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蓉呢?”张嬷嬷迈着步子来到下房,找了一圈也没见着绿蓉。
红绡见了张嬷嬷连忙上前欠了欠身子,颔首道:“绿蓉告假出府回家去了,好像是她娘生病了没有人照顾。”
张嬷嬷一听眼睛立马闪过一丝精光“她娘病了?我记得她不是还有个哥哥嘛,怎么会没人照顾?”
“嬷嬷快别提她那不争气的哥哥了。”红绡蹙着眉头,一脸不屑“就是她那个烂赌鬼的哥哥扔下她娘的,不仅如此还把绿蓉留给她娘买药的银子也都一并输了去,绿蓉都急哭了,昨个儿还问我们几个借银子呢。”红绡摊了摊手,无可奈何道:“可我们哪里有那么多的银子呀,不过一些零碎的铜板,什么忙都帮不上。”
“这样啊。”张嬷嬷捏了捏别在领口的帕子,不露声色的道:“绿蓉也是个可怜的。”
“可不是嘛,一天到晚省吃俭用,就说女儿家的胭脂水粉她都没买过一次,攒下的银子全都喂了她那个狼心狗肺的哥哥。”红绡只是为绿蓉抱不平,丝毫没注意张嬷嬷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得了,看你跟绿蓉情同姐妹的,就去把她喊回来吧。”张嬷嬷说罢抬手抚了抚发髻“我这老婆子眼窝子浅,见不得人家遭难,左右不过几两买药请郎中的银子,我出了得了,别叫她一个小姑娘为难了,回头为了那点银子再出个什么事儿,不值当。”
“嬷嬷真是大好人、大善人,我这就去告诉绿蓉,她回来一定给嬷嬷磕头。”
红绡半刻都不敢停留,生怕张嬷嬷反悔,虽说张嬷嬷是郡王府里的老人儿,又长年侍奉在郡王妃身边,每月别说例钱,就单论郡王妃给她的打赏都不知道要比她们这些丫鬟多出来多少,绿蓉这点小钱在张嬷嬷这尊大佛面前根本不算什么,可她也决计不是个大方的,谁知道这回竟能发起善心,肚子里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只怕猜也是猜不着的。
到绿蓉家的时候,红绡才发现情况比她想的还要差,眼前的家都不能称之为家,一间破落的屋头,掉了漆的木门被风吹的嘎吱嘎吱响,才进屋子就就看见绿蓉趴在她娘的床头,眼睛又红又肿定是哭了许久,家早就不是家了,除了一张破床外什么都没有,红绡跟绿蓉年岁相仿,郡王府里就属她们二人关系要好,乍得瞧见这一幕,不免心酸难过的也低头抹泪来。
“好妹妹,快别哭了。”红绡到底年长沉稳些,拉起绿蓉急忙说道:“张嬷嬷让你回府去找她领银子呢。”
“什么?”绿蓉不解的看向红绡。
红绡便将张嬷嬷与她说的话,跟绿蓉讲了一遍。
“张嬷嬷当真是这么说的?”
“千真万确。”
“她怎会如此好心?”绿蓉不太相信,天下哪里会有白吃的午餐。
“你就当她是发了善心。”红绡看了眼床榻上病着的绿蓉娘,便拉着绿蓉走远了些,小声道:“你娘现在病成这样,等着你那赌鬼哥哥拿银子是不可能了,眼下只有靠你,张嬷嬷心里怎么想的咱们都猜不着,既然猜不着索性就不猜,她既然答应给你银子,就拿上!”说着又看了眼绿蓉她娘“救你娘的命要紧。”
绿蓉心里虽然害怕,但却也找不到更好的法子了,她娘的病不能再拖了,眼下已经没有药了,郎中没银子也请不来,为人子女的又怎么眼睁睁的看着亲娘耗死,横竖都是一刀倒不如放手一博,她要救娘亲!随即咬了咬牙“我这就随你回府。”
转过身又掖了掖早已破烂的被褥,绿蓉趴在床榻前,含着泪强忍悲痛道:“娘,您等着,女儿这就去给你请郎中。”
此时的张嬷嬷早已在自己的屋子里等着了,一旁的四方高脚红几上落落摆着长方托盘,托盘上还盖着一方红布,尤其显眼,你想不注意都难。
“张嬷嬷。”此时的绿蓉已平复了许多心情,只不过双眼的红肿却还是逃不过张嬷嬷的法眼,她乖巧伶俐的站在四方木几前,一眼就瞧见了被那方红布盖着的东西。
“哎呦,瞧瞧眼睛肿的竟跟核桃一般,叫我这老婆子看的难受。”张嬷嬷放下手里到茶碗,先是撇了眼绿蓉,随后便将桌上那方红布取下,长方托盘里摆满了拳头大的银子,微微的清了清嗓子“这里是二十两银子,够给你娘瞧病了吧?”
话音还没落下,只听扑通一声,绿蓉便跪倒在了张嬷嬷面前。
“嬷嬷是天大的善人,是再世的菩萨,绿蓉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嬷嬷的恩情,就算是粉身碎骨绿蓉也在所不惜!”
