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文澜不敢置信。
曾家当年竟是连衣服也不肯给邵彻穿,说出去了谁敢信?
不是亲父子吗?为什么待子如此?
“文澜,你还年轻,不知人心险恶,”邵氏作为当年目睹一切的见证人,对曾家的所作所为了如指掌,甚至可以说意料之中,她接着道,“曾寄与你外祖母看对眼,不过是使了小手段,让外祖母以为他是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只可惜,对方已经娶妻生子了,你的外祖母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成为了曾寄的外室,没名没分,让你舅舅一生下来就成为大家眼中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原来如此。”
顾文澜恍然大悟。
其实从邵彻的态度可以看出,曾寄对邵彻已经不能用漠视来形容了,说一句双方是仇人都不为过。
殴打、嘲讽、欺辱……贯穿了邵彻的童年。
邵彻功成名就后,不是没有人在他面前故意提起曾寄来膈应他,不过邵彻一一无视了,加上建安帝的偏袒,大家也就渐渐地不提此事。
如今邵氏旧事重提,无非是替邵彻打抱不平罢了。
——曾寄对邵彻,何尝有过慈父心肠?
邵氏冷冷一笑,“逼得我弟弟变成人人歧视的私生子,到头来惺惺作态地和你外祖母说要抚养他,你外祖母信了,结果……弟弟回来的那一天下着大雨,一个人千里迢迢地赶过来,也没有伞,全身湿哒哒的,谁敢信?这就是曾寄保证得会对我弟弟好,我呸!”
邵彻的童年实在太过凄惨悲凉,一般来说邵家为了照顾邵彻的情绪,以及对当年送走他的愧疚怜悯,不愿提及这件伤心事。
眼下邵彻与瑞安长公主成婚,即将有自己的子女,邵氏一时有感而发。
顾文澜摇了摇头,“舅舅真的很不容易。”
难怪陈绍之与邵彻之间走得那么近,估计这就是同病相怜吧。
邵彻的父亲不慈,陈绍之的生父又何尝有过一丝一点的慈父心肠?
也亏得陈绍之的母亲后面又改嫁他人了,陈绍之随着继父姓,而非冠以生父姓氏。
邵家这是招谁惹谁了,老是遇上那些没有良心的狗东西,似乎邵家的女人很容易被男人辜负。
邵氏还好一点,顾盛淮两辈子都对她很好,至于邵皇后那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前世与楚崇贤一块自尽了。
小邵氏也算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一任丈夫虽然才能平平,但胜在谨慎厚道,对她很好,两夫妻小生活过得幸福。
仔细一算,从邵老夫人开始,邵家女子的确容易遇上没良心的男人,被辜负,被抛弃。
要是加上顾文澜与邱宇杰,那是真的凑成了一打子狼心狗肺男。
顾文澜揉了揉眉心,她咋想起这件事了?
邵氏不知顾文澜心中所想,十分不屑地鄙薄曾寄,“何止是不容易,在曾家吃不饱穿不暖,还朝不保夕,差点被狼吃了,也经常会被曾寄那两口子殴打,你舅舅那时候瘦骨嶙峋,病殃殃的,大夫都说要是不好好养养,他真的会死。”
“这……”顾文澜轻捂着嘴巴,虽然从别人嘴里听说过不少邵彻童年的一些故事,当然,也只是众所周知的那些八卦,至于更深入一点的,那就无人得知了。
今日邵氏亲自道明,简直是刷新了顾文澜对狠心一词的定义。
都说最毒妇人心,可顾文澜认为,最毒丈夫心还差不多。
虐待亲生子女到这个地步,难不成男人做得比女人少了?
