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在叶蓁蓁的劝说下,终于放过她那可怜的儿子,紧接着又意犹未尽地拉着叶蓁蓁一起夸景宁伯夫人,一箩筐的好话直教人听得脸红,最后她实在受不住,找了个借口才终于摆脱掉这个老年狂热粉。
叶蓁蓁一边走一边张望,直到看不见大娘的身影了,她才松了口气,似是懊恼地抱怨了一句,“盛情难却,人气太高也是一种烦恼啊。”
然而她脸上洋溢的笑容,已经足够表明她内心真正的想法。
“你做得很好。”
崔维桢突然开口说了一句,叶蓁蓁微愣,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你做得很好。”
崔维桢不厌其烦地又重复了一遍,伸手擦去她鼻尖渗出的汗渍,眼神温柔极了:“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是多少读书人都无法做到的事情,蓁儿你却以另一种方式做到了,德行与功绩丝毫不逊色于男儿。”
对于叶蓁蓁的事业,崔维桢出于完全放手状态,再加上最近开始着手整理各地上报的人丁和耕地的普查结果,他对妻子最近的动态不是很了解,故而方才老妇人说起打折一事时,他也是惊讶的。
商人逐利,这是所有人都清楚的事实,不管是纯粹的商贾还是权贵之家的商铺,大多是锱铢必较,追逐利益最大化,像叶蓁蓁这般大手笔的,还真是前所未见的稀奇事。
世人只见国色胭脂铺日进斗金,却不知每款产品研发之前投资进去的资金,崔维桢本来不甚清楚,直到有次王祁来京和蓁儿核对账本,他在旁听了一耳朵,才知道看似简单的胭脂水粉研发,其实一点也不简单。
如今叶蓁蓁愿意舍弃一部分利益给年长者谋福利,非大胸怀者不能为之,不得不让人称赞一声高义。
叶蓁蓁方才被老大娘夸了一箩筐的话都没脸红,现在倒是忍不住红了脸。
她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但崔维桢是例外,她做的所有事情,最想要得到的,就是崔维桢的认可——
舒婷的《致橡树》最能表达她内心的渴求,她做一枝凌霄花,借着维桢的高枝炫耀自己,她应该是一颗木棉树,与爱人并肩而立,共沐阳光和风雨,彼此的根枝在地底缠绵,永不分离。
即使她所达到的成就尚且不及崔维桢的百分之一,但她从未忘记过追赶。
况且,有些事情,她是发自内心地想去做。
“胭脂铺虽然给年长者让利,但能买得起店里胭脂水粉的老人家,家境都算殷实,薄利多销,也不失为一种促销手段,实在称不上什么高义。”
叶蓁蓁的神色渐渐郑重起来:“这世上多的是吃不饱穿不暖的穷人,有些女子终其一生,连最劣质、最便宜的胭脂都没用过,她们生活凄惨,命运悲苦,各有各的不幸和苦难,这些人才是最需要我们帮助的。”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的规则,许多人都会顺其自然,独善其身,只有少部分人才会把目光放在个人之外,而他的蓁儿,真是这少部分人之一。
崔维桢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着、激荡着,他的眼睛越来明亮,神色也越来越温柔,几乎是抵着她的额头问道:“所以,蓁儿,你打算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