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集中客流,慈姝仙坊开业的当天,环采阁主楼关闭,姿容优等的姑娘们都被送到了慈姝仙坊。
那些差上一筹的,则依然分散在周围的酒肆食坊中揽客,营造出一片繁华热闹的景象。
龙吟城中早已经得知消息的纨绔、文士、商贾百姓等等,想尝鲜的来尝鲜,看热闹的看热闹。
更有闲汉光棍在人群中挨挨蹭蹭的想要寻着些赖皮打诨的机会,就被张岱青带人给丢进了南淮河中,他已经把推窗小娘子搞到手,正神清气爽,意气风发。
张岱青还顺便检查了一下取水灭火用的水龙,此时的阁楼基本都是临水而建,以方便火患时就近取水。
万事俱备,只待吉时。
荣青书志得意满,目光所致,无论是大腹便便的富商,还是衣衫光鲜的豪绅,哪怕是有点闲钱的市井民众,都只是行走的钱袋子。
不用多久他们就会为了红罂草膏,心甘情愿地把全部身价双手奉上,鼓鼓囊囊的钱袋子被掏空,装满荣青书的银库。
手里有钱,能够为荣家某些需求提供更多的支持,荣青书在荣家的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
要是到了琅琊王妃那种境界,甚至可以频频出入宫中,在太后面前说话都极有份量,那时他在荣家,大概也就只需要在意三位国公了。
“公子,房大公子到了。”
下人来报,荣青书出门迎客。
今日道贺的人们纷至沓来,能和荣家走动的机会并不多,哪怕只是荣家弟子开的秦楼楚馆,朝中百官,龙吟城中的高族名门,也给足了面儿。
就算人没有到,也会差遣下属仆佣送礼,即便是王府、国公府和侯府的礼品单子也不少见,库房里更是装满了各种礼盒,崔元贵正安排人挑挑拣拣,将贵重的先转移到荣青书的府上,以填出空来。
若连这样的面子都没有,谏院的年轻拾遗,也没有信心和胆气听他撺掇,去参劾琅琊王世子。
房之山的礼品倒是不大占地方,他给荣青书带来了一副父亲房杜魏的字,让荣青书大喜过望。
要知道房杜魏恭贺陛下、太后和皇后娘娘的生辰,也不过就是字画而已。
给皇后娘娘的画作,据说画了几个月,随笔题字倒是简单的多,但荣青书也不至于要和皇后娘娘比较。
“劳烦相爷了。”荣青书笑容满面。
知道房之山是宰相长子的人,纷纷向他行礼。
房之山没有什么架子,温文尔雅地回应。
荣青书则把值得提携的人向房之山介绍了姓名出身,若是有来历之人,还会聊一聊门第祖上的荣光。
司马玺也在人群之中挤过来,他和房之山一起喝过酒,自然也能多说上几句话。
荣青书在一旁拿温和礼的一些往事戏谑玩笑,好像他从不曾冷落和疏远过司马玺一样。
上次诗会荣青书爽约,让司马玺很没有面子。
可是在这龙吟城中,只有荣青书不给别人面子,司马玺却不能不给荣青书面子,谈笑如常。
王公侯府的来客,基本上是送了礼就离去,留在慈姝仙坊准备玩耍的都是平日里聚集玩耍的年轻人,也让场面愈发热闹。
荣青书知道房之山其实和大部分人都不算熟,正准备安排他到雅间休息,房之山却问道:“琅琊王府也会来人?”
“房兄如何晓得?”荣青书有些意外,明士隐和韦良宰一起来环采阁时,荣青书确实出面邀请了。
明士隐在龙吟城的士人才子圈里,知名度很高,往来无白丁,结交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荣青书亲自邀请也不算折节下交,至于韦良宰倒是顺带的。
明士隐和韦良宰当即受宠若惊一般答应下来。
“我在路上遇见明先生了,他跟在世子的马车后面。”
“往这边来?”
“我和明先生聊了两句,世子要去哪儿,他没有透露,但他确实是要来慈姝仙坊。他们车行缓慢,走走停停的,我便先走一步。”
房之山说完,略带意外地打量着荣青书,似乎对他刮目相看。
荣青书知道房之山眼神中的意味,自是在怀疑荣青书面子大到琅琊王世子会亲自来贺?
