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彻先帮瑞安长公主将碎发抚到耳后,声音温柔,“别气着自己,黑手是要找,但不急。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自己的身体。”
瑞安长公主刚刚产子,身子骨虚弱,邵彻可不想瑞安长公主再添疾病了。
“我知道,可我心里还是不高兴。”瑞安长公主不满地抱怨出声,“仲徽……熙宁……”
邵仲徽本来不会这么早就出来的,偏偏有心人的算计,令她这么早就出来了。
想到这里,瑞安长公主的心中尽是对幕后黑手的怨恨。
邵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带安慰,“长公主,你如今得先养好身体,方有精力与黑手算账。”
“对啊,”顾文澜忽然开口,“舅母总不愿意白白便宜了那些人吧。”
幕后黑手策划刺杀事件,又偷偷给瑞安长公主的饮食中放了东西,企图一尸两命。
如此心狠手辣的算计,谁会放过他?顾文澜不会,建安帝不会,邵彻也不会。
瑞安长公主现如今身体虚弱,不宜情绪激动,只有养好了身体,才有和对方算总账的本钱。
瑞安长公主闻言,微微叹气,“这个道理我当然懂,先达文澜的心意,本公主心领了,可是……”
“妹妹,你得养好了自己,才能有奶水喂熙宁,不是吗?”
建安帝笑了笑。
瑞安长公主很是看重自己的子女,以前养威远侯时,奶娘都没有找,直接自己喂养。
估计这一次抚养邵仲徽,同样如此了。
瑞安长公主有些尴尬,“陛下,这种事……妹妹自有主张。”
好吧,看样子果然是打算自己喂邵仲徽。
顾文澜见状,莞尔一笑。
大家把瑞安长公主安抚住了,然后才聊起邵仲徽。
邵仲徽从刚刚到现在一直睡觉,很是乖巧,不吵不闹,这一点出乎了建安帝的预料。
“熙宁这孩子,不像其他孩子爱闹,当年宛儿出生时,声音很响亮,还很爱吵。”
建安帝摸了摸邵仲徽的脸颊,面带微笑。
邵仲徽的安静,也是令邵彻惊讶不已。不过比起建安帝的打趣,邵彻显然是担心邵仲徽会不会得病。
“熙宁刚出生时哭了一会儿就不哭了,该不会得了什么病吧?”邵彻担忧道。
早产孩儿不易活,身骨弱就不说了,甚至体弱多病,严重者会是痴傻儿,一不小心就会夭折猝死。
如此情况下,邵彻对邵仲徽自然是非常挂心的。
建安帝左看右看没发现什么大问题,剜了一眼邵彻,“我的外甥女怎么会有事?她健康着呢。”
当爹的,怎么能诅咒自己的孩子?
“仲徽哭了一会儿不哭,估计是不想哭吧。”
顾文澜摸了摸下巴。
邵仲徽一出生,微雨骤停,天边浮选游龙彩云,这样一来,邵仲徽在大家眼里就不一样了。
虽然因为早产缘故,大家对这个缘故也是颇多怜惜爱护,但是从实际情况来看,似乎这个孩子与众不同。
即便顾文澜不信这一套,可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邵仲徽绝非普通人。
邵彻一阵无语,“无忧可别瞎说,孩子那么小,怎么可能懂这些?”
反正他是不信这东西的,他没有望女成凤的念头,只希望邵仲徽平平安安长大,幸福快乐。
建安帝倒是饶有兴致地笑了,“文澜所言极是啊,熙宁出生时便如此不同,她方才只哭一会儿不哭,可能真的是因为她不想哭吧。”
见建安帝信以为真,当母亲的瑞安长公主果断开口了,“陛下,你咋还信这些东西?那都是唬人的,行不行?”
若说瑞安长公主有什么对建安帝的要求的话,那得是迷信求仙了。
仙人矢志不渝地寻找,被人骗了一次又一次,简直无话可说。
建安帝一听,不以为然地反驳回去,“怎么可能是假的呢?上古蓬莱有仙人,仙人很多人都见过的。”
有人见过仙人?顾文澜心中一脸不屑,那全是唬人的,亏得建安帝愿意上当受骗。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明知道是假的,也想着赌一赌,说不定可以成真,于是才有追求长生不老到痴迷的地步。
可是,长生不老,真的那么好吗?
