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城坐落于北元的边境,街边乍一看?算是热闹,但实际上有许多人都还处于温饱状态,奢侈物件稀少?得紧,许多东西供应水准也很一般。
对于早已习惯的人来说是没有什么影响的。
但对于王后身边的奴才们来说,就很苦恼了。
她们在宫里待久了,天天都琢磨着怎么讨王后的欢心,一切都紧着最好的来。
忽然来到了这么个对她们而言“鸟不生蛋”的破地儿,不说买块好点的锦缎,就连像样的茶叶也挑不出来。
但这一次,她们难得没有抱怨起陛下来。
准确来说,是自从上一回王后说了那句“你们不必再服侍我”以后,就再没人敢背后说陛下什么了。
到天城以后,千清就比在京城忙得多了。
抵达此地的第二天起,千清几乎天一亮就和那群将军待在一起,兵营里的声响也从没停下来过。
“陛下。”
帐篷里,一群人围着一张桌子站着,桌上只有一张几乎要褪色的舆图,上面的标注密密麻麻一片,各式各样,眼花缭乱得紧。
千清在最中央的位置,听到声音,众人都侧目,千清也抬起眼,看?了过去。
只见一人从帐篷外走进来,行?礼道:“陛下,今年的连骑营作何?处置?”
连骑营是一个特殊的地方,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兵营。
北元每年招的新兵训练以后,总有一部分难以“调·教”,便会被迁至连骑营。
千清远在京城时,连骑营如何?处置都由沈斐越做决定。
但因为现在情况特殊,千清在这里,所有的决定便要由他来做。
千清知道连骑营的存在,并不感?到意外,随口道:“照往年来就行?,遣散……等会儿。”
他忽然一顿,不知想到了什么,问:“今年的连骑营有多少?人?”
那人说:“回陛下,共三百五十二人。”
“先训练着,不慌遣散他们。”
“是。”
那人领命,行?礼退出去。
帐篷内又安静下来,众人视线转回来。
“你想让王后来带?”
沈斐越忽然出声问。
这话一落,众将皆是一愣,而后纷纷开口。
“陛下三思,王后骑射不差,但战场是战场,猎场是猎场……”
“陛下请慎重考虑,王后是展西人,我们此番所对战的不仅仅是南水,还有展西,即便王后有能力,也需避嫌,若是由王后亲自领兵,只怕会落下不好的名声……”
“陛下……”
一时之间,许多的声音都响了起来。
众多声音钻进耳朵里,千清夹杂在这一片混乱之?中,方才刚起的念头不得不压下去。
与此同时,他意识到,除了他以外,没有人肯让他的小王后带兵。
即使是连骑营。
“诸位。”
在这哄闹声中,突然一道平静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劝说。
千清掀了掀眼皮,没有说话。
“南水出兵时,展西使者仓促离开,临行前,寥寥数语皆是此次战争相关,未曾提及过王后半句。”
沈斐越黑眸没什么情绪,望着众人,“既然展西当没有这个公主,王后也可以当没有这个故国。”
闻言,千清看?了他一眼。
沈斐越仿佛毫无所觉。
沈斐越这话一出,众人反对的声音稍稍减弱,但却依旧不支持此事。
连谢景之都拧着眉:“战场这么危险,怎么能让王后亲自带兵出征。”
“怎么不行?,”千清终于开口,“北元女将还少??”
“那她们也是训练了很多年才上的,”谢景之很不能理解千清想让王后亲自出征这事,甚至觉得极为荒谬,语气都不自觉地重了几分,“而且她们经验丰富,都不知道上过多少?次了,王后骑射是不错,但打仗又不看?这些,若是王后有个三长两短的,谁负责?!”
