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姐。”沙弥在前方出声提醒。
王知絮微微偏头:“抱歉大师,被寺中新修缮的大殿晃了神。”
在寺中请了平安符,殿前跪地半晌,心头这才逐渐平静。
踏出门槛,天边都被染红,王知絮的脸颊似乎被镀上了半层金光,隐隐不似真人一般。
遇刺一事还是三皇子携着卫承运上门道歉王府众人这才知晓,王老夫人拉着孙女看了一遍又一遍,嘴上念叨着可算是没事。
王知絮安慰着祖母,一句话带过昨日那事免得家中人担忧。
因这事是越临所导致,是以今日带了卫承运来赔不是。
“此次凶险,怪我牵连了王小姐。”越临拱手作揖,态度实打实的诚恳,到让人说不出怪罪来。
皇家那些破事王老夫人自然深知其凶险,摆了摆手表示并无大碍,目光却放在了越临身旁的男子身上。
“三皇子快请起,这位是,卫大人?”
卫承运上前作揖:“晚辈卫承运,见过王老夫人。”
笑着让人入座,听三皇子讲述其中凶险,知晓是卫承运背着自家孙女走了两里路,王老夫人不由得挑眉,眼中倒是有些惊奇。
越临这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哄得老夫人接连大笑,王府中子孙虽让人省心,却少有像越临一般嘴皮子甚巧的。
一旁的卫承运和王知絮相顾无言,两人对视,回以虚假一笑,倒是格外默契。
“所以说贺家那小子还负了伤?”王老夫人皱起了眉。
越临点头:“昨日我请了御医,说是并无大碍皮肉之伤罢。”
“到底是个心善的孩子。”王老夫人轻叹,转头朝王知絮开口,“府中备礼,送往国公府中道谢吧。”
王知絮屈膝应承下来:“是。”
清荷在门口迎着小姐出来,上前低声道:“小姐,果真有人寻着过来了。”
点头表示自己知晓,王知絮吩咐着管家备好礼送去国公府内,欲想离去的脚步一停,临走前又添了一句。
“替我向贺公子道谢,就说这礼是老夫人吩咐的。”
“是,小姐。”
“府中芍药开得甚好。”
行至走廊上便听到这话,抬起头时瞧见卫承运站在前方赞叹着院中养的花。
“卫府中过于冷清,这花可否赠与卫某一盆?”卫承运颔首,朝前方走来的女子道。
王知絮浅步上前,两人擦肩而过:“卫大人既然已经拿了,何须再向主人家讨要。”
“用人物,需明求,倘不问,即为偷。”王知勉摇头晃脑在院中背着古文,孩童清脆的声音传入两人二中。
眼见那道青色身影渐行渐远,卫承运在原处站定,半晌,这才把目光从那道身影上移开。
霖石眼中泛着喜色,大步上前朝自家主子作揖,声音压得极低:“大人,霖风已救出。”
国公府中
一道挺拔身影直愣愣地跪在祠堂中央,耳旁传来贺国公的絮叨声,尽管肩膀上的伤隐隐作痛,贺允彦却眼中无神,俨然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听闻五皇子快要率兵归来,到时定要上门同他切磋一二。袁大人家中的公子也不知晓怎么样了,若是无门路,自己倒可以帮忙向三皇子引荐。易将军骑术功夫了得,不知他何时有空,马背上的功夫自己不慎精通,若是有一老师指导,想来进步要比自己琢磨快些。
“贺允彦!”
一声怒吼让贺允彦呆了片刻,回过神时便见父亲一脸失望地看着自己。
只见贺国公抬手指向自己一脸茫然的嫡子,怒不可遏:“我同你说的可记得,待叔伯来,定要放低了姿态以表歉意!给我好好听着,莫要走神!世子之位是由家中长辈一齐定夺,得罪了他们,那位子你可就坐不成了!”
“我本就不愿要那劳什子的世子之位。”
本在耐心教导,不曾想听到这话,贺国公当即一拍桌案站起了身子:“这便是你不去寺中的缘由?”
贺允彦拱手,眼中犹有不解:“父亲,我已解释多次,是有事耽搁。”
大手一挥,贺国公皱眉道:“虽你因救人而有所耽搁,但没在场就是没在场,族中叔伯都知晓了,今日你定要拿出我国公府嫡子的姿态,诚诚恳恳朝老祖宗,朝族中之人致歉!”
贺允彦点头,面上一片真意:“我定会按父亲要求完成,此事是我不对。”应承下来,话音却一转,“不过我并不是为了那世子之位,父亲,你知晓我没有那个心思。”
他从始至终的志向都在关外,但国公府向来不参与朝政,也不允许子孙入了权力中心,毕竟官场犹如泥潭,稍不注意便会陷入其中无法抽离,唯有独善其身才是真。
因此,贺允彦同家里闹翻了天,被送往了寺中进修心性。
这次被接回,他本以为是父亲松了口,满心欢喜地回京,不曾想与之前一样,仍是要逼着他放弃自己儿时的梦。
“啪嗒”
桌案上的东西都被挥至地上,贺国公气极,口不择言:“难道你还妄想着要上战场吗!毛头小子怎会知晓其中的残酷,老老实实呆在京中难道委屈了你?这世子之位,以后的国公之位,可是委屈了你?”
