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茂长安是准备将这事瞒着的,毕竟大夫也说了,不到两个月,胎儿还不稳。
可茂长安到了皇宫,一边处理奏章,就有些忍不住喜意。
如今陛下缠绵病榻,诸多事宜,都是在陛下的寝宫处理。
陛下精神好些的时候就多看了太子两眼,心里有些奇怪,等陛下注视的多了,茂长安自己也有些忍不住。
扔下奏章对陛下说道:“父皇,蔓蔓有身孕了。”
陛下被太子这句话一吓,又咳了几声。
茂长安急忙上前服侍,陛下笑道:“好事,大好事,你怎么不早说?”陛下说起来隐隐有埋怨之意。
听此茂长安道:“孩子不到两个月,也不敢声张。”
陛下点头,但又道:“侧妃可有人选了?”
突然转了话题,让茂长安一时语塞:“父皇,如今蔓蔓刚有身孕,这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陛下喝口水道:“我知道你打的什么心思,如今太子妃有了身孕,我也不逼你,可太子你要明白,你是储君,不是一般的男子,你的肩上不止一家人。”
虽说大茂条件好,但孩子的存活率在自古以来都是极低的,孩子长到七八岁,还有可能夭折,更不要说养出的孩子是什么品性。
在陛下看来,孩子自然是越多越好。
茂长安却心道,道理我都懂,若我娶的别人,那侧妃倒也无所谓,可是我娶的蔓蔓啊,再让我去碰别的女人,心里总是不舒服的。
看着太子不动神色,陛下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心里总觉得在自己去世前,要把侧妃给塞到太子府里。
自己有三个儿子,也就选出一个儿子能继承大业。
不说以妃位拉拢势力,单单开枝散叶这个原因,陛下就不能同意太子只娶夏柔蔓一人。
也不知道自己这个身体能撑到什么时候,总要快快打算才好,最好拉上皇后一起。
陛下让太子退下回府,又喊来皇后两人一起商议。
而此时的茂长安已经快马加鞭回了太子府,好在肚子的孩子也算安稳。
只有没什么刺激的味道,都是安安生生的待在夏柔蔓的肚子里。
要不是知道肚子里面有个宝宝,夏柔蔓自己是没感觉的。
不过前三个月,夏柔蔓不敢四处乱跑,也就拘在太子府里,安心养胎。
只是最近林氏在牢房里听说不安稳的很,吵着府衙说,要判赶紧判,老是管着人什么意思?
林氏娘家也出来游说,说是夏柔蔓仗势欺人,故意将继母关在牢房里,还撺掇着武定侯休妻!
最后一点夏柔蔓也是第一次听说,但林氏捏着夏德容的把柄,夏德容怎么敢休妻?这分明是在夏柔蔓泼脏水。
虽说朝中碍着太子的面子,不敢对太子妃多说什么。
可是之前二王爷的那场闹剧收场,朝中有些人就开始拿着太子之前在城郊丈量土地的事做文章。
说是那家的姐弟两个,现在无依无靠,总不能因太子确定要继位了就不追究吧?
茂长安知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此谣言一出,对他重新清算土地实在是大患。
朝中好解释,但也要百姓们心服口服才是。
转眼就到了冬天,趁着还有些太阳,夏柔蔓胎儿又稳的很,便想约着屈英慧,梁支兰一起去庄子上玩,正好看看之前养的鹿。
两人自然答应,只是赶紧梁支兰兴致不佳,听说还在因丰昊的事跟家里闹别扭。
丰昊如今无甚官职,梁支丰倒觉得还好,丰昊这人有才,现在也只是一时困顿而已。
但梁支兰的爹娘却有些短时,总是压着不同意。
家务事最难缠,连梁阁老说了几次,梁支兰的爹娘还是不同意,这事也只能僵持了。
丰昊这人,夏柔蔓如今也算看开了,那么多不喜自己的人,丰昊不过是其中一个,为了支兰姐姐,夏柔蔓有心想给太子吹个枕头风。
可谁知别的事还好,倒了丰昊的事上面,茂长安就是不松口。
这让夏柔蔓也不好跟梁支兰讲。
看着梁支兰愁眉不展,只能跟屈英慧叹气。
说到底,梁支兰那最大的阻力还是家里。
三人的马车正走着,眼看马上就要到庄子,只见前边有人十分吵闹,似乎拦住了马车。
听着还有小孩的哭声。
梁支兰让花染去看看怎么回事。
待花染打探消息回来,只是一脸无奈。
说是太子当时规整田地之时,死了一户人家,那家就剩下八岁的姐姐跟六岁的弟弟,现在拦马车的就是他们两个。
夏柔蔓一听就要下马车,梁支兰感激拉着道:“他们两个一个八岁一个六岁,都是孩子懂什么?这背后肯定有人算计。”
夏柔蔓点头:“这些我也知道,只是今日若不下马车,倒更让人有所说此,说太子夫妇恃强凌弱了。”
也是,如今已然入冬,虽说还有些太阳,那也是寒风瑟瑟。
你太子妃坐着舒适温暖的马车,下面跪着两个小儿,说到谁那都会嘀咕两句太子妃不仁不义。
如今这局面,夏柔蔓是万万不可能给太子惹祸的。
下车之前,夏柔蔓问道:“花染,周围是不是来了许多百姓?”