顾文澜讽刺地扯了扯嘴角,前世那次大灾难,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多少人因为皇帝的一念之差,直接横死,有冤无处说。
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祸,害死了自己的亲人,可笑又荒谬。
瑞安长公主翻了翻白眼,“那是传说,有谁真正见过?况且,你都说是仙人了,仙人跟我们这些凡人,无论如何也扯不上关系,陛下缘何执迷不悟?”
此话一出,四周安静了下来。
建安帝抱着邵仲徽,哄着她的动作停了下来,转过头来看着瑞安长公主,他一字一句道:“仲徽这孩子,朕十分喜欢,妹妹多多休息,千万别累着自己。”
只字不提方才的求仙举动,建安帝究竟是什么态度,大家琢磨不出。
顾文澜撇了撇嘴,明显还是不死心,只不过不想给瑞安长公主这个妹妹难看,只好避开不答了。
顾文澜都看出来了,瑞安长公主何尝看不出?她面色一沉,语气严肃,“陛下,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那么妹妹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陛下,您这些年来为了那虚无缥缈的长生不老之梦,找了多少术士,建了多少宫殿,更不用说前些日子的圣妃。陛下,这仙人究竟有没有,难道陛下真的没有想法吗?”
懒得理会建安帝的反应,瑞安长公主继而又道:“陛下,求仙追求长生不老,那是您的事,可您不该本末倒置。要知道,您身边最亲最近的人,也不可能跟着您走吧。”
建安帝沉默了一会儿,邵彻只觉得嗓子眼都得跳出来了,没想到瑞安长公主会劝说建安帝切勿沉迷追求长生不老的幻想中。
要知道,当年也是有不少人如此劝说过建安帝的,但皇帝陛下依旧我行我素,该干嘛干嘛,完全不把那些话当回事。
眼下瑞安长公主提起此事,很难说建安帝心中怎么想的。
建安帝面色平静道:“妹妹你说的话,朕自然懂。不过长生不老,也不是只有朕可以,你们同样也可以,到时候你们跟着朕一块去吧。”
果然,皇帝陛下坚持了那么多年的求仙运动,怎么可能因为姊妹的劝说而放弃呢?那简直太小瞧建安帝的执拗与性子了。
瑞安长公主一听,叹了一口气,“陛下愿意长生不老,但妹妹只求一家人在一起欢欢乐乐的,不求什么长生不老,比起长生不老,妹妹有夫君子女亲人,干嘛执着长生不老?人生不过百年,荣辱转瞬成空,妹妹这个长公主,自问没有什么值得称颂的,可有一点,妹妹一直铭记于心,那就是陛下的关怀与先达的爱慕。我只是普通人,生来锦衣玉食,及笄后得嫁高门,有夫君关怀,我很感动,后来夫君去世,我抚养孩子到长大,如今我再嫁良人,得一爱女,这辈子,我有陛下与夫君,此生足矣。”
说到这里,瑞安长公主目含温柔地看着邵彻,对着他笑了笑,“先达,这一生和你在一起的时光,我很开心。那是我这一生最不能忘怀的记忆。”
邵彻握住瑞安长公主的双手,面色一柔,“幸与长公主结为夫妻。”
二人情意绵绵,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顾文澜见状,无比感动,前世今生她的舅舅舅母永远是那么恩爱,前世情深缘浅,今生他们喜结连理,不会太晚了。
建安帝亦是颇多感慨,想当年他与邵皇后最甜蜜恩爱时,也不过是说两三句甜言蜜语,万万没有生死相许。
如今瑞安长公主与邵彻这对夫妻如此恩爱,他是不是长时间以来忽略了什么?
