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盘中棋子

这场闹剧最终以袁大人被送往医馆而结束,袁夫人不断抹着眼泪,朝一旁的青年弯腰道谢。

“多谢贺公子,多谢贺公子。”

贺允彦忙扶起面前的妇人,摇头说无事,举手之劳罢。

“贺允彦是何性子?”越临上前一步站在卫承运身旁。

只见卫承运目光放在那辆远去的马车上,因为甚急的缘故,贺允彦不断探出头催促着前方的小厮。

卫承运捻了捻手指,轻启嘴唇:“端人正士。”

听了这话,越临皱起了眉,下一刻又放缓,似是松了一口气。

“贺国公未立世子,应是想贺允轩长成少年模样,有了功名便能正大光明传与爵位,那贺允轩可是谢家的外子。”越临眼中划过一丝冷意,只觉谢家的手伸的越发长了起来。

“但庆幸的是贺老夫人醒了,可老太太身子骨一向不好,想必定会在意识清醒期间让贺国公定下世子之位,立长立嫡,贺允彦理应是下一位世子。”

“端人正士煞好。”越临如实说道。

卫承运却皱起了眉头,并不认为此事就像越临所说那般简单。

若这世子之位当真要落在贺允彦头上,为何那位贺夫人这般沉得住气,贺老夫人醒了这般日子国公府还未有动静,贺允彦如今还是公子身份。

更何况贺允彦被送往寺庙中好几年,正是动手的最好时机,若他是谢氏,定会在这期间把威胁一一铲除,尽管后续处理起来颇为麻烦。

既然没动手,那便是他们认定这世子之位并不会落在贺允彦头上。

卫承运眸子闪了闪,贺国公乃一大孝子,就算万般宠爱那贺夫人,但仍会听贺老夫人的话,既然不是贺老夫人和贺国公的原因,那便是,抬眼往马车消失的方向看去,卫承运站立片刻,下一秒转身离去。

“贺允彦颇爱习武,书房中全是兵法之书,舞文弄墨并不喜欢。”王知勉坐在阿姐身旁挠着脑袋说道。

簪花小楷跃然于纸上,王知絮捏着笔似是在记录着什么,听到这话抬起头。

见阿姐看向自己,王知勉正襟危坐,发誓自己所言并无半分虚假。

“那贺允轩平日对其他人嚣张不已,便是断定自己会继承爵位,他亲口说贺允彦志不在此。”

沉思片刻,王知絮点头,继续动笔。

见阿姐忙于自己的事,王知勉也抄写族规起来,胖嘟嘟的脸上一片苦色,只觉自己抄完便会半死不活。

袁天瑞回到府中被告知父亲竟被妹妹气倒在地,如今仍在医馆还未归来,当场变了脸色。

正准备匆匆离府前去医馆时,却瞧见自家门前停了一马车,母亲正搀扶着父亲缓缓走下。

“父亲,母亲。”袁天瑞上前一步,眉眼间满是忧色。

因才醒来不久,袁大人脸色并不好看,摆了摆手,便被袁夫人搀着入了府中。

身后跟着的管家三言两语说完所发生的事,提脚跟上夫人的脚步。

脸色阴沉,袁天瑞心中满腔怒火,想到父亲被袁凝思气进了医馆,她却仍在同太子纠缠不久,只觉气极不已。

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知晓这便是好心出手帮忙的贺公子,袁天瑞当即挥袖,直直地朝地上跪去。

“多谢贺公子救命之恩,天瑞无以回报,唯有当牛做马!”

说完这话,袁天瑞眼神明显一黯,若是从前父亲仍在朝中,自己也是一名举人,尚且也有入朝堂的机会,对于报答,也有更多选择,可如今袁府皆为庶人,他自然也无脸再入朝为官,唯有一身才学,却无用武之地。

手臂被人扶起,袁天瑞抬头,便见面前的公子笑了笑。

“袁公子何至于此,袁大人曾为朝廷肱骨,救他乃我分内之事。”

贺允彦在马车中便被袁夫人告知了此事的来龙去脉,见袁天瑞此时不得志的模样像极了自己,叹了口气出声相劝。

“谁说男儿的志气便定要在朝堂之上,沙场也是我们的战场,袁公子为何不放开眼去看。”

听了这话,袁天瑞身子一顿。

弃笔从戎,古时便有许多先例。

还未曾想清楚,肩膀被人拍了拍,袁天瑞抬头,便见眼前的男子挥了挥手迈出离去的脚步。

“道谢不必,袁公子好生照顾袁大人罢。”

书房内气压甚低,霖石送上刚到的情报,打量着自家大人的脸色。

“不过是问斩谢豪而已。”卫承运眸色幽深。

既然王知絮把刀递了过来,只斩一人过于仁慈,他要让谢豪溅下的血,把站在其身后人的衣襟都染脏。

“大人,谢家有大动作。”霖风抱拳,低声说出自己所查。

谢豪入狱,路监司呈上罪证,现在只等大理寺清查后,谢家于理于据都会大创,更何况大理寺那位雷霆手段,不出三日必会有结果。

往日谢家做错事皇帝尚且还会留情,如今倒是彻底放手交予大理寺,心中定是气极。

既然无可避免,便只能把损失降到最低,谢家这几日一边处理罪证,一边把祸水全引谢豪身上,应不暇接,既然如此,那他便再送上一份小礼,算是为谢国舅践行。

嘴角浮现出淡淡的笑容,似是心情尚好,打开放在一侧的信,卫承运扫过其上的内容,视线一顿。

“两个月前?”

