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得了新奇的玩具,总是爱不释手,小蔓蔓抱着栩栩如生的娃娃钻到自己的床上。
刚看着还行,小蔓蔓把娃娃放到床头,又觉得不自在,总感觉娃娃在看着自己,做什么都有些不自在。
一会又有婢女过来吹灯,这可更不得了。
黑暗中,小蔓蔓的屋子里,只点了一盏昏黄的灯,娃娃的眼睛炯炯有神。
在黑夜里,总感觉这个娃娃马上就会开口说话。
小蔓蔓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再去看床头的娃娃,觉得有些恐怖,以前听嬷嬷们讲的灵异故事,这会都出现在脑海里了。
白天看着精致可爱,像人一样的娃娃,现在正诡异的在自己床头。
小蔓蔓拉了娃娃的手臂,不知道碰到了哪,娃娃的脑袋动了动,总觉得娃娃看了自己一眼。
夜里夏柔蔓都是自己睡,吓得把娃娃放到了床下面。
但一想到床底下有个十分逼真的娃娃,夏柔蔓就有点睡不着。
越想越害怕。
钻到被子里偷偷的开始掉眼泪,夏柔蔓哭的时候也是无声的,她不想惊动外面的婢女。
早上起来的时候,神情蔫的很,眼圈红的很,好在没人多看她。
匆匆吃了早饭,夏柔蔓一想到昨天的娃娃,又觉得带着笑意的娃娃十分诡异。
趁着没人的时候,夏柔蔓用手帕包着娃娃,再也不看娃娃的眼睛。
茂长安来找小蔓蔓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眼睛红红的小团子。
茂长安下意识的摸了摸小团子的眼角问道:“怎么哭了啊。”
人总是这样,有再大的委屈害怕,没人说还好,自己还能撑住。
一旦有人问了一句,那眼泪就完了,小团子眼泪婆娑,豆大的泪珠掉下来。
“对不起大姐姐,我不能跟你一起玩娃娃了。”
茂长安还以为发生了什么,赶紧问道:“怎么了,不玩就不玩啊,我们再找些别的。”
小团子还是哭,娇气的眼泪接连着往下掉,茂长安有些手足无措。
过了会才敢试探的问道:“我能知道为什么吗?突然就不喜欢了?”
小团子抽抽搭搭道:“它太吓人了,昨天晚上娃娃好像一直在看我。”说着小团子哭的更厉害。
茂长安心里化了,赶紧抱住小团子:“没事没事,都是假的,以后我们不玩娃娃了好吧。”
“你不怪我吗?大姐姐你很喜欢啊。”
“没有,你不喜欢我就不喜欢,要不要吃糖?”茂长安松口气,好像哄小团子是无师自通一样。
果然,小团子被糖吸引了注意力,但还是没忘记,把包着帕子的娃娃给了大姐姐。
茂长安觉得好笑,心里又在说,真是个小娇气鬼。
既然小团子不喜欢娃娃,茂长安自然也是没什么感觉的。
随手一放,从怀里又掏出了一包宫里做的花生酥糖,昨天茂长安在宫里吃了几个,觉得甜滋滋的小团子应该会喜欢。
这就巴巴的拿了过来,但夏柔蔓天生食量就小,早上吃了饭,这吃了一颗就再也吃不下。
茂长安不喜糖,就把放糖的荷包递给了小团子道:“给你吧,我家好多呢。”
小团子推辞不过大姐姐,只好收下了。
拿到手里,才知道这个荷包另有玄机,荷包一共开了六个小口子。
每个口子都是单独的空间。
分别放着,花生酥糖,核桃果子,雪花酥饼,云片糕,蜜饯,最后一个小蔓蔓不认识。
茂长安看了看道:“这是葡萄干。”
说着,捏出来一个饱满青色的果子,塞到小团子嘴里,刚嚼两下。
小蔓蔓十分惊喜,还从未吃过这么酸甜的零嘴呢。
夏柔蔓不知道,这葡萄干乃是西域过来的贡品,也就茂长安是皇子,才一年四季都有的吃。
得了这么好玩的零嘴荷包,小蔓蔓有点不好意思,想了想沮丧道:“我本来也想送给你东西,但是我好像什么也没有。”
我什么都没有,这可能是天底下最可悲的事。
但真的,并非如此。
你觉得你现在一无所有,无能为力。
但你本身却有着全天底下最可爱,最认真,最有意思的性格。
总有一天,会出现一个人来告诉你,没关系,这样的你也好看。
茂长安揉揉夏柔蔓的脑袋道:“你很好,真的很好。”
小团子有些害羞,但总归是信了“大姐姐”的话。
要说为什么夏柔蔓会对这份回忆不愿意想起来,在很久以后茂长安取消她是不是忘记了。
已经是皇后的夏柔蔓摇摇头:“不是忘记,是不愿意想起来。”
没有尝过蜜糖的人,是不知道什么是甜味。
有了温柔的“大姐姐”陪伴,似乎映衬着剩下的日子更加灰暗。
陪伴的日子更加甜蜜,灰暗的日子更加孤寂。
好在孤寂的日子里还有甜蜜的盼头,直到茂温去世,夏柔蔓回到武定侯府。
年幼的夏柔蔓,无意识的将“大姐姐”忘记,生怕再给自己多一点期盼,那这些日子,可太难熬了。
人心啊,可能就是这样。
贪婪的可爱。
六个口袋的荷包,每次茂长安过来都要检查一下,再从自己身上拿出来新的给小团子填满。
惹的小蔓蔓每次都觉得大姐姐身上甜腻腻的。
香甜极了。
