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见自家小姐出了暗室,清荷上前,“有人查我们。”
王知絮捻起柜上的香灰,轻轻撒至那精致鎏金香炉周旁:“谁。”
清荷摇头:“对方太狡猾。”
用锦帕擦了擦手,王知絮转身坐在了梳妆台前,身后的清荷上前一步仔细地拆掉那些个珠钗。
“放些消息出去,瓮中捉鳖。”镜中的女子眉目柔顺,轻启粉唇。
抬手取掉耳上的珍珠,王知絮偏了偏头朝窗外看去。
“再查查卫承运。”
“小姐?”清荷有些不解,卫大人的身份在两月前不就确认过吗?
王知絮回过头,眉眼晦暗不明:“甚怪,甚怪,继续查,他绝不会是普通身份。”
“是。”
轻手轻脚退出房内,清荷疾步朝偏屋走去,等出来时俨然一身黑衣,发丝利落扎起,抬脚往屋檐上飞去,不过片刻功夫便已瞧不见身影。
“好大的胆子!易鸿宇!等我出了这地儿绝对不会放过你!”
“你们要做什么!做什么!”
谢豪被人绑在板床上,双手双脚都被死死束缚,唯有那脑袋能左右晃动。此刻的他受限于人,对于前方的迷雾害怕不已,双眼充血死死瞪着立于牢房外的男子。
直至看到拐角处一身穿宦服的人出现,谢豪这才面目一呆,下一秒痛哭哀嚎。
“不,不,让我见圣上,让我见圣上!臣冤枉!臣冤枉啊!”
老太监取出箱内准备好的东西,见牢外人点头,随即捆起衣袖埋头干起活来。
“别,别!”感受到腿间出现的大手,谢豪连连往后退,却因为身子被捆着而无法动弹,身后的衣衫因害怕已被大汗浸润。
易鸿宇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子,双手抱至胸前,对于此场景并无丝毫好奇。
那老太监嘴角勾起,眼中露出嘲讽,手下动作一狠,比平时对那些个新进宫的少年还要上去半分。
他教了十年的干儿子,就因为这事儿,因没能看好主子的罪名被谢皇后的人活活折磨而死!等自己赶到时,小邓子的尸体早已凉透。
想到往日鲜活的模样已经不再,老太监眼神一狠,手上的动作却放慢了些,到没了平日里干脆利落的风范。
“啊啊啊啊啊!”
牢狱中传来极为痛苦的喊叫,直穿人耳。
易鸿宇皱了皱眉,低声吩咐着身后的人:“动作麻利点儿,还得拿着东西去上边交代。”
“是,是。”老太监连忙点头。
等做完这事儿谢豪早已疼晕了过去,太医院的人候在外边多时,瞧着易将军领着太监大步走出,匆匆上前给谢豪上药。
毕竟圣上可吩咐了,得留谢豪一命。
自从出了这档子事后,后宫内可谓是盘查得格外详细,那些个娘娘妃嫔若是想邀家里人进宫,层层上报且须得有专人的女官跟在身后。
谢崇被领着进了慈明殿中,挥袖撩起衣袍下跪。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早已等不及的谢皇后奔下殿,亲手扶起谢崇,眼中满是焦色:“父亲快快请起。”
张了张口,瞧着一旁的女官仍站在原处,谢皇后脸色一沉。
“你,下去吧。”
那女官不卑不亢回应:“回娘娘,圣上吩咐,不敢不从。”
自然知晓皇上对后宫内的严改,可如今她有要事要说,怎能留一外人在殿中。
谢皇后横眉,朝身后的嬷嬷抬了抬下巴,便瞧见那嬷嬷上前拉住那女官的胳膊,推了腕上的金镯往女官手中推去:“姑姑行行好,圣上宠爱娘娘这事后宫都知晓。”
前后都是大佛,女官自然不敢得罪,到底是接了那金镯,跟着嬷嬷踏出殿中。
殿门被人从外阖上,谢皇后这才疲惫地揉了揉额角:“父亲,谢豪此劫可还能破?”
倒是不曾想谢豪做得那些事都被捅破,如今能保住谢家已是不错,若还要救谢豪,她当真不知该如何破局才好。
站在殿中的老翁体魄健壮,瞧着倒不似快耳顺之年,头发花白,此时捋着胡须不甚在意:“那便舍了罢。”
谢崇一生风流,其下子女多如牛毛,却只有谢皇后与谢豪两人是正妻所出。不过若论宠爱,唯有谢皇后高居首位。
见父亲这番说,谢皇后微微点头,心中的愧疚感少了些。这事闹到最后只能舍弃谢豪,不然为了他一人而牵连整个谢家吃力不讨好,但却是从小长大的弟弟,谢皇后到底不舍得。
可再如何不舍,谢家的势力不能受损,自己的位置也不能被动分毫,唯有舍弃谢豪,才可把损失降到最低。
谢皇后眼神幽深,心中想着作为谢家的一员,谢豪定能理解他们的做法。
谢崇坐在宫人抬上来的椅子上,皱着眉头朝谢皇后开口:“蓉儿脸色不好,近些日子可是没休息好?”