“我负责。”
千清淡声道。
帐篷内的声音顿时一窒。
谢景之唇动了动,半晌才说:“那连骑营也不是能出征的兵,就算真?要让王后出征,也不该带连骑营出征。”
沈斐越也道:“王后第一次出征,连骑营恐怕不适合。”
陛下这个态度是铁了心想让王后出征了。
众人心里觉得荒唐。
但极其难以接受的事情放在一起时,众人宁愿选个能稍微接受的。
譬如,如果王后一定要亲自出征,那就带最好的兵去。
连骑营在他们眼里,算不得兵。
不光是这群将军瞧不起连骑营,就连天城众多的兵营里,也有很多兵瞧不起连骑营。
“不,”千清说,“就是因为第一次出征,所以才应该带连骑营。”
而后,无论众人再如何?劝谏,他也毫不动摇。
-
“殿下。”
白泽鹿没应,低着头端详着手里的轻弓。
她的视线正停在弓上面的一处印记上,那是一朵刻上去的桃花,连边缘处都磨得极为干净漂亮,显然是花费了不少?时间的。
“殿下。”
行?文又道。
这一次,她终于直起了身,单手握着弓,另一只手摸到了箭上。
弓弦被拉开,箭尖的位置对准了行?文。
然而行?文却一点躲闪的意思都没有,她望着白泽鹿,声音冷淡:“行?文也是奉命行事。”
白泽鹿低声笑了一下,“你们自然是奉命行事。”
“真?是听话。”她似是感慨了一句。
行?文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两人视线交汇,空气中似是有看?不见的暗潮。
下一刻,变故陡生。
行?文骤然跃起,一道白色剑光划破了宁静。
几乎是同时,白泽鹿的箭破云而出。
行?文动作很快,连忙往一侧偏了偏,箭堪堪擦着她的颈侧而过,带出了一条血痕。
她眉一敛,眼睛微眯,手里的长剑直直刺向了白泽鹿。
在剑即将没入胸膛以前,白泽鹿斜过身体,避开了剑锋。
“这便是顾丞相所说的‘护公主平安’?”白泽鹿轻声笑了笑,单手握住了行?文持剑的那只手腕。
“是殿下先背弃主子。”
行?文猛地抽手,剑尖转了个弯,再次往白泽鹿刺去。
“背弃可不好听。”
白泽鹿不紧不慢地避开长剑,温声道:“毕竟我也从没和他结盟。”
在行文再次攻上来前,她忽然凑过去,压低了嗓音,“杀我之?前,可有好好想过,顾丞相允了你什么呢?”
“不劳殿下费心。”
行?文抓住这个机会,猛地拉近距离,想要再次刺杀她。
白泽鹿笑了笑,慢条斯理地往后一跃,柔声细语:“那你可知,若是没能完成?,顾丞相会怎么罚你呢?”
闻言,行?文有一刹那的停顿,而后再度向她袭来。
“看?来你知道。”
白泽鹿偏过身,拔出腰间的佩剑,一击迎上去。
只听“铮”一声,行?文的剑被挑飞。
行?文垂下眼睫,看?向落在地上的剑。
白泽鹿往前靠近,手里的剑停在行文脖颈处,“你知道会死,还是替他卖命。”
行?文没吭声。
白泽鹿含笑:“那便全了你的意。”
话落,她掌心往前一递,剑便直直往行?文脖颈里刺去——
“小王后呢?在后院?行?,知道了。”
蓦然,白泽鹿收回了剑。
“这里离展西近,去找你的主子吧。”
白泽鹿走上前,冰冷的手掌抚摸着行?文的脸侧,像是亲昵。
她声音柔软,似蜜糖般,“别再回来,行?文。”
-
千清一忙完就往宅院赶,虽说这处宅院离兵营很近,但步行还是有些距离,若是骑马又有点儿小题大做。
这次来天城,其实奴才带得并不多,主要是宅院外守的一众侍卫。
方才他进来时,注意到奴才都守在外面,心里就有些不好的预感?。
之?前还在宫里时,他的小王后也时常独处。
但每一次独处的时候,伴随的都不是什么好事。
他不会去问,但他也不放心。
千清三步并两步,匆匆拐进了后院,只见到小王后一个人。
他不着痕迹地快速扫过一圈,没有发觉异常,才走过去,“小泽鹿怎么一个人在后院待着?”
注意到她手里的弓,他眉一挑,问:“练箭啊?”
白泽鹿莞尔,应道:“算是。”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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