茂长安也乐意让小团子亲近自己,只是每次都要避着旁人跟小团子玩玩具。
次数多了茂长安也发现,根本没人管小团子在哪。
只要按时吃饭,晚上回去,最开始还有婢女过来找。
茂长安只要躲在一边,等婢女走了再出来。
再接着,都知道表小姐爱自己独处,更没有人来打扰。
这也是茂长安敢计划着带夏柔蔓出去的原因。
先开始是去汤府上玩,再接着是去街上。
最夸张的一次,就是之前说过的,茂长安带着小团子去都城的街道上。
他俩从未见过这么多人,也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景,但是街上四处走走,也感觉新奇跟快乐。
春日的阳光是极其让人舒适的,一如“大姐姐”陪伴的日子。
当这两样都在一起的时候,小蔓蔓就有些撒娇。
在街上吃了糖人,看了戏法,钻进商铺里看了个过瘾。
都城的小孩子是很多的,随便走街串巷商铺倒也不烦。
小蔓蔓走的有些累,顾着淑女的矜持,只能软软的站在一个店铺旁。
茂长安拿了手帕垫在台阶上,娇气的蔓蔓这才肯坐下。
不仅坐下,还要靠着“大姐姐”才心满意足。
茂长安低头看了看小团子的睫毛,忍不住上手摸了摸,惹的小蔓蔓抬头瞪了他一眼。
两人刚坐下没多久,店铺里面的掌柜就发现了。
一看是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央着伙计挑了几块有些破损的糕点,用油纸包好,给两个一看明显就累了的娃娃吃。
茂长安接着糕点的时候惊讶了一下,伸手就要给钱。
伙计赶紧摆手:“这些只是有些碎了,吃着不妨碍,我们店里也不好卖,不收钱。”
看样子,这家店是经常做这样的事。
茂长安手一顿,他也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事,心里想到,百姓们可真好,怪不得父皇说要为民谋利。
虽然说不好为民谋利跟百姓安居乐业,是如何相辅相成,但在年幼的茂长安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
说实话,别说茂长安,就算是夏柔蔓也没吃过这么碎的糕点,但并不妨碍两人觉得店里的糕点味道极其美味。
那是一个春日的下午,一捧美味的荷花酥。
但汤外公那边,转眼又找不到茂长安才是头疼。
说好的来汤府学习,自己刚出去一会,茂长安就窜出去,也不知道去哪玩。
虽说每次回宫的时候都会准时出现,但这样还是不安全。
汤外公下定决心要拘着茂长安,突然听见隔壁文昌侯府说茂温小姐又病了。
这是个小事,还是找茂长安重要一点。
夏柔蔓回到文昌侯府,迎来的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阵责问。
年轻的文昌侯夫人指着夏柔蔓说了一顿:“你娘亲病了,你去哪了?怎么一天到晚就知道玩?”
过了会,张氏也知道,是自己烦恼丈夫长姐又病了,小小的夏柔蔓在跟前也是没什么用。
夏柔蔓却有些怕,不过母亲生病也是常事,夏柔蔓刚想上前。
又被茂温身边的婢女拦着道:“小姐还是回屋去吧,免得过了病气,在这也做不了什么事。”
意思就是夏柔蔓在这里还需要大家操心。
小蔓蔓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应该站在哪,坐在哪,不管在哪似乎都让人不顺眼。
好在茂温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喊了夏柔蔓远远的站着,仔细看了看自己这个女儿。
怯懦,不安。
茂温觉得她跟自己的大儿子差远了,她的大儿子,已经没了的大儿子。
看了一眼,茂温又躺下去喃喃道:“我未出阁前,倒是没住过家里的院子了,如今成了亲,却久居娘家了。”
这话明显不是对夏柔蔓说的。
婢女又催促夏柔蔓回去。
这个婢女夏柔蔓认识,是母亲身边最得力的人,她们的眼里只有茂温,毕竟茂温的风华是无人能及的。
夏柔蔓退了出去,自己坐在屋里,偷偷松口气。
因茂温突然的病,院子里忙的很,没人顾得上夏柔蔓有没有吃饭,直到晚上也只有一个年纪特别小的小婢女过来。
小婢女约莫才四五岁,偷偷过来拿了个饼子,局促的说道:“小姐,你饿不饿啊。”
饼子还热乎的很,用帕子包着,其实夏柔蔓不饿,下午她跟“大姐姐”吃了许多东西。
但看着小婢女的眼神,小蔓蔓说道:“好啊,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
小婢女似乎天生开朗,这会就没什么紧张了,抬头回道:“小姐,我叫花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