“也幸好长公主同情你舅舅的遭遇,着实看重你舅舅的才能,于是派了不少大夫给他看病,务必给他治好,你舅舅这个病一治就是两三年才堪堪康复,他身上多有在曾家时鞭打炮烙的痕迹。”
邵氏只要一想到当时在邵彻身上看到的伤疤,时到今日依旧愤怒伤心不已。
她的亲弟弟在曾家过得那叫人过的日子吗?那分明是猪狗不如了。
就连路边的一条狗,都比邵彻混得好。
顾文澜终于忍不住愤怒的情绪,啐了一口,“哼!该死的曾家。”
也亏得邵彻没有想方设法去报复曾家,任由他们逍遥快活,换做顾文澜,非得整死他们家破人亡不可。
邵氏见状拍了拍顾文澜的肩膀,“无忧不必如此义愤填膺,曾寄那家伙已经死了。”
“死了?”顾文澜皱了皱眉,这就是为什么曾家一直不出现邵彻面前的缘故。
曾寄已死,现在的曾家只有那几个人,当年和曾寄一块虐待邵彻的曾寄妻子早已经在惶惶不安中抑郁而终,至于邵彻的异母兄弟,正忙着争夺家产,哪里管得着来邵彻这边表演“兄弟情深”?
顾文澜莫名地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仇人已死,的确没有必要去报复了。
不过……
“便宜他们了。”顾文澜撇了撇嘴。
邵氏扑哧一笑,“无忧,曾寄那死家伙,可不是病死的,是被他的好儿子吓死的。”
“哦?此话怎讲?”顾文澜眼睛一亮,表现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邵氏微微一笑,面上说道:“还能如何?那个死家伙一听说威名赫赫的大将军竟然是他当年抛弃不要百般羞辱的私生子时,胆都吓没了,而且更搞笑的是,我弟弟当初出征西羌,好巧不巧路过他们家附近,曾寄从头到尾围观了一把弟弟的风采,他以为弟弟会报复他,然而我弟弟完全无视了他,转头就走。这下可好,曾寄日日夜夜担心邵彻会怀恨在心报复于他,于是想着收拾东西赶快搬离,结果嘛……哼!他算盘打得精,他妻子也不是吃素的,赶紧通知了自己的儿子,联起手来软禁了那个死家伙,死家伙没有人伺候,饿死了。”
说到这里,邵氏露出了一丝畅快的微笑。
曾寄被自己的亲生子女与妻子弄了,这个结局不得不说真的大快人心。死在自己人手里,也算是报答了当年虐待邵彻的大仇。
顾文澜摸了摸下巴,“那么现在曾家情况如何了?”
“哎,天天为了那点钱争得头破血流,很多人在看笑话呢。”
邵氏不以为意。
邵家地位高于曾家太多太多,曾家日后死活如何,已经不在邵家的考虑范围之内。
曾家互相残杀,很快就败光了所有家产,只能行乞过日子。将来有一日曾家的那些人不小心来到平城时,一不小心又被邵彻与瑞安长公主震慑到了,仓皇出逃,此乃后话,暂时不提。
因为提到了邵彻的过去,顾家的气氛有些尴尬凝滞,不过幸好,顾盛淮与樊煌一唱一和,把话题拐回其他方向去了。
大家面上其乐融融,好不快乐。
樊煌与顾文谦大婚在即,顾家忙活得热火朝天,由于樊煌没有亲生父母,唯一一个师父却不在身边,顾家人早已经决定好让她在邵家大老爷那边出嫁到顾家,也算是让外人瞧瞧顾家邵家的态度。
得知自己的外甥即将大婚,不仅邵彻与瑞安长公主即将亲自驾临婚宴现场,就连建安帝与邵皇后这一天也会到来。
一时之间,多少达官贵人以拿到顾家的婚宴请帖为荣。
顾文澜自然不会闲着,光是帮忙写请帖就累得腰酸背痛,安排座位也是一样,哪些人有私人恩怨不能安排在一块,哪些人位高权重需临右边,以及宾客的忌讳也得与管家商谈。
这么一阵忙活下来,顾文澜压根没有多少时间休息,幸好妙人三姐妹与阴云开跑过来主动帮忙,稍微减轻了负担。
“累死了。”
顾文澜趴在床上,享受着紫萱绿绮的按摩服务。
紫萱闻言微笑说道:“小姐知不知道这些天的一个八卦?”
“什么八卦?”
