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霞不敢信,竟敢反咬她一口:“你——好一副伶牙俐齿啊。不愧是敞开了门做生意的。”
孙蔷薇淡淡地撩起眼皮:“迎来送往的市井小民都懂得的道理,姐姐竟然不知?”微微摇头,“我不信。”
流霞噎的张口结舌:“你你——你别强词夺理血口喷人胡说八道!”
“那就请大夫啊。”孙蔷薇说着一顿,摇了摇头,“不不不,按姐姐说的王爷乃千金贵体,还是请太医稳妥些。王爷,您说呢?”
宁王把将将涮好的牛百叶放入口中,慢悠悠吃下去方说:“流霞,忘了吃什么补什么了?”
“奴婢——”来的路上听到送菜的小子嘀咕有鸭肠,满脑子都是终于让她逮到机会,以至于都忘了孙蔷薇不好相与,更别说别的了。
宁王夹起一点鸭肠:“还不快退下?”
“王爷——”
宁王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兰芷过来使劲把她拽出去。
孙蔷薇见状存了个心眼,这位一声不吭,不是真老实就是内里藏奸。不论如何凭她和流霞都是贵妃娘娘的人,还能和睦共处,这个大丫鬟就不可深交——敌人的敌人是朋友,敌人的朋友是敌人。
“人走了还没够吗?”
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孙蔷薇收起一脸嘲讽,转过身装乖:“我可不是有意要气她。”
宁王点头,你是故意的。
孙蔷薇见他的态度好似不以为意,仿佛刚才不过是一出无伤大雅的闹剧,颇为意外:“您不喜欢流霞啊?”
“也不讨厌。”
孙蔷薇明白了——可有可无。
“流霞可不是这么认为的。”
宁王:“她怎么认为跟本王有关系吗?”
孙蔷薇噎住,这话说的真薄凉。
“我今日得罪了流霞姐姐,她想必不会轻易放过我。”孙蔷薇意有所指。
宁王沉思道:“你这么一说确实不能再留她,保不齐哪天就丢了性命。”
孙蔷薇的呼吸骤停,他几个意思啊。
“难道该担心的不是流霞?”宁王反问。
孙蔷薇深吸一口气,他是尊贵的主子,是她的救命恩人:“听朱玉说她是贵妃娘娘派来伺候王爷您的。”
宁王纳闷:“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昨儿晚上流霞闹着要吃芙蓉鸡片和三不沾。我说没鸡肉了。她说我瞧不起她。”
宁王瞥她一眼:“难道不是?”
孙蔷薇:“……厨房还有些事,王爷慢用。”惹不起她不伺候了还不行吗。
“做什么去?”宁王自己下几片鹿肉,“旁的什么人你都可以鄙视轻视,流霞她们几个不行。你生于市井长于市井,没听说过打狗还得看主人?”
孙蔷薇不由得停下,转过身来:“您是,您是说流霞会,会去禀告贵妃娘娘?”
“你说呢?”宁王反问
孙蔷薇急了:“那那怎么办?”
宁王见她的脸色都变了,颇为意外:“真的害怕了?”
这还用问?那可是贵妃,一句话就能要了她的小命的主儿。
宁王见状,想说大不了不带她入宫,回头他娘问起来,只管说她病了。心中忽然一动,有了主意,“其实,也不是没法子。”
孙蔷薇支棱起耳朵。
宁王神情自若说道:“娘娘也不是很喜欢流霞,挂念她不外乎太子哥像本王这么大已经娶了太子妃,二皇兄有了庶子庶女,三哥也已定亲。回头本王禀告贵妃,本王有人了,娘娘自然就不会为了给流霞出头而棒打鸳鸯了。”
孙蔷薇听糊涂了,然后瞠目结舌:“你你你——”
“不愿意?”
孙蔷薇楞了一下,反应过来忙说:“草民配不上王爷。”
“本王说配得上就配得上。”
孙蔷薇皱眉,宁王又想她死不成?一个大丫鬟就敢把她当眼中钉肉中刺,她真有那个心,将来的宁王妃还不得把她五马分尸。
忽然看到他嘴角的淡笑,顿时恍然大悟——捉弄她?
真幼稚!
“王爷说的是。”孙蔷薇低眉垂眼。
宁王的表情凝固,她说什么?
“不知王爷何时把流霞送还给娘娘?”孙蔷薇又眼巴巴看着他问。
宁王突然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一看到她嘴角的坏笑,虽然一闪而过,但还是被他捕捉到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儿吧。”
孙蔷薇目瞪口呆——意会错了?
冰山融化,春暖花开。
宁王放声大笑。
孙蔷薇不敢置信:“你你你——”
这人是谁?还是昨儿那个冻死个人的冷面阎王吗。
“我什么?”宁王敛起笑容反问。
孙蔷薇演不过他甘拜下风:“厨房里还有事,草民就不打扰王爷了。”
宁王意犹未尽,但也懂得适可而止。一次把人气走了,以后还逗谁去:“你还真不能走。”
孙蔷薇停下,没完了是吧。
“王爷有何指教?”转过身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宁王示意她自个看,“这东西本王怎么吃?”
