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并不知?晓被他从战场上救下来的那位少年已经经历了他人生中?最大的一次蜕变,他与诺森伯兰又进行过两次僵持的交锋,而这次的战争与亚瑟之?前所经历过的许多场不同,是由诺森伯兰离开了他的领地前来对亚瑟进行进攻,而不是如过去的亚瑟那般追击在敌人之?后。
他们第二次交手的时候,天上下起了滂沱的大雨,像是在预兆着?什?么。银珠一样的雨点劈头盖脸地砸向这两支交战在一起的队伍。亚瑟在摔下了马匹后,不甘示弱地将诺森伯兰一齐顶了下来。他们两个人浑身上下都湿透了,盔甲穿在身上就像是附在皮肤上的沉重铁块。亚瑟感觉有雨水流进了他的眼里,他的眼睫湿漉漉的,一双蔚蓝色的眼珠如同被洗净一样,显出一种海洋般纯粹晶莹的色泽。
诺森伯兰注视着?这样一个年轻人,就像是注视着?一轮冉冉升起的新的朝阳。就是这个人横扫了周边那些觊觎着?卡美洛财宝的豺狼们,不论他有多么不赞同亚瑟将王的荣耀分享出来的举动?,他也不得不承认,他做到了过去连尤瑟王也做不到的事。
他用自己的剑打下了专属于自己的功绩,犹如化出了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他的脸上。他过去曾对他吐出过轻蔑不屑的话,但现在看来,那些只能彰显出他愚蠢的短视与傲慢的无知?。可?这不意味着?他就要输在这里,否则的话,他岂不是要成为?这位年轻的王辉煌履历下倒下来的又一个无谓的记号?
刨除了那些野心?与贪婪,诺森伯兰犹如野熊一样仰天咆哮,他再一次狂烈地进攻而上,对着?亚瑟猛烈袭去,而亚瑟则半蹲在地上,他下肢用力,左手往地上一撑,整个人如同离弦的箭,毫无畏惧地举剑扑身而上。
双方在两柄剑碰击间互相对望一眼,继而就像是一道旋风一样从战场的这方战至另外的一端。高?文一剑解决掉了一个敌方的首领,将他的尸体从这挡路的道上带走;凯的双目无神,他之?所以能上战场,是因?为?他曾经说过,他的眼睛虽然?不能如从前那般可?以将人与物看得清楚,但却能够辨得清大致的轮廓;而贝狄威尔纵使只有一条胳膊,也可?以将他的对手死死压住;还有小鲍斯与加赫里斯,他们每一位都将起码一半的心?神放到了他们的王的身上。
“我承认你有那个资格作为?我的对手,”诺森伯兰怒吼道:“可?要想成为?一名真正的王,你还差得远了!”
亚瑟不以为?意,他洒脱一笑:“那也没?什?么,这种事,本就是留给别人评说的。不过,你的断言,我会就此记住的。”
诺森伯兰噎了下,他只感觉自己所有的抨击都不能将这人击倒,连动?摇也不能做到,他除开用自己的剑冲锋以外,竟没?有了任何其他的办法。所以他只能再一次的发起冲锋,在天公的怒吼当?中?,挥出了自己最沉重的一剑。
…………
兰斯洛特又一次回到这座城市的时候,已经是三个月以后了。在这段时间内,那场奠定了一切的战争已经于半个月前结束了。亚瑟在第二次的战斗当?中?砍下了诺森伯兰的右手臂,骤然?失利的这位北方的领主不得不趁机逃离,他率领着?剩下的军队逃跑了数十?里,一直到隔了一座山峰,才堪堪停下来休息。
亚瑟没?有继续追击,他当?时的状态并不适合继续。天空中?浓重的乌云将所有的光线遮蔽,仿佛永不停歇的雨点打落在他的头发上,从他的面庞滑落进他光洁的脖颈中?,他每一脚都踩进了泥泞里,重新回到他身边的白马也狼狈不堪。他们是胜了,但看上去却像是败了一样狼狈。
但当?这位王与他们的骑士们互望的时候,每个人的面上又都现出了不可?自制的、发自内心?的笑。
有人讲到这里的时候,兰斯洛特正好从已经整顿好的街道上走过。他此时的装扮与从前的他毫不相同。他就像是一位游历当?中?的贵族的骑士,身上穿着?的是一件看上去颇为?不凡的棕色的皮甲,身后披着?一件深蓝色的斗篷,一柄嵌有珍珠与宝石的剑悬在他的腰间。他拦住了一位刚好从他前面走过的卖花的小女孩,并从她的花篮里挑出了一支凝露的红玫瑰。
他凝视了这鲜艳的花儿一会后,将之?别在了自己的左边的胸口处。
他开始朝着?亚瑟所在的城堡走去,就像是那些不断追寻而来的其他的骑士……随着?亚瑟不断的胜利,他在骑士的阶层当?中?,已经成了“圣王”一般的人物。
