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生辰,整个京城都热闹非凡,街市上张灯结彩,就算夜幕降临,却犹如白昼。
两辆马车从西城驶出,直直地朝皇宫前去。
此次宫宴由王博易前去祝寿,携了王知絮和王文珊二人,毕竟王知勉如今正在禁足,能代表长房的也就只有王知絮了。
马车停靠在宫门旁,侍卫看了一眼车夫递过来的令牌,连忙朝身后招招手,早已准备好的软轿上前,接过下车的三人。
“娘亲,为何她们可以坐轿子,我们却只能走路?”一位女子低声靠在美妇人身旁问道。
袁夫人连忙捂住自家孩子的嘴,见一旁并没有人听见这话,这才拍了拍胸脯松气。
“身份不同。”袁夫人轻声解释,说完瞪了一眼少女,“来时我说的可都记得,可别再胡言乱语了,宫内和府中到底有所不同,那些贵人得罪不得。”
敷衍地点点头,袁凝思叹了口气:“封建思想害人啊。”
“说什么封建!”低呵声从身后传来,入眼的便是自家大哥冷脸的模样,袁凝思缩了缩挠脑袋,连忙闭上了嘴巴。
“入了宫内不可胡言,你一人惹了罪,受罚的可是整个袁府。”说完这话,袁天瑞便甩了衣袖大步往前,眉头死死地皱在一起。
自从上个月小妹掉入池中后,醒来性子便来了个翻天覆地大变样。
这般大胆跳脱同之前的文静女子全然不同,就连礼仪才学也忘了个一干二净,袁天瑞叹了口气,只希望这次入宫小妹莫要惹祸才好。
左眼眼皮一直跳个不停,袁天瑞顿住脚步,转身朝后看去,入眼的便是少女四处张望毫不顾忌的模样,眉头皱地越发深起来。
“好生走路!”
低呵声又从前方传来,少女连忙站直身子,等前方的男人转过身,又才松了口气,低声吐槽:“什么嘛,这么凶。”
袁夫人拍了拍女儿的肩膀:“你大哥也是担心你,好了好了,快些入宴会。”
下了轿子,王知絮同王文珊相携着手往殿中走去,朝周围打量的目光大方点头示意,落座在了左上方的位置。
刚一坐下,对面浑身上下满是珠光的女子便朝自己挑了挑眉,王知絮颔首,眼角泄出些许笑意。
一旁身子肥硕的男子正啃着桌案上的骨头,余光瞥见身旁落座的少女,慌忙咽下口中的肉食,惊讶开口:“知絮这般快便到了京城?”
王知絮点头:“前些日子便到了。”说完抬眼往旁看去,有些疑惑,“桓哥哥,就你一人?”
桓创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出声解释:“老爷子最近又在同我父亲怄气呢,你说他岁数这么大了还非要天天大鱼大肉,这不是荒唐嘛。”
瞧着面前不断吃着东西的桓创,王知絮到底还是没再接话,毕竟桓氏极其注重口腹之欲,劝他们少吃东西,可是比登天还难。
三皇子协同卫承运踏入宴中,面不改色地同朝中大臣拱手寒暄,等落座后这才揉了揉笑僵的脸,抬手碰了碰卫承运的肩膀。
“何事?”卫承运神色淡淡。
越临低下头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手却放在桌案下朝前方那四桌指了指。
“难得,今日宴会氏族皆齐聚与此。”
“瞧见坐在右上方第一位子的人了吗,他们穿着是不是特别珠光宝气,瞧着特有钱的模样?”
