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万物,不以意移。
太阳规规矩矩地下山,崔维桢如期回来,手里还提着他今日踅摸回来的美食,叶蓁蓁今日胃口不错,非常给面子地吃了他送回来的外卖。
外卖小哥非常高兴,非常敬业地追加服务:这家店是新开的,听说祖上曾在宫里当过御厨,明日我再带其他菜色回来给你尝尝。
万恶的大地主&iddot;叶蓁蓁有一丢丢的小愧疚,但更多的是他为她忙上忙下的满足和欢喜,此时颇有白莲风范,口是心非地说道:不用了吧?你每日上衙已经够辛苦了,没必要为了我再继续劳累。
有洪知远奔走,我不过是在下衙后采买罢了,一点也辛苦。
一向不吃亏的崔维桢这会儿居然不邀功,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眸光中倒映着叶蓁蓁渐渐恢复血色的面庞,说道:只要你能吃好,我再累一些也无妨。
叶蓁蓁的毛被捋得顺顺的,服帖得像只乖巧的小猫咪,主动窝入他怀里撒娇,连正事都给忘了。
还是崔维桢发现了她搁在桌几上的话本,主动拿起来一看:话本?
若搁在以前,被崔维桢发现叶蓁蓁在训诫过后还偷偷看话本,非得再教训她一通不可,但叶蓁蓁母凭子贵、现在恃宠而骄,胆肥得很,非常淡定及镇定地点头:白日里太无聊,看四书五经又耗费精力,便找了些闲书打发时间,这本是今日新买回来的,还挺有意思的。
不知是不是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从来不看这种杂书的崔维桢动作一顿,抬头看了她一眼,竟是翻开书看了起来。
叶蓁蓁窝在他怀里,听着书页一页一页地翻过,心里也一点一点地提了起来,像是等待另一只鞋子掉下来的强迫症患者,又像是等待行刑的犯人,忐忑极了。
不知过了多久,崔维桢终于把书看完,点评了一句:确实有意思。
叶蓁蓁小心翼翼地问道:哪里有意思?
她期待崔维桢回答换魂的稀奇事,也能据此刺探他的态度,谁知他看到的是阴谋算计,回答的也是阴谋算计。
这样的回答对于一个政客来说,其实是非常正常的。
但叶蓁蓁难掩情绪低落,又不想错过这次机会,鼓起勇气问道:你相信这世上有借身还魂之事吗?
被揽在怀中的叶蓁蓁并未看到,崔维桢此时的神色无比复杂,黑眸中有震惊、恍惚、了然、惊异等等情绪交错而过,这样错综复杂的情绪,或许是头一回发生在他身上。
他在翻开这本书时就有所猜测,但不愿意让叶蓁蓁为难才故意避让,没想到她竟是下了决心一再追问,倒是让他心存讶异。
难道她愿意向他坦白了吗?
崔维桢低头看着怀中难掩忐忑的叶蓁蓁,心思百转,语气却平淡极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未曾见过的事情,并不代表着不存在。
不,你见过的。
叶蓁蓁沉默了许久,终于鼓足勇气抬头直视崔维桢的眼睛,心里忐忑极了:我就是你也猜到了吧,我与原来的大丫并不相同。
坦白已经花去她所有的勇气和力气,隐藏许久的话终于说出口,叶蓁蓁觉得压在心底的一座大山骤然一空,既是如释重负的轻松,又是赤身示人的惶然,百感交集,连眼睛红了都不知道。
就连刚刚那番话,都是带着压抑和颤抖,字不成字,句不成句,若不是崔维桢耳聪目明,恐怕还不能听清楚他在说些什么。
终于听到梦寐以求的真相和坦白,崔维桢第一反应竟不是释然或是满足,而是愧疚和怜惜,甚至痛恨起自己不合时宜的疑惑,把她逼迫至此。
他又怎么舍得让她担心受怕,惶然落泪?
对不起,蓁儿,你别说了,不管你是谁,来自哪里,是什么身份,我只知道,你是的妻子,明媒正娶的妻子。
宽厚温热的手掌在后背轻抚而过,带着滚烫灼人的温度,他的呼吸近在咫尺,眸中的情感浓郁成实质,几乎能够把人溺毙在这一片波澜大海之中。
这一切情意不含半点虚假,崔维桢毫无保留地把他内心袒露在她面前,叶蓁蓁愣住了,带着未曾散去的惊疑和惶然,急急地追问道:你不害怕吗?
崔维桢握住她颤抖的双手,声音沉稳,如山岳般沉稳:你会害我吗?
不会!
叶蓁蓁立马摇头否认:我是在稀里糊涂之间进了这具身子的,此前也是正直的好人,更不是什么山野恶鬼,更不会做出对你的事。
崔维桢安抚着她:自你嫁入崔家,敬爱婆母,管理家宅,照顾我起居,现在还怀了我的孩子,我感激你、爱重你,又何必怕你?
他的声音平缓有力,不急不缓,娓娓道来,一字一句都带有魔力,成功地让叶蓁蓁内心安定了下来,紧接着,是欣喜、激动、幸福和不可置信等情绪接踵而来,她再次红了眼眶,语无伦次地说道:我没想到你不怕我。我一直不敢向你坦白,就怕你知道后嫌弃我,疏远我,毕竟你们孔夫子说了,敬鬼神而远之,我身份不明不白,你是该怕我的。
崔维桢这才知道,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活泼开朗的叶蓁蓁,心里还有这么沉重的心里负担,现在看来,这件事说开了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不怕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怕你。
崔维桢轻声哄着,以免她情绪过于激动伤了身体,咱们早就成了一家人,如今又孕育了血脉相连的孩子,是世上最密不可分的亲人,不管是世俗礼教,还是天地神明,都不能否认咱们的关系。是上天垂怜,让你来到我的身边,不然,我将来还不知去何处找你。
最后的一句成功地让叶蓁蓁心口一酸,眼泪如珠串般坠落,她又哭又笑地扑进他怀里,哽咽着说道:不必你去找我,我已经找到你了。
穿越时空,成了你我相知相爱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