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的。
反倒是双方之间如果有所龃龉,为了消除芥蒂,琅琊王世子很有诚意地放下身段,亲自来贺,倒也是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房之山的眼神让荣青书十分享受,可是他也不大敢相信秦守安会亲自前来。
毕竟那可是世子……双方若不是交情极好,那就只有荣家的国公爷,能够让世子亲自出面。
荣青书还是留了个心思,一边和房之山闲聊,一边打发人去路上盯着,看琅琊王府的车马旗帜,是不是往慈姝仙坊这边来。
过得一阵子,宋鲁道欣喜惹狂地来报,王府的车马已经到了前街,先行官正在往慈姝仙坊开道。
“房兄,和我一起来恭候世子大驾光临吧。”荣青书略带得意地对房之山说道。
荣青书敢利用谏院参劾秦守安,只是基于荣家一时无两的风头与权势,但对他個人来说,秦守安能够给他捧场站台,依然是非常有面子的一件事情。
毕竟其他上三阶的府邸中,可没有哪位王爷、公爷和侯爷是亲自来的。
“你啊,你啊,总是能够把形势利用到极致。”房之山佩服地说道。
“哦?怎么说?”荣青书似笑非笑。
“我不说,免得你太得意。”房之山知道荣青书正春风得意,已经飘飘然了。
嬉笑着做看不惯他的样子,摆了摆手,却依然跟着荣青书一起来到慈姝仙坊的楼牌之下。
众人见到房之山和荣青书一起出来恭候,不由得纷纷猜疑,得是哪位公爷侯爷,亲自光临吧?
只见前方一阵喧闹,骑着高头大马的先行官开道以后,二三十个府兵执洒扫用具,镀金银的水桶洒扫开道。
王府护卫披甲持械,策马前后左右警戒,可以乘坐六人的舆驾雕龙刻凤,贵气堂皇,仪仗队伍缓缓随行,新秦皇族的龙旗在空中招展,猎猎作响。
看到皇族的龙旗,整条街上众人尽皆躬身行礼,屏声静气。
荣青书神色矜持,不卑不亢,视作寻常,但内心已然狂喜。
此条街上,商铺基本都归他所有,世子来此地除了慈姝仙坊,几无可能去别的地儿。
他心中推测,秦守安早年离开龙吟城,成年后才回来,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大概已经清楚荣家如日中天的声势。
秦守安来这里,不是冲着他个人,而是冲着他背后的荣家,但是这份光彩,终究是落在了他脸上。
看来秦守安还是识时务的,红罂草膏的生意,依然可以做下去。
瞧着马车来到近处,荣青书连忙上前一步,准备等马车停下,就拱手迎接世子,对方识时务,荣青书当然也愿意敬他三分。
“滚!”
随着一声叱骂,一杆虎尾枪重重敲在他的肩膀上,把荣青书给撞的一个踉跄,连连倒退回人群中,差点直接撞在石狮子上。
“放肆,尔敢冲撞世子仪仗,想死了吗!”
动手的赫然就是韦良宰,他骑在马上,把荣青书一枪撞开后,眼中精芒闪过,似是已然网开一面,冷哼一声便不再理会几欲倒地的荣青书。
荣青书几欲吐血,那天自己邀韦良宰来捧场,韦良宰那满脸堆笑的卑微模样,仿佛根本就不是眼前此人。
至于明士隐,跟随在车驾后,笑意盈盈却对荣青书视而不见,反而和房之山见礼。
宋鲁道和崔元贵、张岱青三人连忙扶住荣青书,他们哪里见过荣青书吃亏?
顿时怒上心头,下意识地准备开口大骂,却又马上反应过来,死死地捂住对方的嘴。
生怕平常口无遮拦的同伴祸从口出,然后目视着那前拥后簇,车乘相衔,龙旗招展的仪仗缓缓路过。
琅琊王世子的仪仗,在慈姝仙坊前丝毫没有停顿,对自作多情出来迎接的一众宾客视若无睹,然后逐渐消失在了前街尽头。
“不是来给慈姝仙坊捧场的啊?”
“想啥呢?那是琅琊王府!”
“刚刚马车里好像没坐人。”
“空马车?故意来逗弄人的?”
“谁知道呢……荣公子这回太丢人了……”
耳朵里嗡嗡地响起各种戏谑嘲讽,荣青书双目圆瞪,猛地回头,却见众人尽皆沉默箴口,根本没有人说话。
荣青书这才转过头去,那些讥笑的话语与声音却又在耳中响起。
纷纷扰扰,如群蜂嗡嗡,又如雷鸣阵阵。
他再次转身,迎接他的依然只是众人意味不同的眼神脸色,还是没有人张嘴出声触他眉头。
荣青书只觉头晕目眩,众人的神采脸色都变成扭曲的讥笑面孔,脑子里虚幻的嘲讽声更让他面色赤红充血。
“荣兄?”
房之山推开崔元贵等人,走到荣青书面前,露出关怀和宽慰之色:
“莫不是琅琊王世子不认得你?我们追上去问问怎么回事吧,万一他只是走过头了呢?”
房之山……你……好你个房之山!
荣青书伸出手指来微微发抖,喉咙一甜,竟似被房之山的话气的要吐血,勉力站直身体,抬头看见天上日光炫目,眼前却是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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