亚瑟不在城堡里。诺森伯兰的手下还有其余的将领与士兵,他回到了北方还有可?能重新站起来,亚瑟可?以在他回去的道路上阻击他,但就是不能让他回到领地。
而后来的事也是他没?有预料到的,他们仅仅只是在一座叫做多弗的森林里进行了一次简单的交手,诺森伯兰就十?分轻易地死在了他的手上。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这位后半生一直都在为?权力与利益争夺的老?领主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战意,根本没?多做抵抗地就倒在了地上,他的嘴里大口地吐出血,一双眼睛却始终不离亚瑟的身影。
他伸出手来,颤抖的手指像是祈求着?什?么。亚瑟有些惊异,他走到了自己这位过去的敌人的身前,稍作停顿以后,他还是俯下身来,将诺森伯兰的手掌握住。诺森伯兰的双眼立刻就像是注入了神光,他双唇颤抖着?开阖道:“北、北方……”
“北边出事了吗?”亚瑟凝重起来。
诺森伯兰侧躺的面容上流落下眼泪:“敌人……撒克逊人……他们杀光了……”
逃走的人千方百计地赶过来给领主报信,本就受到创伤的诺森伯兰在得到这个突如其来的惨烈的消息之?后,竟生生给痛晕了过去。这种打击,耗尽了他接下来的生命。
他看不到任何的希望,最后居然?只能在死前乞求敌人的怜悯。此时此刻,他的自尊与骄傲被他自己踩进了泥土里,他瞪着?眼睛,仿佛死去也不肯瞑目。这是他的愚蠢所造的罪,太?沉重了,他无法背负。
亚瑟垂下了眼帘,他通透的眼眸中?流露出深切的悲哀,他温和的话语,就像是对待着?一位相处了很久的老?朋友一般道:“北部?同样也是王国的子民,不论那里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将其弃之?不顾。”
诺森伯兰怔住了,他从前嘲笑亚瑟的天真、讽刺他故作的虚伪,但真等到了这样一个将要离开的时刻,他却犹如被抹去了眼前所有的迷雾。他注意到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狭隘与贪婪,他也看见了亚瑟身上其余人不曾拥有过的光辉。
他挣扎着?动?作着?,将亚瑟的右手牵到了自己的唇边,他微微低下头,用冰凉的混杂了鲜血的嘴唇亲吻着?亚瑟的手背,过去的场景一闪而逝,他终是在几年后弥补上了这个迟到了许久的效忠的仪式,他含混着?声音,小声地祈祷道:“愿圣灵保佑您,陛下……”
最后的两个字被湮没?在他的唇齿间,他的呼吸停止了。
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不论是亚瑟手下的士兵,还是诺森伯兰麾下的队伍。亚瑟叹息了一声,他抚上了诺森伯兰的双眼,令其陷入安息的沉眠。他刚准备要起身,就见到一直伺候在一边的一位年轻人“砰”的一下就跪在了他的面前。
“你是……”亚瑟有些不明。
“我是父亲的第七个孩子,名叫‘梅法特’,”这是一个看上去很精瘦的年轻人,他有一头黑色的短发和只能算上普通的面容,他将额头叩进了土地里,“我愿意……不,我恳请效忠于您,”这个年轻人狠声道:“我发誓为?您耗尽最后一滴血,为?了父亲与我的罪责,我将终生不留下我的血脉,我愿意成为?您最忠诚的刀,为?您割下所有敌人的血肉,您可?以命令我做任何的事,我将我的灵魂献给您,愿为?您铸就无上的荣光!”
他跪倒了下来,其他的所有的北部?的士兵也都一齐跪了下来,兵器被掷在地上哗啦啦响起了一大片的声音,亚瑟的骑士走到了他的身后,对于现在事态的发展,他们俱都安静而沉默地看着?,不论亚瑟做下了什?么决定,他们都选择一致追随。
亚瑟站起了身来,对于这位诺森伯兰孩子的庄严发誓,他回以了肃穆庄重的对待,他静静地开口说话道:“你的效忠,我接受了!”
梅法特右手握拳,重重地叩击在自己的心?脏上:“这是我的荣耀,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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