“我知晓!”
贺允彦目光灼灼:“千军万马,短兵相接,金鼓连天,血流成河!我知晓,我怎会不知晓!幼时母亲常常在我耳边提起,那是母亲做梦都想回到的地方,父亲,那也是我想要去一探究竟的地方!”
贺国公:“战场危险不已,稍有不慎便落得个尸首分离!”
贺允彦:“那就一辈子在京城中腐朽下去吗?”
“那是明哲保身!”
“窝窝囊囊的活一辈子从来不是明哲保身!”贺允彦道,“那是懦弱!懦弱!”
堂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两父子四目相对。
“老夫人。”管家为难地站在门外,看向站在人群首位的银发妇人。
在场的人自然听到了祠堂传来的争吵声,面色各异不发一言,等着老太太出声。
贺老夫人眼眶微红,嘴唇微微颤抖着,半晌这才缓缓转身,脸上的疲态让人不忍责怪,弯腰朝众人鞠了一躬。
“诸位,我代彦儿朝诸位道歉,虽因事耽搁,但仍需责罚,我们不会包庇彦儿,不如等明日再说这事如何?”
叔伯们你看我我看你,皆摇头无奈叹气。彦儿是国公府中第一个嫡子,也是他们从小看到大的孩子,自然不会苛责。
上前扶起老夫人,贺叔公应了下来,临走时皱着眉,看着老夫人欲言又止,但到底什么也没说,领着一众人转身离去。
贺老夫人朝管家摇摇头,转身离去,任由两父子在堂内继续争吵。
“今日你就跪在祠堂内,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起身!”贺国公厉声吩咐,大步离去。
“郁郁而终,也算得上明哲保身吗?”贺允彦低声道,俊俏的脸隐在暗中让人瞧不清神色,垂在膝边的拳头死死捏紧。
贺国公脚步一顿,脸上流露出痛色,下一秒又消逝不见,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门外。
谢豪一事已定夺,大理寺卿呈上证据,圣上当即下令处死谢豪。
似乎未曾料到自己当真被谢家舍弃,谢豪跪在刑场中央,涕泗横流,大声哀嚎。
“啊啊啊啊!为何不救我!为何不救我!阿姐,阿姐!”
“阿姐救我!阿姐救我啊!”
“时辰已到!”
未等谢豪说完,那侩子手喷出口中的酒淋在刀刃上。
谢豪欲想挣扎,被铁链锁住的双手双脚却动不了半分,肥胖的身子因为害怕而剧烈颤抖着,眼白通红。
“不,不,我要见圣上!我要见皇后娘娘!不!”
“不......”神情狰狞,不知此刻看到了何物,谢豪眼瞳一怔,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似乎明白了什么,力气逐渐变小,浑身的生气仿佛在此刻陡然消散,脸色灰败等待着属于他的死亡。
下一秒,血溅三尺,人头落地。
“好!”
“砍的好!这种贪官不得好死!”周围百姓争相叫好,大快人心。
不显眼的角落里停着一辆马车,微微掀开的车帘能让人瞧见外面是何情况,在听到谢豪出声时车内的女人已然捏紧了手,等瞧见人头落地,心中微微一松。
谢豪被斩,宣告着这事也告一段落,上面那位便不会再凭此事找谢家的麻烦。
谢皇后红唇抿紧,脸上露出愧疚的神情,但更多的是庆幸:“抱歉弟弟,下辈子阿姐定不会弃你。”
吩咐着车夫离去,马车晃晃悠悠地行驶在街道上。
这些日子不知从哪儿传的风言风语,把谢豪所做的事都昭告天下,坊间传闻惟妙惟肖,老百姓们大老远提着烂菜叶臭鸡蛋往谢府门前扔去。
家中受过祸害的老百姓一条心,一步一叩从街道那头跪至谢府门口,哭着闹着要给自己家人一个交代。
原以为谢豪死后这些事情不会冒出头来,如今却给了他一个当头闷棍。
大堂内气压极低,如今的谢家家主谢鼎正战战兢兢跪在中央,额上全是冷汗。
“不是说都解决好了吗?”谢崇阴沉着脸。
谢鼎抬手擦着汗,忙点头应声:“老爷子,按理说都解决好了的,我也不知那些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砰!”
大手猛地一拍,桌角碎了一地,在场的人都被吓的一哆嗦,大气不敢喘。
“不知不知,一问三不知,我要你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