顺着手指看去,入眼的便是身着华衣的两人,容颜艳丽,身上的装饰却更为耀眼,仿佛天下的宝物都在身上一般,远远瞧去便极为华贵。
“那便是长郡陈氏的人,陈氏善财,气运极好,若是他们手中仅有一个铜板,来年也能赚的盆满钵满。”越临咂嘴,艳羡不已。
另一边,坐在宾客靠后位置上的袁凝思打量着四周,目光落在那浑身上下金光闪闪的两人身上,惊奇不已:“我去,那两人是直接把钱穿在身上了啊,这么珠光宝气,也不怕过于庸俗。”
越临手指一转,落在了下方一桌,语气颇为激动。
“瞧瞧,卫承运快瞧瞧,那坐着的一家三口是不是特别魁梧健壮。”
卫承运抬眼一看,放下手中的茶盏点头。
“颍川庾氏的人,怎么样,特别厉害吧。”越临捏了捏自己手上薄薄的一层肌肉,叹了口气,“庾氏善武,功夫精妙不已,就连当朝武将也甘拜下风。”
说完摇头,有些可惜:“若是庾氏能入朝做武将就好了,凭借他们的功夫,战场上岂不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可惜氏族从不入朝,他们只负责自己的地盘。”
袁凝思好奇地目光又落在下一座位,瞧见那一大家子全都黑红壮实的模样,不由得笑出了声:“怎么这里还有比黑人更黑的人啊,又高又壮的,哈哈哈哈哈。”
见好友认真地点头,越临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
朝左上角抬了抬下巴,越临眨眨眼:“琅玡王氏,你见过的,今日皇后可是特地点名邀请了王知絮,也不知她怎么想的。”
似乎是感受到了自己的目光,王氏的人轻轻往这瞥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可就是这一眼,让越临连忙收回了手假装在同卫承运闲聊。
等过了半晌,这才松了口气:“吓死我了,差点被发现。”
越临摩挲着下巴,有些感慨地开口:“我回去想了想,勾引王氏的事情便算了吧,王氏善谋,阴谋诡计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都敏感的不行,咱们玩不过。”
余光里出现一抹熟悉的面孔,袁凝思看着那位面容清丽的女子,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从母亲口中得知那女子竟是王氏嫡女,也是太子的前未婚妻,袁凝思终于安静了下来,皱起了眉头。
之前见过一次面,那女子给自己的感觉就像是京城里最为完美的大家闺秀一般,想到这儿,袁凝思松了口气。
太子曾说过最为喜欢自己不拘于世俗的想法与见识,那般被封建思想侵蚀长大的女子,定是无趣麻木。
手指换了个方向,指向全场身材最为肥硕的男子。
“瞧瞧,河西桓氏,每回宴会都会参与,为的就是宴会上的吃食。”
越临笑着开口,语气有些轻松:“河西桓氏善享乐,他们爱吃,脾气却很好。”说完瞥了一眼好友,“不如你就去勾引桓氏的人,她们脾气好,就算知道咱们起了利用的心思也不会报复的。”
淡淡地看了一眼越临,卫承运轻笑:“桓氏不会报复,桓氏只会把所爱之物圈禁起来,用尽各种手段拥有。”
“你是想让我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吗?”卫承运话语中隐隐有些寒意。
听出好友语气不善,越临连忙摆手解释只是开个玩笑。
毕竟桓氏女子少有来京城,只因她们的身材与城中人的审美大不相同,暗地里会受到嘲笑,久而久之便一直生活在河西祖地。
就算他们想勾引,也找不着人啊。
自从知道王知絮是太子的前未婚妻后,袁凝思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见王知絮正和一肥硕不已的男子聊天,袁凝思有些疑惑:“这么胖还一直吃,身体承受得住嘛,这个时代不是以瘦为美吗,那男人能有女子喜欢?”
“哎哟。”
头上一疼,袁凝思收回视线,便瞧见自家大哥正铁青着脸坐回了座位。
刚刚袁天瑞同朝堂的好友寒暄,现在才过来,想必是落座时听到了自己刚才说的话,同袁天瑞对视一眼,袁凝思默默坐的端正笔直。
“莫要妄议他人,你可知坐在上位的都是何人?”
