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附近有一家生鲜超市,周程远原准备在那里买菜,逛了一圈,发现菜品不太全,有些也已经不太新鲜了,便带着倪音去了附近的菜市场,他特意买了只处理好的乌鸡。
回家时,路过小花园,倪音瞥了眼周程远,脚步已经往里面迈,却还用着漫不经心的语气:“周叔叔,我们进去逛逛。”
周程远没有异议,他手里提着两个购物袋,跟了过去。
从买房子到装修再到入住,来来往往也有好几年,这还是周程远第一次逛小区门前的小花园,炙热阳光透过树枝罅隙落在青石砖上。
沿着小路没走几步,倪音突然停下。
顺着倪音视线,周程远看到不远处的草坪上趴着一只小三花猫,正懒洋洋晒着太阳,它歪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舔着毛,在强烈的光影中毛发呈炸开的趋势,毛绒绒,很可爱。
倪音从口袋摸出根火腿肠,撕开后小心翼翼接近,她蹲在小径旁,握着食物的手悬在身前,轻唤:“懒懒。”
小三花耳尖抖了下,停下舔毛的动作,它勾头看倪音。
几秒后,它伸了个懒腰,肢体柔软,像是舒展飘荡的海草,而后爬起来,迈着轻盈的猫步到倪音旁边,用小脑袋拱她,又作出仰头的姿势,乖巧等倪音摸。
倪音揉了两下,小三花自觉已经服务到位,它收回脑袋,转到火腿肠旁边,慢悠悠地品尝着它的劳动所得。
倪音趁机又摸了摸它的毛,小三花吃着东西,瞅了倪音一眼,含糊发出两声“喵喵”,带着不满,像是在说那是另外的价钱。
周程远提着的购物袋里有面包,他上前几步,准备拿给倪音。
嗅到陌生的气味,小三花倏地停下动作,警惕又紧张地盯着周程远,周程远停下脚步,隔着一段距离,小三花这才继续吃东西。
吃饱喝足,小三花很是大方地晾出自己柔软的小肚皮给倪音。
感觉到鼓鼓的弧度,倪音便没再继续喂食,她捡起落下的垃圾,和对方告别:“我回家了,下次见!”
小三花本来被揉得发出舒服的呼噜声,见她起身,歪歪头,不解地看着倪音,但也懂事,仿佛说再见一般,在身后“喵”了声,然后重新跑回草坪晒太阳。
“这是你最近一直在喂的小猫?”
回去路上,周程远主动提及,他知道有这件事,他记忆中倪音书包被挂破过一次,衣服被挂破过两次,都是因为喂小野猫。
“嗯!”喂过猫,倪音情绪明显高涨,她推销一般介绍,“它叫懒懒,因为太懒了,每次过来,它白天晒太阳,晚上晒月亮,但是它好乖好可爱!是吧?”
“很可爱。”
得到认同,倪音变成小话唠,小嘴叭叭叭地讲述着懒懒的事情。
周程远安静倾听,偶尔回应几句。
直到等电梯,倪音仍意犹未尽,电梯门开,一个同楼的邻居背着猫包出来,蓝猫的大脑袋贴着太空罩,炯炯有神地和倪音对视。
到嘴边的话拐了个弯,她突然想问周程远,她可不可以把懒懒带回家。
但下一秒,她想起她便是被周程远带回家的,她再拖家带口好像不太合适,周程远是主人,她只是临时寄宿的客人。
情绪从高峰跌到低谷,倪音盯着鞋尖,没再说话。
电梯内只他们两人,突然的安静,周程远察觉到怪异,他侧头看倪音,续上刚才未完的话题:“懒懒是男生,然后呢?”
