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遇狼

月夷国位处西北方,东起古阳关附近,临碧波荡漾的罗布泊而起。虽依山傍水,但树植较少,苍茫沙漠是月夷极亮丽的一条风景。

苍茫之中,狼便是最常见的野兽之一。尤其是夜晚,常有野狼成群出来觅食。

野狼凶猛,当被那双凶残的眼神所盯住,几乎无人能从野狼手中逃出。

所以,寒月翎常被家中父兄所叮嘱,傍晚绝不可独身在外。

耳边狼嚎声愈来愈近,寒月翎垂眸望了眼依旧昏睡着的男子,内心担忧如织似麻蔓延开来。

若她一人,尚还可以及时策马逃离,可她却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将身边那人带走。

既然逃不掉,只能寄希望于在红莲还没带人赶来之前,那群野狼不要发现自己吧。

寒月翎尽力减弱自己的呼吸声,同时俯低身子将自己隐在浓密的草丛后,眼眸从草叶的缝隙处向外看去,深沉夜色中几乎看不清事物,但那一声声狼嚎却毫不见停歇地响着。

一轮弯月孤寂悬在天际,月光铺满泼墨的夜幕,洒落在漆黑的大地上,照亮了不远处的一处身形。

寒月翎先看到的是野狼那一双幽蓝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四处显得格外明显。

野狼时不时地低头嗅着,不知是闻到了什么,嚎叫声更甚,朝着寒月翎藏身的地方奔跃而来。

寒月翎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虽然极力忍耐,但泪珠还是顺着眼眶向下流淌,很快便浸湿了胸前的几束草叶。

眼见那野狼目的明确,即将就要到达寒月翎躲避的草丛。

恐慌布满脑海,寒月翎强迫着自己定下心神来想想对策。

躲是躲不过去的,唯一的办法便是趁野狼还没发现自己时,自己率先攻击。

可她平日里猎野兔还凑合,还从没有面对过这样的庞然大物过。

掌心沁满汗珠,贝齿紧咬着唇瓣,寒月翎深吸一口气缓缓伸出手指,朝着一个方向摸去。摸了一下又一下,终于叫她摸到那冰凉坚硬之物。

她拾起掉落地面上的箭弦,尝试了一次又一次,手指颤抖得好几次都没法顺利拉弓搭箭。

好不容易搭好箭弦,寒月翎将弓箭对准前方的那头野狼,对准野狼的那双幽蓝眼睛便射了过去。

可她实在太过紧张,出箭时手一抖,箭弦歪斜着射向了野狼的前爪。野狼感受到了威胁,仰起脖子嗷呜一声,甩开四爪就向这边狂奔而来。

寒月翎赶紧重新搭弓挽箭,可这回箭弦甚至还没落到野狼的身躯便掉落下来。

野狼距离着她越来越近,甚至寒月翎都可以闻到野兽身上独有的腥臭和血腥味。

寒月翎的哭声再也止不住了,泪如泉涌,她还不想死在这里,更不想死在野狼的口腹之中。

若是被野狼当作食物,身体各处定会被野狼啃啮得不成样子,寒月翎还记得先前有位勇士不怕死地去找野狼搏斗,最后回来时就只剩下一张血肉模糊的手掌了。

即使真的要死,寒月翎也不想死得这么丑陋,这么没有人样。

她声音含糊得连声呜咽,“阿爹,阿娘,哥哥呜呜呜……”

忽然,草丛传来一阵窸窣声,寒月翎抬着朦胧的泪眼望过去,竟见是方才还昏睡着的男子已经醒来,飞扑向野狼所处的位置。

寒月翎惊得眼睛都忘记眨了,看到那男子一下下抬拳砸在野狼的脊背。野狼被激怒了,呲着利齿,想要咬下男子的手臂。

寒月翎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小心。”

这时,男子从地上拾起刚才掉落的弓箭,朝着野狼的后背猛地刺了进去。

野狼长嚎一声,目光凶残地瞪了男子一眼,随后狼狈地往苍漠逃窜了。

男子踉跄地站起身,回头向寒月翎望去。

他墨黑的瞳孔在月光下散着幽光,寒月翎从他的眼眸中瞧出了与野狼无异的凶狠与杀意。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男子没站多久,就脚步虚浮,很快便又重重摔到了地上,再无声响了。

寒月翎试探地唤他几声,见他都毫无反应,心惊肉跳得不行,生怕他这回是彻底死了。

她赶忙奔到男子身边,黑暗中胡乱在男子的面容摸着,感受到那缕微弱的气息后才松了一口气。

她瘫软坐在地上,手指去擦拭眼中的泪珠,可泪却越流越多。

崩溃之时,寒月翎隐约听到婢女红莲的声音。

红莲带着阿木紧赶慢赶,一路快马加鞭而来。可天色昏暗,红莲又记错了路,所以耽误到现在才赶到。

在先前约定好的地方没有看到寒月翎,还闻到了一阵浓浓的血腥味,红莲担心她会遇到危险,连忙四处呼喊着她的名字。

终于在不远处看到熟悉的身影,红莲哭着扑过去,抱住寒月翎的身子,“公主,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见到红莲,寒月翎僵硬的身子才松弛下来,主仆二人相拥着啼哭起来。

