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蓁的私人善堂影响不了大局,皇帝等人并不放在心上,最重要的是,朝廷的百善堂由谁来统筹?
可以预见,无论是谁担任了统筹一职,都将赢得天下读书人的赞誉和感激,这样位置看似高高在上,实则危机四伏——且不说皇子们虎视眈眈,就论宣武帝,他绝不会允许旁人在他眼皮心底下收揽人心。
他如今看似对魏王府宠爱有加,但潜意识里还是防备的——从他方才避过魏王妃,只挑宁阳公主掺和叶蓁蓁的善谈就可见一斑,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只当做没发现,魏王妃更是出奇地缄默,并没有开口要帮衬叶蓁蓁的意思。
所以,魏王胆敢主动请命吗?
不,他不敢。
因为他大哥太子之位被废的例子在,他更加清醒地意识到,帝皇的猜忌有多么可怕,所以他只能当一个本本分分的儿子,而不是虎视眈眈的帝位觊觎者。
然而,他能耐得住,某些人却坐不住了。
眼看着殿内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凤鸣宫的宫人忽然进内禀告:“启禀陛下,皇后娘娘,苏贵妃、恪王殿下和恪王妃娘娘求见。”
他们怎么来了?
殿内人的神色都变得微妙起来,叶蓁蓁下意识地用余光观察着宣武帝的神色,只见他的神色有一瞬间的不悦,但很快就如同风过无痕般消散得干干净净,脸上甚至还带上了隐隐的笑容:“宣。”
苏贵妃一行人很快就走进来,为首的苏贵妃依旧清艳不可方物,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叶蓁蓁总觉得她比起上次见时,多了几分憔悴和苍老,仿佛经历过什么打击似的——
可不嘛,她娘家弟弟苏英成在景宁县中饱私囊,作奸犯科,被崔维桢揭发到御前,一家子人都被刺配流放,就连苏贵妃也受了禁闭之刑,恩宠不复以往,她在后宫的日子,应该是不好过的。
似乎是察觉打量的视线,苏贵妃抬头朝叶蓁蓁看来,本来温婉和煦的眼神瞬间冷若寒冰,似乎恨不得从她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但她很快就意识到这是什么地方,立马恢复了温婉和煦的模样,甚至还含笑地朝叶蓁蓁点了点头,这副友好温和的模样,任谁也看不出双方会是仇人。
叶蓁蓁叹为观止,这手变脸的绝活,真是让人甘拜下风。
“臣妾拜见陛下,皇后娘娘。”
“儿臣拜见父皇母后,父皇母后日安。”
“起来,坐吧。”
三人又是一番福礼道谢,才依次坐下,皇后见宣武帝并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便主动挑起话题,道:”贵妃妹妹最近身子不好,都在宫中静养,今日怎么有兴致来凤鸣宫?“
所谓静养,不过是禁闭的委婉说法罢了,虽然宣武帝已经解了苏贵妃的封,但她不愿出来面对妃嫔们的嘲笑和落井下石,一直借口抱病在宫,今日还是第一次出来。
叶蓁蓁就着苏贵妃瞬间僵硬的脸色喝了口茶,心中暗叹,皇后果然还是皇后,之前对她有多和气,对待苏贵妃就有多么地绵里藏针,这种往别人心窝里捅刀子的功夫,简直是炉火纯青了。
不过苏贵妃也不是吃素的,最近几个月的失势让她心情浮躁,才会在短短的一刻钟内接二连三地失态,但她作为宫斗高手的素养还在,很快就恢复成楚楚可怜的绞肉模样,轻声道:“承蒙皇后娘娘挂念,在臣妾养病期间多次垂问,更是送了不少上好的药材,臣妾才得以迅速病愈。所以今儿个病情大好,特地前来拜谢皇后娘娘的照顾。”
皇后淡淡一笑:“苏贵妃客气了,你我皆是后宫姐妹,我更是忝为后宫之主,照看你是应该的。”
“皇后娘娘贤德,是吾等的幸运。”
苏贵妃对皇后极尽奉承之能事,恪王妃也在旁边搭台子,笑着说道:“母妃常说母后您是最慈善不过了,天生就生就一副菩萨心肠,她在宫中这么多年,全赖您的照看才能全心全意侍奉父皇,儿媳与殿下铭感五内,若不是因为进宫不方便,儿媳真想与寻常百姓家的儿媳似的,日夜侍奉在母后您身边呢。”
皇后淡淡一笑,“你们有心了。”
“呵,虚伪。”
宁阳公主没忍住吐槽了一句,当然,她不敢太过大声,因为这时候宣武帝看起来心情不错,看来很满意自己后宫妻妾和谐的画面。
不过叶蓁蓁和魏王妃两人也很无语就是了,魏王妃估计是被恶心坏了,与叶蓁蓁偷偷咬耳朵,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苏贵妃一行人,来意肯定不简单。”
叶蓁蓁诧异地挑眉,苏贵妃若是想要求皇后或者皇帝,可以任意挑选时间,为何偏偏要挑选她和崔维桢在的时候来,毕竟他们是外人,不怕被看了笑话?
等等……专挑他们在的时候来……
叶蓁蓁又看了魏王妃一眼,她似乎知道为什么了。
果不其然,恪王妃的话题不知怎么的突然转移到叶蓁蓁的身上,笑盈盈看着她:“今日真是巧了,居然碰上了景宁伯夫人,我仿佛听闻你最近要筹建一所百善堂,最近忙得不可开交,很少在宴会上看到你了。”
果然。
所有人都朝她看了过来,就连进了大殿后一直目不斜视的恪王也不例外,那眼神不知是锋锐还是复杂遗憾,总是难懂得很。
叶蓁蓁没忘记崔维桢还在对面,并没有与对方的眼神有太久的接触,只是一扫而过,最后落在了恪王妃的脸上:“殿下好灵通的消息,我虽然打算筹备百善堂,但私底下并未透露出风声,只是与外子商量过,不知您是如何知晓的?”
一旁的宣武帝瞬间敛去所有的笑意,眼神瞬间犀利威严起来。
恪王妃一怔,脸上瞬间褪去了所有的红润,下意识地朝恪王看去——她哪里知道自家王爷是哪里知道的消息?她不过是个传声筒罢了。
恪王一下子成了殿中瞩目的焦点,差点没能维持住脸上的笑容——蠢妇不可教也,堂堂尚书千金,竟是连乡野出身的女子也比不上,真是的愚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