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人,你现在还有机会将功赎罪。”面对陈源的恶意,容瑾却不为所动。
“我知道,你不是主谋,只是被陈源胁迫着,才不得不做了这些事,若你能戴罪立功,我会禀明圣上,圣上是位仁慈的君主。”明珠看不见容瑾的表情,却能看见对面杨凯延神情有所松动。
杨凯延的肩膀微微垮了些下来。
这一丝细微的变化立刻被他身后的陈源捕捉到。
陈源搭在杨凯延臂上的手指明显收紧,叫杨凯延脸上闪过了一瞬痛苦神色。
“杨大人,不要再犹豫了。”陈源身形微动,那些被一些了变故惊得意志有些松懈下来的武官,突然又目光坚定起来,恶狠狠地盯住了容瑾。
容瑾轻轻叹了口气,却让杨凯延重新紧张了起来。
“陈源,你罪无可赦,便胁迫着本还有希望的杨大人为你陪葬吗?当初你拖杨大人下水,也是出于这样的自私心态吗?”
被点了名,陈源阴森黑沉的眼神也和那些武官一样,紧紧盯上了容瑾。
半晌,他突然嗤笑了一声,抓着杨凯延的手丝毫没放松,似乎还更紧了。
“你想把杨大人除掉,取而代之。”陈源用极为肯定的语气宣布了自己的猜想。
被他看着,就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上般令人作呕,他眼神不动,却凑近了杨凯延耳侧,以一种极为扭曲的姿态开口。
“杨大人,你看着吧,当你决定了投敌的时候,就是你的死期,不管是我还是他,都会杀了你,要不要来赌一赌?用你的命来玩玩看。”
躲在屏风后的明珠看见,在容瑾和陈源两个人的博弈中,变成重要棋子的杨凯延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他似乎想要说话,可一张口,牙关打颤的声音却明显到和他有些距离的明珠都听的一清二楚。
这废物样子让陈源一下就失了兴趣。
他终于放开了杨凯延,却是像扔脏东西一样又随手推了一下,让这位县令大人毫无尊严地跌坐在地上。
陈源从袖中抽出条手帕,慢条斯理地擦起了手。
这精细的模样和他外在呈现出来的形象完全不搭,诡异到让明珠再次打起了寒颤。
许是地面的敦实感终于让杨凯延回过了神,他终于能控制住自己的牙关,艰难地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钦差大人……不能杀,不能杀啊!”
陈源没做过官,不清楚钦差的分量,可杨凯延为官十几载,即便一直当着芝麻小官,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钦差已经是他怎么都惹不起的存在了,更不用说容瑾手中还有那块他只在传闻中听过的令牌……
任谁见了杨凯延现在的模样,都能看出来他的心已经落到了哪边。
陈源眼皮轻垂,落在杨凯延的头顶,意味不明笑了声:“看来杨大人已经有了决定了。”
话音刚落,离杨凯延最近的武官突然抽出大刀,猛然一挥,就要朝坐在地上的杨凯延劈去——
“锃”地一声,那带着猎猎劲风的大刀偏了轨道,错手劈开了杨凯延头顶的高帽。
他一口气没喘上来,只愣愣地抬手摸了摸自己骤然一松的头顶,喃喃惊呼道:“我的头发……我的头发!”
