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皇上的话,袁凝思大方一笑,点头应道:“是。”
见她回应,皇帝脸色如常:“那你身为朕的臣子,为何不跪拜朕?”
只见袁凝思双手背在身后,毫不露怯:“我这个人一跪父母,二跪天地,其他人我是不愿跪的。”
“哦?这是为何?”
拂过太子不断拉着自己衣袖的手,袁凝思目光坚定:“自然是因为世人平等且独立,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此话一出,殿中皆哗然,越晖终于忍不住低声呵斥:“凝思,快跪下。”
瘪瘪嘴,袁凝思轻哼一声:“我不。”
说完心里不免感叹这世界太过封建,她以前连爸妈都没跪过,还想让她跪别人,怎么可能。
“袁家真是养了个好女儿。”意味不明地朝下看去,皇帝淡淡说道。
袁家坐席上,袁天瑞早已满背冷汗,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而袁母则颤抖着身子落下泪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家女儿居然这么大胆,就连对上面那位都敢乱语。
听到这话的袁凝思挺了挺背,脸上露出笑来,她自然和旁人不同,她可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和这些封建社会里愚昧的人可不一样。
谁料下一秒,袁凝思却笑不出来。
“来人,把她给朕拿下!”
酒杯被皇帝摔在地,刺耳的声音传到在场所有人耳中。
直到被侍卫钳住胳膊,袁凝思这才反应过来皇帝说了什么,诧异地抬头,却同一盛满怒意的双眼对视,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不是,为什么啊?我可什么也没做。”袁凝思不断挣脱着,可她那点力气哪够用。
太子越晖急忙站起身,拦住那欲想拖走袁凝思的侍卫,朝上方拱手解释:“父皇,凝思她上月落入水中,许多礼仪早已不记得。”
“晖儿。”皇后的声音适时响起,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你们放开我。”身后的袁凝思挣扎开口,今日进宫特地准备的妆发早已乱成一团,“凭什么,他们不也没跪,为什么只抓我一个人啊!”
女子声音较为尖利,目光落在了前方站着的几人身上。
早就因为这场闹剧站僵了腿的陈烟琼投去不善的目光,头上的金钗步摇随着脑袋晃动发出清脆的响声:“你眼瞎了吗,没看见我们在行礼?”
氏族自然拥有不跪的特权,可他们知晓当今圣上有多么小心眼,因此男儿拱手作揖,女子屈膝行礼以示尊敬。
被这么一呛,袁凝思梗着脖子出声:“可你也没跪啊?”
“你什么身份我什么地位。”陈烟琼轻嗤一声。
“你......”
袁凝思还想说些什么,可上方的人却不愿再给她机会。
“拉下去。”威严地声音在殿中响起,不容拒绝。
刚想出声,却被母后的眼神制止,越晖捏紧了拳头,直到手心传来刺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蠢事。
朝被拉走的袁凝思使了个眼色,越晖掀起衣袍跪在地上。
“儿臣知错。”
直到那女子被拖走看不见身影,皇帝这才收回目光,没有理会跪在地上的太子,揉了揉眉心站起身。
“朕乏了,诸位爱卿好好享受此宴。”
说完这话,便迈出脚步朝外走去,身后的喜公公连忙跟上,皇后行礼。
“恭送陛下。”
直至那道明黄色的身影消失,大殿中的气氛这才回温。
不愧是后宫厉害角色,就算自己生辰宴上出了这么大丑闻,谢皇后坐在尊位仍面不改色地接着主持宴会,唯有站在身后的嬷嬷发现皇后娘娘放在膝上的手已然把礼服捏皱。
舞姿曼妙的伶人在台上表演,却没吸引众人一丝目光,全在低声讨论着刚才所发生之事。
袁家座位上空无一人,袁思凝被拖走后,袁母便晕倒了过去,袁天瑞匆匆抱着袁母离席。
喜欢的女子被关入大牢,自己因为这事又被父皇所厌烦,越晖脸色难看地执起酒壶。
感受到身上落下的目光,越晖抬头,便落入了一双含笑的眼中。
王知絮举起酒杯,虚空中敬向越晖,嘴角带着从容的笑意。
“王知絮!”