“公主,这人是怎么回事?”阿木听红莲说的是公主在骑马时不慎摔伤,所以才急忙狂奔而来,可是见到公主发现她毫发无伤不说,还有位满身是血昏厥的男子。

寒月翎忙抹了把泪,道:“我们快带上这人回去,我们刚遇上了野狼,若它领着狼群过来,我们就死定了。”

“什么,野狼?”红莲一张小脸煞白,无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离寒月翎而去,让她独自面对危险。

阿木犹豫着,“可这……”

“快一些,你没听公主说吗,待会野狼回来我们就都走不了了。”红莲催促道。

阿木不得不去搬男子的身体,可又顾忌着他身上的伤口,费了半天劲才将他搬上马。

几人回到宫中时,已是午夜。

担心被旁人发现,寒月翎便将男子带到偏殿的一间配房,安置他卧到床榻后,吩咐红莲道:“你快去太医署,就说我梦魇了想请太医过来开些安神方子。”

红莲应下,疾步朝外面走去。

踏出殿门前,余光瞥到还呆怔站在原地的阿木,伸手扯着他一同离开了大殿。

深夜太医署当值的太医并不多,只有位稍年长的太医留守。听是公主派人请,不敢耽搁忙提着药箱赶去。

到了殿,见到公主殿内竟躺着一浑身染血的陌生男子,太医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情况紧急,来不及过多解释了。寒月翎催促着太医快些为男子诊治,太医无奈只得硬着头皮为男子看诊。

寒月翎与红莲在殿外等候着太医的检查,夜风呼啸,红莲拿来一件狐皮氅衣披到寒月翎肩上,道:“公主也回寝殿歇息会吧,待诊治出了结果我再去叫醒公主。”

寒月翎摇摇头,夜晚经历了那么多事,她实在安不下心去休息。

待到天空泛起了鱼肚白,紧闭的殿门才被人从里面推开。

太医以衣袖拭了把额上冒出的汗珠,见到寒月翎后弓身施礼道:“臣已经将他的血止住了,他身上伤虽多,虽然都没有危及要害,但失血实在太多。肩上、胸上、后背处都有伤口。甚至臣还在他的手臂瞧见似是狼的爪痕。臣已经尽力为他医治,只是究竟能不能好起来,却不好说。”

寒月翎闻言顿时心里一沉,男子肩膀的伤是她的箭射中的,手臂处的伤也是为了保护他与狼搏斗时留下的。

若是没有这两处伤口,或许他的情况还会比现在好一些。

寒月翎轻呼一口气,抬眸颔首示意红莲上前。

红莲会意,从袖口取出一包银子,塞到太医的手里,“多谢太医了,我送您回去。”

太医走后,寒月翎向殿内望了一眼,看到男子身上的伤口已被纱布包扎起来,染血的衣衫随意搭在一旁的衣架之上,瞧着极为可怖。

榻边地上掉落着男子腰间佩戴着的玉佩,寒月翎抿抿唇,走上前将那块玉佩捡起,用帕巾擦拭了玉佩上落下的灰尘。

她想,这块玉佩对男子来说定是极重要之物。于是将玉佩放入衣襟内,准备等男子醒来后还给他。

折腾了这么久,寒月翎只觉浑身似散架了一般,于是缓步向自己的寝殿而去。

她褪衣钻进被窝里,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她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总是会梦见那男子与狼搏斗时的模样。

醒来时,额上已大汗淋漓。她瞧了眼窗外的天色,明媚日光透过窗户洒满整个房间,已经将近正午了。

寒月翎内心放心不过那男子,于是简单梳洗了一番,准备去偏殿瞧瞧男子的情况。

还没走到殿门,迎面便见银莲端着汤药走了过来,是太医走前嘱咐过,无论男子有没有醒来,每日都要按时喂男子喝下。

寒月翎主动接过红莲手中的瓷碗,轻声道:“我来吧。”

男子的伤势总归是由自己而起,为他做些事情也可抵消些内心的愧疚。

寒月翎推开门,却没有见到原本应该卧在榻上的男子。

她蹙紧眉,正想出门唤人时,忽得从一旁伸出双手扯过她的手臂将她拽了进来。

寒月翎吓了一大跳,手中端着的瓷碗摔落在地。

手臂无意间带动案边的花瓶,清脆的响声回荡在整个房间内。

抬眼,正对上一双浓黑的眸子。

正如昨夜,与野狼搏斗时那双凶残透着杀意的眼。

作者有话要说:狗儿子你再这样吓我们女鹅,以后可是追不到老婆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