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姑娘,我是无忧门北璃宫舒梨。”
一行人里,那位身形高挑,眉间带一朵素白梨花花钿的姑娘率先开口。
其他几人有样学样,都朝着络川自报家门。
“无忧门南珈宫方知有。”
“无忧门南珈宫周越闻。”
至于温元思则是由林炎隆重介绍:“妹妹,这是我大师兄温元思,我们在无忧门东玦宫。”
络川:“……”
无忧门宫门的名字还真是个个都带玉。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的开山祖师玉常子嗜玉如命。不过此次无忧门东西南北四宫门里,唯有西璇宫未派弟子来,也是奇怪。
“竹林村林络川。”络川看着他们开口,用与他们一样的格式自我介绍。
周越闻有些忍俊不禁,忍不住多看了络川几眼。
生在这山野乡村,粗茶淡饭,粗布麻衣,便是在普通人堆里都有些难以启齿,更何况是在修行者堆里。偏偏络川介绍得坦坦荡荡,一本正经,丝毫不因为她的出身露出一丝卑怯。
这一点络川就比被他们挑中的另外两名外门弟子好多了。
那两位一个是出身商贾的大少爷,一个是出身翰林家的大小姐。按理说这出身比穷苦的林络川要好得多,可这两人却不如络川这般泰然自如,心性自然。
简单交谈后一群人便算相识了。
“请上前一步。”温元思开口。
使用独山玉牌的过程并不复杂,但以几人现在的道行,只有温元思能操纵这玉牌。
只见他解下玉牌用手背将其扣在另一只手的掌心,随即往其中注入一丝灵力。堂屋里这块小小的独山玉顿时光芒大盛,照得人睁不开眼睛。
整个竹林村的人都眼看着林家堂屋的方向,有一冲天白光冒出,但一瞬间又消失不见。
“妹妹,你且用一只手握住这玉牌。”林炎神色难得严肃,但语气中隐隐有些期待。
有天赋是成为修行者的基础。天赋高的人成长起来就是比天赋低的人要快。天赋低者勤学苦练三年五载,或许都比不上天赋高的人只花十天半个月所获得的进步。无数修行者前赴后继地证明了这一点,才造就了如今修真界的规则。
天赋高于一切。
如果络川没有天赋,或者天赋低,那就真的只能凭借林炎的关系,在无忧门做一个外门弟子。林炎自然希望妹妹天赋卓越,最好可以和他一样拜入道君门下。
“这样?”络川伸出左手从温元思手里接过独山玉牌。
“好像没什么反应。”周越闻站在方知有背后嘀咕。
“咦。”舒梨也往前站了一步,想看清楚些。
一般来说,有天赋的人握住独山玉牌后,玉牌上会放出一层碧光笼罩住这人。天赋越高,碧光笼罩的范围就越大。据说如今的剑圣宋至简幼年勘察天赋,玉牌散发的碧光笼罩住宋至简全身,在场所有人都被碧光照得难以睁开眼睛。
至于没有天赋的人,玉牌就还是普通玉牌,根本不会发光。
现在玉牌在络川手里,络川从头发丝到脚后跟,根本没有一处泛出碧光。
她没有天赋?
堂屋里所有人都沉默了。一时间不知道先安慰络川还是安慰他们的同门林炎。
“这个要还吗?”络川的手掌摊开,玉牌还静静躺在手里。
“给我吧。”温元思伸手把玉牌拿了回去。
但当他的手仔细触摸玉牌时却猛地发现不对。玉牌一直佩戴在他身上,他是对玉牌最为了解的人。但原本明澈通透的镂空玉牌,现在布满了杂质和黑点,甚至还有几道细小的裂纹,里面丰盈的灵气早已荡然无存。
所以……不是勘察不出络川的天赋,是玉牌坏了?可玉牌是何时坏的呢?他刚才用时还是好端端的。
温元思捏紧玉牌,免不了认真地打量起络川。
络川对温元思审视的目光视若无睹。这也不能怪她。她魂体受创,正需要力量滋养。这玉牌里灵气这么多,这不是送上门的补品?这谁能忍得住。
只是她一个没忍住,似乎就引起这温元思的怀疑了。
其他几人包括林炎在内,都默契地没提起络川没有修行天赋这件事。
舒梨还从随身法器中,拿出了一支透雕花卉白玉簪递给络川,连称呼都一并改了:“络川师妹,等你同我们回去,你就是无忧门的人了。此物是我雕琢的一件法器,有了它每日便不需要烦扰梳些什么发髻,但凭你的心意,可以省去不少事。”
络川没想到还有见面礼拿,她见林炎笑眯眯地没反对后伸手接过:“多谢舒梨师姐。”
现在她有点喜欢上无忧门了。门下随便一个弟子拿出来送人的法器都是玉石雕琢的。
络川把白玉簪插到发间,眨眼间她头上便自动盘好了一个朝云近香髻,和舒梨头上的一模一样。
“好看。”舒梨不吝夸赞,看向络川的眼神中带着笑意。
“舒梨你怎么这样,我和方师兄什么都没准备。”周越闻看傻了眼。
其实也不算什么都没准备,周越闻想了想,掏出一大把符箓:“师妹你拿着,这都是我画的。”
林炎赶紧和方知有一起拉住他:“你那些符画成何样你没数吗?!怎么敢送人的!”