瞧见对面女子面带嘲讽的笑容,越晖手指捏紧,脖颈上青筋鼓起。
抿了一口酒,王知絮移开了目光,低声轻笑:“愚蠢至极。”
原以为谢皇后这些年会有些长进,不过如此,物色的女子也不太行。
眼见太子一杯一杯的酒落入喉中,王知絮敛下眸子,让人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太过愚蠢的人活不长久,这是祖母从小告诉她的道理。
坐在高位上的皇后胸口闷气不已,没想到那女子的性子同之前变化这般大,已然成为不可掌控的因素。
叹了口气,想到要舍弃自己培养多年的棋子,到底是舍不得,目光落在殿中一气宇轩昂的男子身上,瞧见他不断望殿外投去担忧的目光,谢皇后神色又缓了缓。
虽说那棋子已然不可控,但至少捏住了她,便能捏住其他人。
王文珊年纪小,坐不住。
宴会进行到一半便同在京城中的好友出了殿里,王博易也离了位子不知去了何处。
陈烟琼和庾朗朗一同来到王知絮身旁,同桓创不知在说些什么话。
瞧见这幕的越临连忙拉过正独自饮茶的卫承运:“走走走,咱们去那边。”
卫承运抬起头,眼中露出不解。
越临耐着性子解释:“陈烟琼和王知絮两人,适龄又未曾婚配,咱们快去套套近乎。”
见好友还没放弃那个异想天开的计策,卫承运轻叹一声,到底是站起了身子。
陈烟琼盘腿坐在王知絮身旁,朝上方不知在想什么的皇后努努嘴:“瞧,前日你同太子才退了婚,今日她邀请你来便起了折辱你的心思,倒是没想到却被自家儿子当众毁了这场宴会。”
说完皱了皱眉头:“也不知那袁凝思怎得变成这般模样,之前性子可谓是怯弱不已。”
庾朗朗嘴角一勾,牙齿在黑皮肤的映衬下白的刺眼:“还想着看知絮姐如何应付这局,没想到他们自己人咬自己人。”
王知絮倒是没开口,而是看向庾朗朗身后。
几人都注意到了这道目光,往后转头,入眼的便是三皇子拉着一人鬼鬼祟祟往这边靠的模样。
被当场发现,越临顿住了身子,却并未退缩,而是梗着脖子上前僵硬的打着招呼。
桓创终于填饱了肚子,擦了擦嘴巴乐呵地出声:“三皇子怎么来了。”
氏族深居浅出,少有同朝中人打交道,久而久之便传出他们眼高于顶的谣言。
其实真相并不是这般,而是因为当今圣上心思重,但凡氏族同朝堂众人有了交往,便会怀疑是否他们起了贼心。
“你们好,你们好。”干巴巴地打完招呼,越临就这么站着不说话,倒是惹得他们四人没在开口接着议论。
陈烟琼抚了抚手腕处的玉镯,挑眉出声:“三皇子怎么敢过来,想拉拢我们?”
说完看向越临身旁那道陌生的面容,恍然出声:“哦,我知晓了,定是美人计。”
自己的心思三言两语便被人道了出来,越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下一秒,忙摆手否认。
倒是一边的卫承运脸色未变,拱手朝前方四人行礼。
沉着脸站在不断饮酒的人面前,易鸿宇拦住越晖抬起的手:“殿下,可否告知为何凝思如今成了这般模样,你对她做了什么?”
易家同袁家相邻,易鸿宇和袁凝思自小便是青梅竹马,十五岁那年易鸿宇上战场想赚取功名风光迎娶袁凝思,走之前承诺等他回来会娶她。
可这一去便是七年,除了在封赏的圣旨上可以得到易鸿宇的消息,两人未曾见过一面。
就算如此,两人却仍情比金坚,每月都会有书信往来,可上月易鸿宇却没收到袁凝思的书信,怕心上人出事,易鸿宇匆忙赶回,入京后这才知晓凝思不知何时同太子扯上了关系。
还未来得及休息的易鸿宇第二日便匆匆赴宴,为的便是在宴会中询问袁凝思这个月到底发生了何事,谁料两人还未来得及说话,袁凝思便被圣上下令拿下。
幼时青涩的脸庞浮现在脑海中,易鸿宇不愿相信当年那个说上一句话便红了脸的少女如今成了这般不懂规矩的模样,可袁家人早已匆忙离去,易鸿宇不知该问何人。
听闻凝思同太子亲密无间,易鸿宇压下心中惊怒,上前询问。
越晖抬起头,本就心中烦闷的他甩手:“什么孤对她做了什么,孤不知。”
眼前的身影并未离开,越晖晃了晃脑袋,定睛一看,这才发现站在他面前是父皇新册封的镇南大将军。
“将军这是何意?”越晖皱眉。
见太子终于清醒,易鸿宇一字一句问出自己的疑惑,越晖听了这话按了按有些疼痛的额角。
“孤一个月前才认识袁小姐,那时她的性格便是如此,孤倒不知她从前是何模样。”
“那殿下为何心悦于她?”知晓两人不过认识了月余便这般亲密,易鸿宇脸色煞白。
“自然是孤发现袁小姐有趣的紧,袁小姐见到孤也欢喜,为何不能心悦?”饮醉了的越晖不耐烦地说道。
从一个醉鬼口中问到的信息有限,按下心中的情绪,易鸿宇转身欲回自己的席位,想着等明日上袁府,问袁家的人。
似乎想起这大将军回京后父皇让他负责慎刑司,越晖低声叫停前方人。
“易将军在慎刑司有人,可否照顾凝思一二。”
一个陌生男人对自己心上人叫的这般亲密,易鸿宇顿住脚步,语气微冲:“不劳烦殿下费心。”
“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远处传来惊呼,宴会中身旁子女不在的连忙站起身往外走去。
霎那间殿中混乱不已,谢皇后站起身,皱眉吩咐侍卫去救人。
甩袖往回走,匆忙的身影不小心同一人相撞,面前女子传来一声低呼,易鸿宇连忙停住脚步,拱手致歉。
“抱歉。”
女子回一礼,摇头说无事,顺着人流往外走去。
本想继续迈出脚步却踢到了什么的易鸿宇低头,入眼的便是一本泛黄的小册。
想来是刚才所撞的女子掉落的东西,易鸿宇想回头提醒那人,人流中却早已不见刚才的身影。
弯腰拾起那本小册,易鸿宇皱着眉头打量片刻,这才收入袖中。
站在暗处的卫承运看着这边的动静,目光跟随着王知絮的而移动,瞧见王知絮同一男子相撞,不由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