的沙发上,低眸看手机。
流程结束,一切回归原位,那些发生的旖旎行为仿佛从不曾不存在。
景檀踩着松软暗红色深纹地毯,到另一边沙发坐下。
今天的拍摄过程让人应付得有些费神了。想起那些故作亲昵的姿势,景檀觉得自己应该不太能直视成片,据沈爷爷说到时这些照片会裱好挂在翡明苑,她想想都觉得,心情复杂。
幸好去那边的时间不多。之前沈阔一直在国外,两人分居理所当然,如今他刚回来,住所问题家里人还没过问。只要沈家人不开口,沈阔也决计不会主动提搬去翡明苑。
这样想她悄然松一口气,拿起手机翻开消息。
门在这时候被敲响,来人是这几天景檀身边的助理,“沈夫人,您的鞋拿过来了。”
景檀放下手机道谢,将装着便鞋的盒子拿过来。
助理出了房间,景檀弯腰换高跟鞋。
换下高跟鞋的那一刻受累的脚终于解脱了。
她换鞋发出些许声响,沙发另一边的沈阔视线抬眸瞧了眼这边。
随意一瞥,却发现那白皙如冷月的脚腕上,有道淡淡红痕。
是高跟鞋勒的。
他目光微顿。
“订的时候没报清楚鞋码?”他开口,语气相较于关心,不如说是觉得这种事情不该发生——品牌高级定制,怎会不合脚。
是她自己的问题,还是办事人不尽心。
他态度如例询公事,景檀手上停了停,继续系鞋带,回他的话,“再合适的鞋,穿的时间过长也会伤脚。”
更何况新鞋更磨脚。
这道理她没说。
拍摄时礼裙太长,现在才看清,那银色镶钻的鞋,鞋跟竟那样高。
而方才拍照,她分明只到他下颌。
沈阔轻哂,“你该庆幸自己不是表演专业,否则拍戏每天踩增高垫。”
他在嘲讽她?
她本不想同他多讲,可这人只要不装哑巴,一开口就这么能挑火。
她一米六三,就算不高也不算矮吧?
“你怎就认定只有女生迁就的份儿?”景檀的情绪波动不大,有起伏时也只体现在冷下来的泠泠声调,“男演员就不可以屈膝弯腰?”
上次在学校因为峰迅的事他嫌她多事,指摘的话毫不顾忌戳到她心口,他以为她多么乐意同他打交道?
没道理平白在他那里受委屈。
将那双高跟鞋放进鞋盒,景檀不再选择隐忍,“沈先生,付出额外辛劳成全拍摄效果的人是我,你应该没什么道理拿这点取乐。”
沈阔手机里的消息直到熄屏都还未回。
一句未经深思的话,说出口时只以为是无伤大雅的玩笑。
却没想到她给怼了回来。
不避不让,不卑不亢。
他开始重新审视她。
明净精致的侧脸,有冷玉般的孤傲。
这里的庄园是沈阔一位熟人名下地产,得知沈阔要借这里一用,主人欣然答应,并笑说沈阔若不嫌弃,和新婚妻子在这儿住上些时日也无妨,还说会让常驻这里的管家好好接待。庄园面积宽广,需要不少人手打理,故常年都有佣人在这儿。周围是郊区人迹稀少更遑论餐馆,所以管家早早令厨房做好晚餐。
餐厅在城堡二楼,墙壁翻新喷上银白色天鹅绒艺术漆,室外是数百平方的花园,室内长桌上烛光摇曳,菜肴琳琅满目。
管家将二位贵客带到,躬身说慢用,便离开了。
只留景檀与沈阔两人。
景檀是真的饿了,没扭捏,拾起碗筷吃饭。
她吃饭很安静,和沈阔一起更安静。
沈阔没吃多少,中途又出去接了通电话。
晚餐进行到尾声,竟来了位不速之客。
“沈二,听说你在这儿?”餐厅门被人推开,随后一男人进来,他穿一身正经西装,整个人气质又显得不那么正经,他叼一根烟,目光扫过来,看见桌这边的两人,笑着走过来。
“崔叔说你借了他这地方拍新婚照?他老人家在国外暂时回来不了,我过来替他瞧瞧热闹,”他和沈阔说完,转头看向另一边的景檀,手点了点眉尾,做了个不太标准的敬礼手势,笑说,“嫂子好。”
景檀回:“你好。”
这人她有认得,祁梁,是沈阔发小兼好友,婚礼上他还是伴郎。
也仅仅是在婚宴上见过一次,并不熟。
景檀继续吃饭,其实吃得差不多了,她放下筷子抽纸巾,听祁梁同沈阔讲话。
“今儿一直在陪陈总打高尔夫,啧,说是打高尔夫,脑子一直转着和他周旋话术呢,城西那项目他口风严,真不好套话,搞得我球都没打痛快。今天过得真是没劲儿,这不就来找你了。”
得知拍摄已经全部结束,他扼腕痛惜,“怎么不早说?早说我白天正好翘了陈总的约过来了!”