花染点头说是。
夏柔蔓心里就有数了,将身上的披风取刚穿上的披风取了下来,手炉也不拿,扶着马车慢慢走了下去。
周围百姓都看着马车上,以为过了这么久,太子妃会直接走,没想到竟然直接下来了。
太子妃都下车了,屈英慧跟梁支兰自然也跟着下来。
夏柔蔓让花染带路,直接走到跪着的小儿面前。
只见他们衣裳单薄,面黄肌肉,一看就是许久没吃过饱饭。
夏柔蔓本就是孕妇,心思敏感,又不着痕迹的看了看周围的百姓,用帕子擦擦眼角,上前扶着小姑娘跟那小男童道:“这么冷的天,何故跪在此处,是谁送你们来的?可有曾吃过饭食?”
小姑娘明显是有人教过的,但说也说的结结巴巴:“有好心人说,太子妃会从这里路过,让我来找太子妃,说是可以报仇,还未曾吃饭。”
说着,小姑娘搂紧弟弟,无声颤抖。
小小年龄,就能说出报仇二字,她口中的好心人,也不知道是藏在哪。
夏柔蔓低头跟花染吩咐了几声,又朝那小姑娘说道:“天这么冷,先起来吧,有话慢慢说。”
花竹已经过来,花染还是去办事。
只见花竹子从马车上拿下两件厚厚的斗篷,百姓都以为是给太子妃的。
看着太子妃拿过斗篷,却转身给冻得瑟瑟发抖的小女孩身上道:“我这也没合适你的衣裳,先暖暖身子,我们去吃点东西,有什么冤屈慢慢跟我讲,可以吗?”
花竹也给男童披了斗篷,好让他们没那么冷。
夏柔蔓说话柔声细语,让小女孩有些恍惚,怎么太子妃说话跟好心人学的一点也不一样?
但小女孩想到死去的爹娘,咬咬牙道:“我不去,太子妃,我爹娘,还有爷爷,真的是太子害死的。”
夏柔蔓心里不高兴,但此时这么多人看着,自然就是哪让她生气,就受什么,夏柔蔓也不能对孩子发火。
“凡事都讲证据,你可亲眼看见太子害了你爹娘?”下夏柔蔓不想浪费这背后人做的局。
找来了这么多百姓,又费心演戏,夏柔蔓自然要陪着演下去。
小女孩说道:“我没见到,可是他们都是这么说的,要是太子不量,不丈量土地,我爹娘就不会死!”
说着小女孩哭了起来,男童懵懵懂懂见姐姐哭了,也跟着哭起来。
夏柔蔓摸摸小女孩的脑袋道:“那你可知为何要重新丈量土地?”说这话,夏柔蔓故意声音大了些。
小女孩摇头。
夏柔蔓道:“那丈量土地之前,你家有自己的田地吗?”
小女孩继续摇头,她家是帮一个富家翁种田的。
夏柔蔓这才道:“这就是了,太子查到,在十年前,都城其中西郊的普通农户有三千多户,可到了今年,就剩下七百多户。”说着,夏柔蔓停顿了一下,这个数字夏柔蔓其实也说不准,只是想让在场的百姓更直观的听懂。
“这两千多农户去了哪?经查证,都成了富翁家的佃户,农户跟佃户的区别大家也都知道,农户手里都有自己的田地,只需要给朝廷纳税,佃户则是田地属于地主,佃户不光要给朝廷纳税,更要给地主租子。”
“其中的去别,想必大家都知道,为什么有人好好的农户不当,要去当佃户?这其中的猫腻就多了去了,无非是有人强取豪夺,霸占农户的土地,逼的农户只能去租地种田。”夏柔蔓顿了顿:“太子如今要查那些强豪地主,将土地归还与民,到底是为百姓好,还是为自己好?”
周围的百姓不少都有听懂的,但还有人问道:“那都说太子自己也揽财,也霸者上好的田地呢!”
夏柔蔓听此,看了看问话的人,只见那人书生摸样,见太子妃看了过来,颇有些不好意思,周围人以为他说着话会得罪太子妃,没想到太子妃笑了笑。
“这位学子,我家太子是储君,是天下之主的儿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太子怎么会与自己的子民夺利呢。”
夏柔蔓说话虽然温和,但言之有理娓娓道来,让人不得不信服。
最后夏柔蔓又道:“谣言止于智者,相信我大茂的百姓都有自己的判断。”说完,夏柔蔓又对裹着披风的姐弟俩说道:“我看你们可怜的很,就跟着我回太子府吧,先吃些饭食,有何冤屈,都有我给你作主,不行我们就去面见陛下可好?”