点点头,袁凝思老实开口:“母亲都和我说了,我当然知道。”
没想到她知道还敢说这种话,袁天瑞的脸由青转黑:“知道便闭嘴,他们可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
这些日子袁天瑞一直在挑她毛病,如今自己不过是小声地说了两句,又没人听到,早就憋屈的袁凝思眼睛一瞪。
“我说袁天瑞你什么意思,我到底是哪儿招你惹你了,怎么净管我。”声音不低,身旁的人都能听见。
被小妹连名带姓地称呼,袁天瑞不可置信,瞧她还一副带着怒意的模样,袁天瑞咬牙:“袁凝思,你怎敢大不敬兄长。”
“谁让你先惹我的,你以为你是谁啊,我还得受着你。”袁凝思呛声道。
原本还想说些什么,胳膊却被一旁的母亲拉住,见母亲朝自己摇了摇头,她这才住了嘴。
“思儿,不可和你大哥顶嘴。”袁夫人皱着眉头不赞同,“长兄如父,你大哥管你是应当的,下次可别惹你大哥生气了。”
醒来后就数袁母最为疼爱自己,袁父整天忙着公务少见,袁天瑞则每次见到自己都会斥责。
如今被袁母说了重话,袁凝思鼻子一酸,当即反驳:“什么长兄如父,都说了你们这些思想要不得。”
“那好,从今往后我便不再管你。”袁天瑞甩过衣袖,偏过头不再看向这边,看样子是气极。
又不是自己的错,见袁天瑞这副姿态,袁凝思心中也憋着一口气,冷哼一声撇过头。
袁家的席位安排在官员中,太子殿下为了袁凝思同王氏嫡女退婚这事昨日便已传遍京城,是以大家的目光从一开始都或多或少落在她身上。
听见那袁小姐同她大哥所说的话,周边的人早已放低了声音支起耳朵,面色各异
这边的情况被落入眼中,落座的太子眉眼露出担忧的神情,到底还是站起身朝袁家席位走去。
桓创一边啃着骨头一边笑呵呵地开口:“瞧瞧,当年我就说了越晖脑子不好,圣上非要立他为太子。”
王知絮从那场闹剧中移开视线,淡淡出声:“毕竟是中宫所出。”
想到那位,桓创厌恶地皱眉。
太子似是询问了两句,便拉着那袁家小姐朝自己座位走去,路过王知絮面前时脚步顿了顿。
跟在身后的袁凝思自然注意到了太子的异常,目光落在王知絮身上,不满地瞪了一眼面前的男人。
等两人坐下,袁凝思便轻哼出声:“还说喜欢我,你刚才看了那王小姐那么久。”
“岂止是看她,孤恨不得上手活刨了她。”越晖低声向袁凝思说起退婚当天的事。
知晓越晖是因为手中的大差事被他人夺去才这般,袁凝思摆了摆手:“行吧,下不为例,你只能看我,不许看别的女人。”
越晖点头调侃:“原来是醋了,我当是何事。”
被这么一说,袁凝思当即不好意思起来,瞪了身旁人一眼便埋头动起了桌上的吃食。
三皇子就在太子下座,听到两人对话立马朝卫承运挤眉弄眼。
还没来得及张口说话,大门处传来一道尖利的声音:“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连忙站起身,朝前跪拜。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声音整齐洪亮,按理说并无异样,众人却迟迟没听见圣上叫起的声音。
有些大胆的悄悄抬起头飞快地扫过一眼,目光落在太子身旁那没有动作的身影不免一愣。
袁凝思机灵古怪,同其他女子都不一样,且大胆有趣,这是越晖早就知晓的事,也是能够吸引他的原因。
可越晖没想到的是她这般大胆,竟敢不跪拜圣上。
越晖抬手拉了拉身旁的女子,她却屹然不动。
“这位是,袁家小姐?”
皇帝已然坐上了高位,身后的谢皇后脸色铁青,此时却不敢开口多说一句,只是眼底聚满了暗色看向那站在宾客间鹤立鸡群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