沈阔睨他一眼,“你来做什么?”
“看热闹啊,当个打光师也不错,”祁梁吊儿郎当,“你是咱们这几个里最先结婚的,我这对象还没着落,那不得多向你和嫂子取取经,学学夫妻相处之道。”
“可惜啊,你们已经拍完了,到时我到你们新房看成片吧,”祁梁话锋一转,“既然这边结束,你晚上什么打算?”
沈阔便知道他大老远跑这一趟可不只是看看热闹,“什么事?”
“不是什么大事儿,你闲着的话,和我去趟岳爵湾?”
岳爵湾是京市一高级会所,进出之人非富即贵,喜欢在那儿约人谈生意打牌。
若只是单纯饮酒作乐,祁梁自然知道沈阔不屑于去。今天是祁梁和陈总打球时偶然碰到一个大学同学,几句交谈竟得知这位同学与致扬技术部总监关系匪浅,祁梁知道沈阔最近留心致扬,便忙让他牵线搭桥,今晚相约谈一谈。
人都约好了,今晚肯定是要去的。
“嫂子,阔哥我借去了,不会扰了你们的良夜吧?”祁梁笑说,“不如也与我们同去?管阔哥喝酒这种事如今是你独有的特权了啊。”
她与沈阔之间远没有祁梁话里那样熟稔,这玩笑话听得景檀有些尴尬。她刚准备开口拒绝,祁梁看出她意图,忙又抢过话头:“嫂子你得体谅一下我哥啊,这偏远郊区的打不着车,你要回家他总得开车送你吧?送了又折去岳爵湾,这一南一北的多折腾人啊,再说你们结婚这么久,去露露面吧。”
这里离城区确实远不好打车,景檀忘了考虑这点。她想回去就得坐沈阔的车,可目的地相距太远耗时间,他有事在身,能答应送她一程吗?
况且在不久前,他们还有一段不算愉快的对话。
景檀犹豫了。
沈阔投来的目光平静,她猜不透他的意思。
“去坐会儿吧,”沈阔开口,“结束后送你回去。”
到达岳爵湾,正是夜晚狂欢的时候。
那一条街上好几家酒吧,昏暗靡丽的灯光倾洒,路边几位穿性感吊带的女生。
岳爵湾在街道尽头,相比前头斥耳的喧闹音乐,这里幽静许多。
门口两位迎宾自然认得这京市一等一的显赫人物,恭敬上前引路,经过假山流水的雅静前庭,踏木梯上二楼,进了早先预订好的包厢。
包厢清雅宽敞,人不算多。
“哟,来了?”祁梁的大学同学,周连俊,正坐在沙发上和致扬的技术部总监交谈,见门口进来几人,笑着起身,互相介绍彼此。
几人点头致意。
周连俊向致扬的人介绍过沈阔与祁梁,再转头,瞧见景檀那一刻,“这位是...”
这样的场合,沈阔开口最为合适,“我的妻子,景檀。”
其余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想不到沈总年纪轻轻就结婚了,想必您和您妻子的感情一定很好。”
“都别站着了,各位请坐。”
自结婚以来,两人还从未在外人面前表明关系,就连景檀的导师同学都不知道。
如今又是景檀从未经历的场合,都是陌生人,她略微不自在,见众人落座,她迟疑片刻,坐在沈阔身边。
他身上清冽的味道是她在此唯一熟悉的气息。
交谈声里,沈阔看了眼身边的景檀。
她礼貌性面向祁梁几人,看着像是在听他们讲话,眼神却有些游离。
那向来清亮纯净的眼眸有些难掩的疲惫,不用猜,因为这几天紧锣密鼓的拍摄。
想起她在庄园时傲着脸说起自己额外付出的辛劳,绵里藏针批判他不够妥当的话。 他倒不至于没风度到让女生承担杆秤更重的那边,也不喜心中那莫名亏欠的感觉。
目光落到她面前茶几上搁着的那杯茶还是满的,几乎没碰。
听祁梁问他事,他不着痕迹收回视线回完话,吩咐让人送来一杯饮品。
不多时,侍者端盘,送来一杯鸡尾酒。
准确来说只是特调果酒,调酒师精心调制,精美雕花杯壁附着点点气泡,里面的液体是清透的红,表面浮一片清新薄荷。
看着自己面前的这杯果酒,景檀微微错愕,她扭头去看沈阔,“给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酒酒:沈狗被怼了(活该),毒舌就得檀檀来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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