孙蔷薇下意识想问什么东西,顺着他的眼神看到黄喉,“哦,这个,您老是不知道。”
宁王气笑了,这个刺儿可真是一点亏都不吃啊。
“流霞不止是娘娘的人,还是宫里出来的奴才,她若在我府上丢了性命,娘娘不管不问内务府也会禀报父皇。”宁王认真地看着她,“明白吗?”
孙蔷薇明白了:“王爷放心,我没胆子杀人。”
宁王自然相信不到走投无路的地步她没那么大胆子,不然要死要逃的人就不是她了,“本王是说不许先招惹她。”
“她若先招惹我呢?”
宁王沉思片刻:“留她一命。”
孙蔷薇有种物伤其类的感觉,忍不住问:“哪天来个李蔷薇张蔷薇,王爷是不是也这么跟她们说?”
宁王正吃鹿肉,闻言楞了一下,然后反问:“你会主动招惹李蔷薇张蔷薇吗?”
孙蔷薇下意识摇头。
“你这个假设很不对。”宁王朝铜锅子里看一下,“还没好?”
孙蔷薇赶忙把黄喉夹出来,然后又下一些毛肚。旁的不需要她教,宁王常吃古董羹自个知道生熟。
宁王咽下口中的黄喉:“本王不是韩国公个糊涂蛋,不会偏袒任何人。”
“谢王爷。”孙蔷薇谢他跟她解释这么多,“橱柜里还有些牛百叶和毛肚,我再去拿点?”
宁王看了看没怎么吃的虾和羊肉,也想尝尝这两样。而高汤锅涮青菜也比炒的美味,他也想试试,“多吗?”
孙蔷薇点头:“牛百叶和毛肚一起还有七八斤的样子吧。”
“这么多?”宁王失态。
孙蔷薇:“上午收拾了半天呢。”
“本王岂不要吃到上元节?”
孙蔷薇老实点头,虽然她馋的快流口水了。
“那先冰着,本王明儿——”宁王忽然想到他在宫里的那些日子只有除夕那晚有牛肉,“给本王留一两斤,剩下的装食盒里,本王下午进宫一趟。”
孙蔷薇:“给殿下、娘娘和陛下送去吗?那王爷即刻就派人去吧。这汤就得煮好些时候。”
“去叫赵福过来。”
“来了,来了。”
赵福像捏着嗓子说话一般小跑过来。
“你是属什么的?”猝不及防的宁王吓了一跳。
赵福脸上堆着笑:“奴才倒是想飞,可惜这辈子是不可能了。孙姑娘,歇着去吧。回头我去找你。”
孙蔷薇饿的饥肠辘辘,肚子快要叫起来了,闻言就把筷子给赵福。
赵福看着她走远才说:“爷,孙姑娘跟流霞吵架了?”
“流霞找你去了?”宁王眉头微蹙,她还有完没完。
赵福:“流霞那丫头凡事掐尖,一向是她收拾别人,突然哭哭啼啼回去,吓得灵溪去找老奴,求老奴来问问出什么事了。”
“他是真出息了。”宁王嘲讽道。
赵福笑道:“您又不是不知道,他向来胆子小。她和孙姑娘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不能是本王?”宁王好奇。
赵福:“您是主子,犯得着吗?不高兴还给娘娘便是。”
宁王把煮好的肉夹出来,“平日里连你的话都不甚听,被人奉承惯了,昨儿要吃芙蓉鸡片,孙蔷薇没搭理她,就不高兴了。刚才借着这些下水刁难孙蔷薇,没说过人家气的。”
这心也太窄了吧。
赵福不禁皱眉,“我还以为孙姑娘打她了。”
“她都不够孙蔷薇一脚踹的。”
赵福诧异,禁不住问:“爷知道了?”
宁王瞥他一眼:“你如果是说她和小全子两个跟韩国公的奴才打架那事,本王比你先知道。那丫头,本王就没见过这么刁的。”
赵福想想他先前听到这事也难以置信,两个打七个还能把人家打的狼狈不堪:“刁了好,过些日子天暖和了,二公主再请忠义侯府的三姑娘来府上玩儿,您就不用躲出去了。”
宁王摇头,孙蔷薇无父无母更无兄弟姊妹帮衬,而忠义侯府本人很得父皇看中,两个女婿又都出自世家,十个孙蔷薇也不够忠义侯府收拾的:“不能让她二人碰面。”
“爷担心孙姑娘吃亏不成?”那可是连男人也不惧的主儿。
宁王:“我倒是不担心她。本王是怕那姑娘在她这儿吃了亏,回头变着法的作践她。我又不可能日日在府上。”
“是了。”赵福陡然惊醒。
这一天一夜只顾想着他主子终于碰到一个合眼缘的姑娘,还救了姑娘一命,他主子有朝一日开了窍,这姑娘十有八/九不会拒绝,十有八/九是王府女主人。皇子王妃就是朝廷命妇也得见礼问安,却忘了王妃这会子还只是个小丫头小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