谢皇后无奈一笑:“怎会休息好,父亲,朝中出了大事,谢家如今人心惶惶。”
不甚在意地挥手,谢崇轻嗤:“只需把所有罪名推到谢豪身上罢,他做事向来不顾忌,已惹许多争议,有父亲在,你且放心。”
“父亲大人自是英明。”谢皇后赞叹。
余光看到那缠在掌心处的白布,谢崇动作一顿,眼睛眯了眯:“手受伤了?”
瞧着自己的手,是那天自己催动虫蛊而弄伤的,谢皇后点头:“情况危急,不得已而为之。”
听着谢皇后描述那天的场景,谢崇脸色阴沉。
“那蛊伤人的很。”
听到这话,谢皇后眼中一黯:“父亲,我需要它。”
无奈叹了口气,谢崇眼中却一片纵容:“那蓉儿想如何便如何罢,其他的便由我来想法子。”
早已料到父亲会这般说,谢皇后心头一松,近些日子的焦灼感全然消散,倒是有精力考虑起其他事儿来。
“谢豪一事定是中计,但却查不到幕后出自谁手。”想到那天余妃的眼神,谢皇后冷哼一声,早知会被那贱女人摆一道,就应当初不留活口。
可瞧着曾经受宠的女人过了这么多年不如意的日子,谢皇后心中浮起快意。
“蓉儿可还记得我曾教于你如何辨晓同彼方作对之人?”谢崇眼中一片幽意。
谢皇后一顿,红唇鲜艳无比,上挑的眼角闪过一丝亮光:“受益之人,即为始纵恿者。”
“越临。”因掌内还有伤,谢皇后微捏霞帔,眼中杀意一闪而过。
等处理完事,易鸿宇这才回了府中,瞧见管家迎上前来支支吾吾的模样,脚步一顿。
“何事?”神情淡淡,似是心情不甚好。
想到今日那袁家门口所闹的一出,将军早晚都会知晓,管家咬咬牙,到底还是提起气大致说了一遍那袁小姐的事。
本以为凭借将军欢喜袁小姐的心意,知晓了这事定会怪罪于自己未曾看好袁小姐,管家早已做好受惩的准备,谁料面前的男子只是默了半晌,回了一句“知道了”便大步朝书房走去。
就这般?
管家不可置信,等将军的身影消失不见,这才敢开口猜测:“难道将军心意已然改变?”
没人回应,悻悻地摸了摸下巴。
推开书房,最为引人注目的便是那桌上的一盏雪白的兔子灯,上面绑着些许白色绒毛,煞是可人,此物同书房内的布置并不匹配,一看便知是外人之物。
花灯款式不是新色,想来年深已久,却被主人保存得极好,上方并无半丝污渍。
坐于椅上,易鸿宇一言不发地处理完所剩的公务这才把目光放于它处。脑海中全然是幼时男童女童相互嬉戏的场面,冷硬的脸上出现一抹柔情。
画面一转,变为一女子脸色苍白躺在床上,嘴上说着颇为奇怪之话,性子全然跳脱不已,等能够下地,更是把将军府翻了个底朝天,同婢女嬉戏打闹见至自己眼中并无丝毫情意。
怎会如此,明明凝思同他两情相悦,不过是短短两月为何变成如今模样,易鸿宇抬手撑住额角,眉眼满是躁意。
可明明,明明是一样的容貌,一样的身量......
他也曾抱有期望,派人偷偷问过袁夫人,得知这人的胎记同凝思相同,最坏的打算也被打破。
放在心尖上多年的女子怎能不了解,易鸿宇一眼便能瞧出如今的“袁凝思”已然不是自己心爱之人,当时在宴中还仍有所期待,可这几日在府中仔细观察,易鸿宇已然确定。
“她不是凝思,凝思究竟去哪儿了,她究竟去哪儿了。”喃喃开口,易鸿宇眼中满是痛苦,不敢相信那个鲜活的女子不知何时在世界中消失,剩下一个不知从哪儿来的人顶替了她的身份。
不管他如何调查,结果都显示那女子就是凝思,可她明明不是!
往日在战场上威风不已的易将军如今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发丝微垂异常颓废。
大风肆意在窗外咆哮,此时的天气与易鸿宇的情绪相得益彰,下一秒狂风夹杂着暴雨倾盆而下,放在桌角的书册都被吹翻至地,主人却无动于衷。
半晌,易鸿宇这才缓慢站起,弯下腰逐一捡起那些东西。
视线落在其上的小册上,话本中的插画活灵活现,想必绘画之人定有几分功底,易鸿宇却皱起了眉,只因这东西不应出现在自己书房中。
捡起那话本子,这才想起是那天宫宴上一女子所掉,因他少有回京对那匆忙的背影尚不熟悉,并不认识是何家小姐,本想之后查查,却因袁凝思的事儿将此放置一旁。
随意翻了翻,那插画煞是抓人眼球,易鸿宇瞥了两眼书中的内容便想放下,却瞧见其上“换魂”二字顿住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