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生命中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在你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发生。有时是好,有时是坏。它会给你平淡无聊,索然无味的生活增添一点颜色。对于有些人是惊喜,对于有些人来说是噩梦。就象南方某个城市的地震;就象几条街之外某座大楼的爆炸;就象邻居老头发现家里墙上贴着的发黄的山水画其实是价值连城的真迹;就象你突然失去了记忆。这一切是一个谜,一个无法破解的谜。张开你的手,仔细看看那上面交错的生命线,你永远也想不到在未来的某一时刻,一个风和日丽的瞬间,你的生命会被一个小小的、普通的、正常的、完全可以理解的意外所改变。你无法预知,你也无法改变。因为这个象古印度巫术一般的,咒语一样神奇的谜,没有答案。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对于王凡来说,不知道是好是坏,但是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他应验了王凡心里的那个强烈的,模糊不清的预感。只是它来得太快,太突然。
一只沉甸甸的大木椅,一只这个餐厅引以为傲的的雕花仿古红木椅,一只大约几十斤重的,像一颗重磅炸弹的大木椅重重地砸在王凡他们坐的那张桌子上。
一瞬间,碎玻璃、烂瓷片、米粒、螃蟹腿儿、残汤、剩酒急速地飞溅开来。他们三个人象踩了地雷的松鼠一样蹦了起来,脸上身上溅满了汤汤水水。
紧接着,于小红和芳芳不约而同地拼尽全力地从嗓子眼儿里发出了刺穿人耳膜的,无比惊恐的尖叫。餐厅里顿时一片打乱。
与此同时,从离他们不远的一个角落传出了更加混乱的、更加很烈的打砸声,尖叫声,还有男人恐怖的叫骂声。随后王凡平生第一次如此真实的,如此近距离的,清晰地听到一声枪响,他肯定那是枪声。虽然他从没有真正听过枪声,但是直觉告诉他,那肯定是枪声。紧接着他就听到了一个男人凄厉的惨叫声。他转头儿一看,一个身穿黑西装的,留着寸头的男人右手就着一只手枪,左手挥舞着一把刺刀,正向面前的另外三个男人疯狂地进攻着。刹那间整个餐厅象要爆炸了似的,所有的人都拼命的,不顾一切地朝外面跑去。
于小红和芳芳脸色苍白,继续尖叫着。王凡紧紧地抓着她们的胳膊,芳芳说:“太可怕了,这是怎么回事儿,那只椅子差点砸到我的头。你们听见枪声了吗?肯定有人开枪了,死人了吧!”她用惊魂未定的眼睛瞅了瞅王凡。
王凡回头又看了一眼酒店的大厅,看见很多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惊慌地往外跑。他说:“可能是黑社会吧。以前只是听说过,今天算亲眼见着了,真悬啊!”说完指了指路边儿:“没事儿,别害怕了,警察来了。”芳芳和于小红转头看去,路边停下来两辆警车,上面跳下来一二十个拿着冲锋枪、穿着防弹衣的防暴警察。
“咱们赶紧走吧,这儿太危险了。”王凡带着她们俩离开了这儿。
就在这一瞬间,王凡感觉到一种深深的失落飞射到他的心口。这又是一个玩笑,一个更为恐怖的玩笑。刚才所发生的一切,毫无预感,毫无先兆,在短短的十几秒钟内,他又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推进了荒谬之中。他感觉可笑而又可悲。他知道,刚才在餐厅里吃饭的所有人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恐怖事件而集体免单了。这对于其他人来说是捡了个大便宜,而王凡却感觉那么的沮丧,沮丧得想要倒下;那么失落,失落得想要哭出来。他无法解释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他想不通为什么想花掉这三千块钱却做不到。他并不是想得到,而是想花掉这意外之财,用这笔钱换来短短一天的快乐和自由,但是他做不到,换句话说那个无形的幽灵在暗中与他作对,使他无法做到。从发现那只黑皮夹开始,那三千块钱就显示出了一种惊人的魔力,它不允许有人碰它、利用他、使用它、也许此刻它还安详地躺在那个阴冷干燥的下水道里。而王凡所拥有的可以把它花出去的所有的机会,都因为一些巧合,一些偶然,一些自然而然和一些突如其来的事情,冥冥中被粉碎了。王凡心中的悲哀并不是因为那三千块钱,也许跟钱没有一点点关系,他痛苦的是他今天想做的事情,正象长久以来许多他想做的事情一样,无论你如何努力,无论你如何绞尽脑汁地苦苦求索,你都无法实现。而原因是那么滑稽,那么可笑,那么荒诞。他要的只是短短一天的放任,一天的忘却,一天空虚中的自在。事实证明他绝对做不到,他觉得自己是那么失败,失败得一塌糊涂,就像一只永远也爬不出厕所的蟑螂一样。而他越来越清楚地感觉到,甚至看到,有一只令他愤怒的快要发狂的手在他的身后无形地操纵着一切,设计着一切。他被推来搡去,跌跌撞撞的,象个小丑一样任其摆布。王凡觉得浑身虚弱无力摆脱,他难受得想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