“不是的。”倪音摇摇头,有气无力,“懒懒是女孩子,我以为它是男孩子,后来搜了一下,三花猫基本都是雌性,是猫中大美女。”
“肚子又不舒服?”周程远没想到别的原因,他关心。
“一点点。”而真实原因太过矫情,会使得彼此都尴尬,倪音不是毫无分寸,怕周程远担心,她顺着对方的话附和了声。
刚好到家,周程远把购物袋放在玄关处,他拆了袋全新的生姜红糖,拿出一条配着热水冲到倪音水杯里,递给她:“你先喝这个缓缓,午饭后再喝一包益母草。”
倪音虽然喜欢甜食,但她不喜欢红糖的味道,特别是掺了生姜,又辣又呛。
倪音沉默了瞬,才愿意去接。
周程远忽然向后缩手,避开倪音,他提醒:“懒懒在野外生活,身上有很多病菌,你先去洗手,用旁边那个消毒洗手液,多洗两遍。”
倪音:“……”
所以收养懒懒这件事更不可能了是吧?
周程远把购物袋里的物品简单分类,午饭要用到的食材放进厨房,倪音的零食拿出来,其余的直接塞进冰箱。
黄芪乌鸡汤炖两到三个小时最佳,今天时间仓促,来不及文火慢炖,周程远翻出高压锅,先把处理好的乌鸡块和黄芪等一起放入。
倪音进来刷杯子时,周程远开始处理其他食材。
周程远未更换衣服,家里也没有围裙,他穿着白色T恤站在案板前,右手握着刀柄,从五指连接出的筋络清晰浮现在手背,青色血管缀在周围,另只手压着软塌塌的肉,手指修长,指甲修剪整齐,泛着健康的粉色。
倪音不会做饭,这十几年里她进厨房的次数屈指可数,即便是进去,也是因为嘴馋偷吃东西,她看了会儿周程远的动作,准备上前帮忙。
周程远侧了下身,把菜刀偏向自己,不放心地看着倪音。
倪音也有些怀疑自己了,语气不那么肯定:“我应该可以。”
周程远默了瞬,不想打击她的积极性:“你把这几个青椒洗了,里面的芯要——”
话音还未落,他忽然想到倪音身体不适,最好不要碰凉水,又改口:“你出去玩吧,厨房小,有点站不开,不方便。”
“……?”
所以是被嫌碍事了是吗?
倪音尴尬,手臂僵在半空,眨眨眼。
周程远没再说话,低头切着肉片——倪音点的辣椒小炒肉,片刻,倪音鼓了鼓脸颊,有点气闷,径直去了卧室。
早上那本书还差几页看完,倪音趴在床上,指腹压着页角,心不在焉地扫过一行行文字。
许久,房间外响起锅铲与铁锅相碰的“哐呛”炒菜声,倪音刚好翻到最后一页,目光移到最后一个字,顿了几秒,她合上书本,从床上爬起来。
犹豫后,倪音再次躺在床上。
干嘛出去帮忙啊,都被嫌弃了。
这时,有门铃声混入嘈杂声中,显得格外微弱。
周程远在厨房,被炒菜声和抽油机的呜呜风声包围,想来是听不到的,倪音跳下床,跑到玄关处开门。
岑定提着大包小包在门外,热情打招呼:“是大侄女过来开门啊,周程远在哪儿偷懒呢?”
倪音:“……”
这称呼太难听了,倪音都有点不想理他,出于礼貌,不冷不热地喊了声:“岑定哥。”
岑定连忙纠正:“大侄女,喊叔叔,我跟周程远可不能差辈儿。”
倪音不听,又喊了声:“岑定哥。”
岑定察觉出异样,狐疑地看向倪音,倪音一脸乖巧地帮他拿东西,岑定刚想质问是不是周程远这么教她的,转念一想,周程远不可能这么无聊,那么……
岑定换了个称呼:“小音。”
倪音回应:“岑定叔叔。”
岑定无语,所以不是没有听清,是这小姑娘故意的,还挺记仇,和周程远一个德行,他算看明白了,这俩人就适合一起生活。
对上岑定意味深长的目光,倪音脸不红心不跳,极为平静,她指着鞋柜里另一双男式居家鞋,询问:“岑定叔叔,这个是你的鞋子吗?”