叫罢,哭嚎着连滚带爬地就要朝容瑾身边爬去。
那么大个人,看着竟比烂泥臭虫更不成形了。
但他跑不掉,陈源早已抬起脚,狠狠将装疯卖傻想要逃走的杨凯延踩在了脚下。
院外突然穿来剧烈的打斗声,无数黑衣人突然从各个方向的窗户鱼跃而入,速度极快地和站在房内的武官们缠斗在了一起。
真论起来,这群黑衣人的数量比之武官们远远不及,但武力值却明显高出一大截。
一个人同时应对四五个武官的攻击也绰绰有余。
陈源显然也被这翻天的变故给惊到了,心神虽晃动,脚下力道却丝毫不松,把杨凯延踩成了只仰翻的王八。
有两个武官一直紧紧贴着他,显然是专门保护他的近卫。
所以陈源虽然最开始紧张了一下,但在这两个人的围护中,还能继续将注意力放在容瑾身上。
“放弃吧,强龙压不了地头蛇。”
容瑾的背挺得很直,近乎冷酷道:“地头蛇?你还算不上。”
他的态度,终于彻底激怒了陈源。
即便陈源已经当着容瑾的面,将祁县的最高长官踩在了脚下,却还是不被这个盛京来的毛头小子放在眼中。
若说最开始,陈源还有一种幕后操控一切的快感。
可现在,和容瑾交手了几个回合后,他只觉得自己一下又一下被撵进泥里。
他好像一瞬就回到了最无能为力的年少时期,对着达官贵人们赔笑,还要受尽奚落的屈辱过去中。
陈源一脚踢在了杨凯延肚子上,这一下撵得极狠,让杨凯延痛到几乎发不出声音,口角甚至泛出了白沫。
“我算不上?”陈源大笑了起来,笑声怪诞,眼神阴毒,但凡接触到他目光,都会为其中的恶意而悚然。
明珠已经被吓到浑身乏力,却始终不敢找一个支点去倚靠,就怕自己一动,就被两方混战人马发现而受伤。
她单手紧握成拳,却始终在微微颤抖。
院外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多,似乎有更多的武官从四面八方赶来,打斗声不绝于耳。
屋内的情形倒是偏向于容瑾这边,可若是外面被源源不断赶来的武官给控制住了,那他们比之困兽又有何区别?
陈源还在继续,看起来已经陷入一种癫狂境界了:“那谁是?我就算说我是祁县的皇帝,谁又敢反驳?!”
明珠的思绪空白了一瞬。
她没想到,看起来清正和善的陈伯伯不仅是个坏人,甚至还是个放浪到可以被就地诛灭的狂徒。
而在他说出这样的惊世言论后,容瑾似乎失去了继续和他沟通的兴趣。
他往后略略退了一步,这似乎是一个信号,下一瞬,一个极为健硕的身影从所有人的头顶轻巧地跃了下来。
那人动作极快,明珠不过眨了下眼,他已经手起刀落,收割了陈源右手边的武官性命。
左边的武官终于反应过来,立刻抽出武器和这人缠斗起来。
虽然武艺略逊一筹,但这武官力气极大,和那人打得有来有回。
二人速度太快,落在明珠眼中,反而什么都看不出来。
她便又将目光放在了陈源身上,却正正好看见了陈源的小动作。
他动作幅度极小地将手搭在腰带上,落下的袖袍遮住了明珠的视线,却明显能看出来,他在取什么东西。
成百上千个念头从她脑中闪过,但比思绪更快的是她的动作。
明明刚才还浑身乏力,连站都站不稳,可现在却不知道哪里来了一股劲,直奔并没有察觉到陈源动作的容瑾而去——
“老爷小心!”
明珠从身后推开了容瑾的瞬间,陈源抛洒出了从腰间取出的东西。
粉末扬撒在空中时,陈源早已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口鼻,眼睁睁看着突然出现的少女被他为容瑾精心准备的秘药所包围。
明珠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莽劲,竟然扬起双臂,用袖袍将所有粉末全部拢进了自己怀中。
做完这一切,刚才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勇莽立刻又消退了。
那力一消失,明珠的身形立刻就晃动了起来。
她双腿一软,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之际,一对沉健有力的臂膀牢牢接住了她。
“陈源,你扔了什么东西出来!”从头至尾都很沉着的容瑾第一次泄露了怒气。
误打误撞抓到容瑾破绽的陈源还来不及高兴,一颗头颅就骨碌碌滚到了他的脚边。
下一瞬,他双手被反制,整个人被压着跪倒在地。
第二个贴身武官也被那壮汉取了性命,他再没了护卫。
可陈源竟一点都不害怕,甚至仰着头狂笑了起来:“我扔了什么?你猜猜看,我还能扔什么出来。”
“她这辈子都离不开幻春情了!你要是不放了我,就等着和她一起死吧!”
似乎是在应证陈源的说法,倒在容瑾怀中的明珠已经双颊嫣红,眼神迷离了起来。
因为被紧紧扣在男人的怀中,她动不了,只能努力地贴着容瑾,难受地扭动身子。
一边扭,还要带着娇媚哭腔难受地哼哼,明显已经在失去意识的边缘了。
容瑾本想继续质问陈源,可挣扎许久的明珠终于挣出了手臂,却也不逃,反而圈住了容瑾的肩,奋力凑了上去,贴在他的耳边,吐气如兰道:
“老爷、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