堂屋里热闹成一团,络川的手上堆满了几人送给她的见面礼。
“她不是没天赋。”温元思的声音响起。
堂屋里顿时一片安静。没听说过独山玉牌会出错啊?
温元思简单解释:“玉牌破损了,勘察得不准。等回去后,我回禀师父让师妹去独山玉璧再测一次。”
独山玉璧?那灵气应该挺多吧……
络川面色平静,心里却已经打起了那有百米高的大玉璧的主意。
晚上林正亲自下厨烧了一大锅菜摆在院子里,最中间那一锅便是络川心心念念的花生炖猪蹄。
修行之人不重口腹之欲,最后花生炖猪蹄有大半锅都进了络川的肚子。
一群人看着络川瘦弱的小身板一刻不停地吃着猪蹄,目光都忍不住看向她的腹部。但不管络川吃了多少东西下去,她的腹部始终平坦如初,仿佛从未进食过。
用完这顿饭后温元思便带着其他几个人回了官道上的脚店,并未在林家过夜。明日他们便要启程。今夜就留给林家人吧。
送走温元思他们后,林正打着灯笼带着一对儿女去了竹屋。
“爹,您看着点路。”林炎看着喝多了的老父亲晃晃悠悠地走在前面,忍不住嘱咐。
“这路我都走了十几年了,没这灯笼都能走。”林正打了个酒嗝。
络川原本随手扯了根路边的杂草捏在手里,漫不经心地跟在后面,忽然开口:“我们都去了,爹怎么办?”
林炎也无奈:“只能等再过几年,我再攒些灵石,争取能让咱爹一起过去。”
修行者以外的普通人要想在修真界定居,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困难程度就和山沟沟里的小农民,想去京城买个大宅子差不多。
“那我和你一起攒。”想了半天后络川说。
“好。”林炎笑起来。
他离家五年的日日夜夜,都是一家团聚这个念头在支撑他。师父总说他被俗事牵绊,道心不稳,可至亲的事怎么能叫俗事呢?
至少现在他已经可以把妹妹先接过去了,把父亲接过去一定也是早晚的事。
“你们兄妹俩怎么还和小时候似的,躲在背后说悄悄话。你们爹是老了,不是聋了。”林正站住脚步回头。
他的脸藏在黑暗中,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他说:“我好得很。你俩要是在我跟前晃悠,我还得多做两个人饭呢。”
“……”络川仿佛被掐住了命门。
她马上问林炎:“无忧门的饭味道如何?”
来人间两个多月,她已经习惯了吃林正做的饭,习惯了林正给她买来的那些零嘴。若去了修真界吃不到,那滋味简直比死还难受。
林炎“嘶”了声,开始骗妹:“我认为,就我个人认为,味道十分独特,总之就是不错。”
“嗯。”络川放了心。
“就知道你嘴馋,等会祭拜完你们娘亲,我就回去给你做些肉干让你带过去。”林正说。
漆黑的夜里,灯笼没有照到的地方,络川的嘴角扬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这种情绪叫高兴。以前在妖域她只有打下一块新地盘会短暂高兴,但现在她却会为了便宜爹承诺给她做吃食而高兴。
竹屋有一个房间就是林母生前常住的地方,林母的牌位也供奉在里面。
上过三炷香,烧了纸钱,摆了供品后,林炎带着络川在牌位前磕了三个头。
林正在旁边抬手用衣袖擦了擦飘起的一点香灰,望着牌位出了神。
等一家人祭拜完回家时,林正洗洗手就赶紧进厨房忙活去了。林炎却站在屋外没进去。
“你要做什么?”络川迈出的步子又收回。
林炎低声说:“咱俩都不在家,我怕爹一个人在家会出什么事,所以不如设一个防御法阵。”
“哦。”络川不错眼地看着林炎设阵。
各种纷繁复杂的口诀说了足有一刻钟,林炎这阵法才算勉强设好。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可算好了。这口诀复杂得紧,你听我念一遍应当记不住,等以后我再教你。我先去换身衣服。”
等林炎关上他卧房的门,络川站在屋檐下开口开始念诀。
她口中所念,乍一听和林炎方才念的大差不差,但只有懂这个口诀的人才知道络川在其中几处做了改动。有了这几处的改动,原本薄薄的一层防御阵法瞬间增加了十倍不止的力量。且只要没有比络川力量更强的修行者出手破坏,这个防御阵法至少还能保存十年之久。
络川加固这处的阵法后,又朝着竹林走去,她这一走,还有几句话要交待给那黄鼠狼。
第二日清晨,林炎神清气爽地从房里出来。
他站在院子里吃着林正做的油条,抬眼往屋顶一看时却愣住了。这还是他昨晚设的阵法吗?怎么有种鸡蛋壳换成铁锅的错觉。他变强了?!
“臭小子傻愣什么呢?快来看看,我给你妹妹带这些够不够?”林正在厨房喊。他忙了一整晚都没合眼,最后鼓捣出整整四大个包袱。其中一大包是衣服,一大包是肉干,一大包是补药,还有一包则是银子,几乎是林正大半辈子的积蓄了。
林炎:“……”
天知道他走的那年,爹就打发了他一两银子,还让他省着点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