“妹妹与妹夫甜甜蜜蜜的,让人好生感动,可是呢,这有关求仙一事,妹妹不必再说了,朕心中有数。”
建安帝语气淡淡。
求仙说白了那是皇帝个人的私事,只要不是干涉到朝政大事就行了。
瑞安长公主心知见好就收,反正建安帝对求仙的痴迷程度,不是她三言两语就可以劝好的。
“一切但求陛下做主。”瑞安长公主粲然一笑。
见瑞安长公主不再多言,建安帝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缓和了,接下来大家一起哄着邵仲徽,别提多快乐了。
由于出了刺杀案子,建安帝没有多逗留顾家,临走时留下一批珍贵的赏赐方扬长而去。
“这都是陛下表态。”
邵氏笑了笑。
今日顾文谦与樊煌的大喜之日,被刺客搅局,这对新人难免面子无光。
为了防止有心人的肆意污蔑,建安帝率先一步赏赐一些东西,以示君臣亲近。
顾文澜勾了勾唇,“眼下舅舅与舅母留在我们府里,还有一个皇后娘娘在,再怎么说,那些人不敢背地里说我们的。”
如果顾家真的是凶手,那么建安帝第一反应只会快速转移邵皇后与瑞安长公主。
这会儿两位贵人留在府中,那↑相当于直接表明顾家是受害者的事实。
顾盛淮揉了揉眉心,“本来是想着今日大喜,干脆和陛下提出告老还乡的奏疏,却不想……”
“老爷,您想告老还乡,是不是要给文樹他们三兄弟,以及文澜……”
邵氏问道。
顾家眼下是愈发风光得势,对比以前有增无减,之前只有顾盛淮与顾文樹三兄弟时,纵然位极人臣也谈不上任何威胁。
顾盛淮是丞相,上头有个建安帝,丞相也非以前的丞相那样权倾朝野,有权却刚刚好,顾文樹三兄弟当着五品官,不清楚前程。
但多了一个顾文澜就不一样了,顾文澜在京城中声名越来越亮,顾家三兄弟的官职也很快升了,这样一来,顾盛淮自然得考虑更多一点。
俗话说,盛极必衰,顾盛淮在宦海沉浮数十载,焉能不懂这个道理?
早些年追随建安帝的人……结局顾盛淮心有余悸。
顾盛淮点点头,“知我者,夫人也,顾家如今风头正盛,出了刺杀案子,未必不是福气。”
祸兮福之所伏,刺客在顾家办婚宴时出现,诚然令顾家面上无光,可也算是帮助顾家转移了一些注意力。
顾文澜皱了皱眉,“父亲,你想辞官,有没有想过,丞相之职,将由何人担任?”
“这……”
顾盛淮犹豫了一会儿,“陛下自有裁决。”
走到今天这一步,顾盛淮深知想退也退不了,可这不意味着他无法辞官,干自己想干的事情。
顾文澜面色一肃,“陛下不会让丞相掣肘他的,父亲这些年来兢兢业业,可谓是替陛下排忧解难,这样好的丞相,陛下到哪里才能找到第二个?”
“你这孩子……”顾盛淮哭笑不得,合着搞了老半天,顾文澜那是拐弯抹角夸赞顾盛淮本事很大。
“无忧说得不对吗?”顾文澜歪了歪头,“陛下有了父亲这个好帮手,干什么事才不会被掣肘,这会儿父亲想要辞官,陛下指不定烦恼第二个父亲在哪里呢。”
顾文樹三兄弟年纪太小,经验不足,肯定不能接替丞相之职,所以,想来想去,顾盛淮这个丞相还得继续当。
顾盛淮仔细思索了一会儿,沉声道:“再让我想想吧。”
言外之意就是不再坚持辞官了。
顾文澜见状,微微松了一口气。
不是她舍不得丞相之女的身份事实上,她现在是晋国夫人兼庆佑长公主都尉,身份上来说远比丞相之女来得尊贵有体面。
她之所以不同意顾盛淮辞官的主要原因是,邵彻与陈绍之还在的确是事实,可做好万全准备,万无一失。
“无忧,你认为今日的刺客,会是何人派来的?”
顾盛淮开始问起自己的女儿。
顾文澜一听,沉吟片刻缓缓吐出三个字:“麒麟阁。”
顾盛淮一愣,“麒麟阁的人?不可能啊,麒麟阁的人生生世世效命陛下,怎么会……”
“有什么不会的?陛下当年不是过河拆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