霖风垂头应声:“是的大人,两个月前周边城镇中便有人瞧见王小姐身旁那侍女的身影,但属下仍不确定这消息是否属实,毕竟王氏少有见人。”

玉白手指轻敲桌面,发出一串有节奏的响声,男子垂眸并未开口。

两个月前,两个月前,西姜坨,太子,谢家.........以及,自己。

一声轻笑在书房响起,霖石身子一僵,同跪在地上的霖风两相对视。

“当真是所有人都被骗了过去。”眼中划过一丝冷意,手中的信纸出现褶皱。

他便说为何太子一派怎得突然打了个越临措手不及,原是身后有一助力出现。

为何那太子突然喜欢上了袁家小姐,只因太子一直被谢皇后所管制,向来未曾有自由,瞧见一美丽自由的鸟儿自然会为其所吸引。

袁小姐恰好就是那只自由的鸟儿,就算她不是,也会有另一个张小姐、李小姐出现,引得太子无法自拔,退其婚约。

世人都以为太子爱极了那袁家小姐这才愿意顶着压力退婚,却不曾想这事从一始终便是出于王知絮之手,最想解了这婚约的竟是两人之中的女子。

卫承运敲了敲桌案,眼中幽深一片。

那日救下自己,想必也是算计好的,只因她需要一个在朝中能与太子相对抗的势力,毕竟氏族不可参与朝政,这是大家都默认的事。

整个京城就像一棋盘,执棋之人竟是那看上去温婉不已的女子。

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沦为他人手中之棋,卫承运眉眼弯了弯,眼中却聚起寒冰。

她究竟要如何,要对付谁,太子?谢家?三皇子?

还是说,坐在上方执掌天下的那人?

王氏的势力全然在琅玡郡,皇族为了防止四大氏族起狼子野心,如同对待敌国一般接过氏族中一系嫡脉来到京城,在京城中的氏族犹如被交换的“质子”,无权无势唯有一番名头,想要动那些根基颇深的大家,犹如愚公移山。

“不管她想动谁,似乎已经做到了第一步。”无权无势,那便借力打力。

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霖石,卫承运沉声道:“继续查,王知絮从幼时到如今,事无巨细都给我查清楚。”

如今谢豪已是将死之身,丞相一派却被太子收入麾下,再加上易将军同袁小姐的关系,卫承运皱起了眉,似是猜不透那女子究竟想要做何事。

助力太子使得越临败退,却又接过越临递上来的丫枝对付谢家。

卫承运站起身,脑海中浮现出王知絮笑意盈盈朝自己开口的模样。

“琅玡王氏。”女子声音似柳絮般轻柔。

“王知絮,王知絮。”低声念出,卫承运脸上并无丝毫波澜,眼底似明似暗朝那西方看去,话语中满是寒意,“可这京城不是任何人的棋盘。”

“我,也不会任人当作棋子。”

轻风拂过,月色下的脸庞多了丝清寒。

是夜

拿着白日里写的书册进了房中,在烛火的映照下,女子轻轻转动床侧的一精致小香炉,下一秒,床前的地砖微微抖动,一条台阶便出现在屋中。

迈出脚步轻放在台阶上,缓缓朝里走去,直至整个身影都消失在通道中,那地道才阖上。

最后一台阶走完,王知絮踏在地上,轻车熟路地点燃周围的油灯。

烛光辉映,整个暗室都被照亮。

暗室里一半落置书架,整齐一列排开,书架中则放着一样大小的小册,唯有小册侧面的字不同而已。

中央则是一大桌案,上方也摞着一沓书册,王知絮把手中的小册子放在面前的书架上便要离去,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顿住了脚步,缓缓走回。

细白的手腕在烛火下泛着莹光,轻轻从书架左侧抽出一薄薄的书册,王知絮垂眸扫过里面的内容。

“卫承运,户部尚书,庶民之子,父母双亡,年二十又六,三皇子一派......”

想到下楼时自己身子一顿停留了几息听到的话,抿了抿嘴,眼眸中犹有暗色。沉思片刻,王知絮踱步至桌案,拿了一新册子,挥笔写下卫承运三个大字,用以重新记录。

来回不过一刻钟,女子轻吹油灯,霎时间满堂昏暗,脚步声响起,遂又消失。

作者有话要说:前期的卫大人:这京城不是任何人的棋盘。

后期的卫大人:阿絮阿絮,让我做你的棋子让我做你的棋子让我做你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