岑定“嗯”了声,弯腰取出。
家里只有三双居家鞋,唯一一双粉色的女士居家鞋是周程远给倪音买的,灰色那双周程远一直在穿,只剩下黑色那双一直没有人穿过。
当然,在倪音入住这段时间,也没有登门的客人。
倪音猜测周程远并不喜欢外人来家里,岑定应该是周程远关系最好的朋友,所以最后那双鞋子的归属不难确定。
两人朝客厅去,岑定起了玩心,想捉弄回去,他把手中的外带袋递给倪音:“给你带的小蛋糕,你放冰箱里,这两天记得吃。”
说着他接过倪音拎着的那个袋子:“水果给我吧,我拿去厨房洗。”
听从他的安排,倪音正准备往冰箱去。
岑定突然开口:“对了,这个也是给你带的。”
倪音茫然地又接过一个袋子,还挺沉,岑定故意不介绍这个袋子的东西,只看着倪音,倪音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她犹豫地看向里面——
静悄悄躺着一套刷题资料。
岑定笑得慈祥:“小音马上要期末考试了,是该好好学习,写不完不要紧,明年高三一轮二轮复习,同样的知识点,肯定还用得上。”
倪音:“……”
周程远刚好做完饭,他端着一盘菜出来,看到岑定,不咸不淡道:“你挺会挑时间。”
岑定:“哟,这是暗示我卡着点过来,光蹭饭不干活是吧?”
周程远:“你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岑定低骂:“死直男。”
菜盘放在餐桌,周程远从倪音和岑定面前路过,看了眼岑定带来的东西,毒舌道:“还带水果?这么讲究?”
“这不你以前孤家寡人,咱俩抬头不见低头见,蹭你顿饭就蹭了,再多就客套了。”岑定话音一转,“现在嘛,你养着孩子呢,我来做客当然要给小朋友带点礼物,我这叫懂礼数。”
周程远瞥他一眼,算是默许。
岑定一副怪叔叔的模样,拖长语调,询问倪音:“喜不喜欢叔叔给你带的礼物?”
倪音感受着知识的重量,很沉默,她很想询问,这是溪城送礼的习俗吗?
周程远没让岑定嘚瑟多久,拉着他进厨房端饭。
岑定做得愉快,但还是心口不一地声明:“我是客人,这就是你待客之道?”
周程远通知:“等会儿你刷碗。”
岑定骂骂咧咧了两句,再次强调:“周程远,我是客人!”
周程远淡声:“那你吃不吃?”
岑定顿了一秒,慷锵有力,颇有种忍辱负重之意:“吃!”
倪音把小蛋糕放进冰箱,隔着一道墙,听两人这不算拌嘴的拌嘴,她早忘记不久前和周程远那一点点不愉快,自觉和周程远属同一阵营,所以最后还是她扳回一城对吧。
岑定和周程远是相差甚远的两种性格,周程远虽算不得沉默寡言,但很少讲废话,而岑定可以说是社交恐怖分子,话多幽默,从不会让气氛冷掉。
吃饭期间,有一大半的时间都是岑定在讲话,而且一点没耽误吃饭。
周程远懒得搭理时,只当做没听到,倪音学着周程远,但还是偶尔回应几句,不好真让岑定唱独角戏。
“对了,小音昨晚怎么了?”岑定突然问道。
倪音愣了下,下意识看向周程远。
“我和程远昨晚在外面应酬嘛,他接到个电话便离开。”岑定自己便和倪音说起来龙去脉,他添油加醋,略带埋怨道,“程远那个着急呀,我赶紧跟过去问怎么回事,他说去你学校一趟,然后人就跑了,留我单独和其他人解释,又陪着吃饭喝酒,真不像话。”
倪音心情酸酸胀胀,她无措地捏着筷子。
周程远睇他一眼:“我看你乐不思蜀,根本没想离开。”
岑定“嘿嘿”两声,起身去厨房加饭。
餐桌倏然安静下来,倪音抬眸,她小声:“谢谢。”
周程远夹菜的动作微顿,明白倪音的意思,但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表情淡然:“别听岑定乱讲。”
隔了两秒,他又说。
“你是我的责任。”
所以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都是应该的。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太忙了!都没空写作话!
但!偶尔会看看评论,请大家多多留言,陆愿看到会很开心^ ^
祝阅读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