只见寒风之中,太子妃看起来单薄的很,反观原本弱势的姐弟两个穿着厚厚的披风,不知道哪来的手炉也让两人捧着。
太子妃蹲下同两个孩子说话,不顾自己的嘴唇有些发白,轻声细语的安慰着两个孩子。
围观的百姓不由得心里夸了太子妃仁心。
姐弟两个也被已经回来的花染,拉到马车上。
原本要去庄子的马车,直接掉头回了太子府,梁支兰跟屈英慧肯定不会反对,反而是跟着去了太子府。
看自己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让花染跟花竹亲自看着那姐弟两个去沐浴换衣,吃点东西。
梁支兰跟屈英慧有些皱眉:“你将他俩领回来,若是无事还好,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跟太子才是最说不清的。”
夏柔蔓点头道:“那也不能把他们扔下吧,先不说背后的人能让两个孩子穿着单衣跪在寒风里,剩下能做什么谁回知道?再说,太子府里的人都是信得过的,如果两个孩子在太子府里还出了意外,那茂长安也不用当太子了。”
听夏柔蔓直呼太子的名讳,屈英慧跟梁支兰面面相觑,夏柔蔓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私下喊太子名字喊习惯了。
到了相熟的人面前,竟然不留神说出了口。
三人只好当这个没发生过,继续说刚刚的事。
屈英慧道:“那这样也行,把人放自己手里总要放心些,你跟太子讲了吗?”
夏柔蔓点头:“派人去说了,估计一会就回来。”
这下屈英慧跟梁支兰才放心,两人也不好多待,跟夏柔蔓告辞回家。
梁支兰跟屈英慧走在路上,不由得感慨道:“当初我家宴会上见到柔蔓,她还有些胆怯跟自卑,如今竟然像是换了个人。”
屈英慧倒是不在意道:“经历那么多,肯定有所变化,而且柔蔓是越变越厉害了啊。”
梁支兰听着楞了楞,点点头,别的什么也没说。
茂长安那边则是接道夏柔蔓的消息,并未先回家,反而是将这事跟病榻上的陛下说了出来。
陛下原本就精神不济,但这个事关系到二王爷,茂长安不说也不行。
最后陛下沉默了会,对茂长安说道:“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他既然做了这样的事,也就是不顾最后的父子情面对了。”
说完,陛下又咳了会才道:“你大哥是有心悔过的,明天你带着我的口谕,去看看他,说免了他的禁足。”
原本大王爷被禁足在府中,不经传召不得出府一步,如今是少了这道禁令,也算是对当时大王爷的反应给予奖励了。
茂长安领命退下,这才回了太子府。
看那两个小孩都是又瘦又小,心里叹气,若不是二王爷要栽赃他,两个孩子也不会落此下场。
反观姐弟两个,本来洗了热水澡,穿了干净暖和的衣服,吃了软和的饭食。
对太子府的敌意就少了些。
可这一见太子,浑身又长满了刺一般。
好在人美心善的太子妃也在这里,让姐弟两个少了些担心。
太子知道这两个孩子知道的也不多,只是简单问了几句,就让人带他们下去。
一日三餐不能或缺。
事情没了结之前,两个孩子都要在太子府住下了。
送走两个孩子,太子反身就搂着妻子道:“今天出门有没有累到,身子有什么不适吗?”
原本还是一脸正经的跟两个小孩说话,转而就变了张脸。
让夏柔蔓有些好笑,顺势靠着茂长安道:“哪能累着,原本是去庄子玩的,可还没到,就又回来了。”
今天的事,已经有人完全复述给茂长安,茂长安抱着妻子道:“这事你做的很好,可再有下此,先注意自个的身体。”
夏柔蔓点头,但遗憾道:“我就应该让人注意一下周围百姓中有没有对方的人,若能捉住一两个,这事也就能真情大白了。”
茂长安安抚道:“没事,蔓蔓已经想的很周全了,做的很好。”
老是被茂长安夸,也让夏柔蔓心里出了甜蜜,但心知自己做的还是不够,又道:“那接下来你怎么查?总要找出幕后之人吧。”
茂长安点头:“已经得了父皇的命令,可以直接查下去,不日就会出结果。”
陛下也同意了?夏柔蔓惊喜道:“那我是不是可以去审林氏了?”
想到林氏,其实茂长安是有些犹豫,但看妻子有些开心,还是点头道:“可以了,尽管去审,无论审出什么结果,都有我来给你撑腰。”
夏柔蔓赶紧点头,林氏的事时间已经不短了,要赶紧解决的好。
只是处置林氏之前,自己还要回武定侯府一趟,给夏德容打声招呼。
省的再出别的事端。
茂长安搂着妻子又问了:“早上吃了什么?中午可用过饭了?”
这一说,夏柔蔓才想到中午只记得给那两个孩子准备些吃的,自己这里倒是被人催了几次,还未去吃。
夏柔蔓笑道:“还没呢,你不说我还真不觉得饿,一起去吃些?”
茂长安喊来花染道:“再去做一席过来,之前准备的不要再热了,先那些点心过来给垫垫肚子。”说着,茂长安又道:“太子妃不记得也就算了,你们跟着忙的怎么也好忘了?”
见茂长安还要说,夏柔蔓拉着道:“算了算了,是她们喊我,我没吃罢了,咱俩去看看今天的点心是什么。”
茂长安摇头,只好将此事放下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