“嗨,哪儿的话呢。”张嬷嬷抬起手将绿蓉扶起来身子,又撇了眼桌上的银两,向前推了推“粉身碎骨倒也不必,只是件小事罢了,你且上前来——”
绿蓉倾过身子低头贴在张嬷嬷嘴边,时不时轻皱起眉头,手指相互绞在一起。
“就是这么件小事。”张嬷嬷皮笑肉不笑的弯起眼睛“你要是应了,这些银子便都是你的。”说着又扫了眼那雪白的纹银“凭这些,济仁堂最好的座堂郎中你都请的来。”
“济仁堂?”绿蓉的心里猛地一顿,那是晋京里最好的医馆。
“如何呀?”
“我做!”
春芳园中乱成了一锅粥,院子里跪了一众下人,司临霜的贴身嬷嬷赵嬷嬷正挨个房间的仔细搜查着。
“到底是谁干的!”司临霜猛地将桌上装满茶的茶杯狠掼在地上,飞溅出的茶水溅了几个前排丫鬟一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司临霜的首饰匣子不见了,可四天前她分明记得还看见过,就是锁在了床底的木箱里,才不过几天的功夫,匣子竟然不翼而飞了,按理说不过一个首饰匣子,左右能有多少东西,怎的就值当司临霜如此兴师动众的大发雷霆?
不过这得分是谁丢的,若是小安氏丢的那自然算不得多少,安府每个月送进来给小安氏的银两都不是这一匣子能比的上的,可偏偏是司临霜丢的,要知道她不管是身份还是家世都不能与小安氏相提并论,虽说都是在郡王府,可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姨娘罢了,例钱又能有多少,她不像小安氏那样有娘家可以补贴。
这么些年她不倒贴娘家就已经算不错了,那首饰匣子是她多年积攒下的财富,比上不足但比下有余,想着一部分日后给蔡云霖用作仕途打点,一部分留作蔡依柔的添箱嫁妆,可眼下这全都成了一场空,没了首饰匣子,她司临霜还有什么傍身依附!
赵嬷嬷领着人已然将春芳园搜了个底朝天,但凡就是个蚂蚁窝她都没放过,里三层外三层的寻了几圈,别说首饰匣子,就是连个值钱的钗子都没看见,尽是些不入眼的粗衣麻布。
“怎么样?”司临霜喘着粗气一把拉住赵嬷嬷的胳膊问道。
赵嬷嬷面露难色的摇了摇头。
完了、完了——
司临霜一个脚软人就往下倒,幸好赵嬷嬷眼疾手快的将她扶住,高声道:“咱们春芳园这是出了家贼。”
“家贼!对!对对!”司临霜连忙稳住心神,转过身目光阴狠的望着一众跪着的下人“你们不肯说,那就别怪我心狠!”话罢便让赵嬷嬷将蘸了盐水的鞭子呈上上来“打!给我一个个的打!我倒要看看你,是我的鞭子硬还是你们的嘴硬!”
下人们哆哆嗦嗦的颤抖着身子,眼看那鞭子一下一下的落在身上,只听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忽然角落里一直跪着的白桃颤颤巍巍举起手来,牙齿打颤的说道:“姨..姨娘明鉴,定不是我...我们院子里的人偷的,我们对姨娘从来都是忠心耿耿。”因为害怕而忍不住结巴,复又出声说道:“昨...昨个儿夜里,奴婢瞧见冬暖园的绿蓉来过,急急忙忙的似乎有些慌张,奴婢拦着问她有什么事,她也不说,今儿院子里就丢了东西,现在想来事有蹊跷。”
白桃话音将将落下,福安也抬头说道:“不止昨夜,我前几日就见绿蓉鬼鬼祟祟的来过好几次,每次总在正房屋前逗留,问她话也不说,她一定当时就想了好的。”
“一定就是绿蓉偷的!”跪在福安后面的几个丫鬟,也张口喊道:“绿蓉她哥哥是个烂赌鬼,她娘前些日子又生了病,她还问我们几个都张口借了银子,但我们都没借给她,她一定是怀恨在心,才会出此下策,盗取银两!想要栽赃嫁祸给我们,姨娘一定要明鉴啊!奴婢们都是冤枉的!”
“绿蓉?”司临霜嘴上喊着绿蓉,心里咒的却是小安氏“居然敢偷到我的头上来了!看我不撕了这个贱蹄子的脸!”
绿蓉此刻才从府外回来,她拿着张嬷嬷给的银两去济仁堂请了最好的郎中,服侍她娘喝了药睡下了才回来,只是她没想到前脚刚踏进郡王府,后脚就被赵嬷嬷几人摁住了手脚,捆绑了起来。
啪啪两声,绿蓉的左右脸颊上就落下两个人巴掌印儿,嘴角也出了血。
“赵嬷嬷这是作何?我是犯了什么罪?!”
“小蹄子还在这儿嘴硬呢!犯了什么罪你自己知道!”赵嬷嬷面目狰狞,涂满脂粉的脸活像只棺材里的鬼僵尸。
“把她给我押走!”赵嬷嬷扬着手,气不过又是一脚踹在绿蓉的肚子上“到了老太妃那里!看你还嘴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