顾文澜闭目养神,满不在乎地问紫萱。
她这些日子操办顾文谦樊煌的大婚典礼,整个人忙活得都要散架了,完全没时间搭理外面的八卦。
“陛下此次好像又看上了一个姑娘,此女不比圣妃的与神仙沟通本事,长的天姿国色,倾国倾城,那容貌啊,啧啧啧。”
紫萱边说边比划了一会儿,那样子,仿佛她亲眼所见一般。
顾文澜一听,扑哧一笑,“紫萱,陛下要纳妃,有什么好八卦的?”
说句不好听的,除非建安帝打算退位让贤,否则的话皇帝看上谁谁谁,这类八卦顾文澜真心没兴趣听。
“不是”,紫萱跺了跺脚,“就是……那位姑娘长得非常漂亮,有传闻说陛下打算封她为贵妃呢。”
“不会吧?”顾文澜吃了一惊。
暂且不提出身,此女究竟长得多好看,才会让一向不被女色所迷惑的建安帝不惜封为贵妃呢?
要知道,盛宠如梅贤妃,也只是死后追封为贵妃,生前一直是四妃之一,并不是贵妃。
她若当了贵妃,只能证明说建安帝的确是非常喜欢她了,超过了当年的梅贤妃。
顾文澜眯了眯眼,开始郑重其事地问绿琦:“绿琦,你听说过这件事吗?”
“听说过,此女是礼部尚书林大人献来给陛下的,那位小姐是林大人的远房亲戚,自小父母双亡,养在了她奶奶那边,如今那位老夫人去世,自然得投奔远房的林大人了。”
绿琦不愧是百事通,三言两语便把这件事交待得清清楚楚。
顾文澜挑了挑眉,“这个姑娘是如何见到陛下的?”
没有特殊渠道,林大人家的那位小姐,见不到建安帝。
绿琦想了一会儿说道:“是林肃林公子带那位姑娘出门时,不小心撞见了微服私访的陛下,陛下于是就……”
接下来的故事很好猜了,那就是佳人如何如何优秀美貌,皇帝如何如何欢欣鼓舞。
顾文澜了然地勾了勾唇,“不必管这个了,反正……陛下喜欢谁,顾家还能置喙什么?”
只是立为贵妃罢了,又不是废后再立,反正顾文澜是不会管太多只要那位女子不像圣妃那样野心勃勃存心挑衅。
很快就来到了顾文谦与樊煌的大喜之日。
这一日,顾家香车满院,红绸铺满,灯火通明,皇亲国戚、贵妇小姐、权贵显戚,平城中有条有理的大人物几乎来了一个遍。
从邵家到顾家的一路上,顾家的娇子那是走到哪撒钱到哪,简直是散财童子,不仅如此,轿子上悬挂的五色珠、刻画的龙凤呈祥、抬轿子的轿夫身上皆着锦衣,这场大婚,几乎可以说是奢靡至极了。
邵彻与瑞安长公主被安排在非常靠近的位置,最上头的位置自然是留给建安帝与邵皇后的。
瑞安长公主看了看不远处的英王,微微一笑,“英王殿下最近可好?”
“还好,还好,有劳妹妹挂心。”
英王摸了摸额头的汗水。
出了一个奸细,他的脸面算是丢尽了,英王妃待他也是非常冷淡,她即将临盆,产婆奶娘都不让他安排,因为不相信他。
堂堂亲王,竟被人怀疑至此,说出去了谁敢相信呢?
他不知道这个孩子究竟是男孩还是女孩,女孩也就罢了,如果是男孩……
一想起这些年他与王妃疏离冷漠的夫妻感情,英王倍感头疼。
也幸好,距离孩子出生还有一些日子,不急不急。
正当英王思绪万千至极,文王也来了。这一次他身边跟随的依旧是永荣郡主。
永荣郡主看上去不像过去那样焦躁妄为,反而沉稳了许多,这一场景落在瑞安长公主眼中,也是颇多计较。
瑞安长公主牵了牵嘴角,“永荣出落得艳冠群芳,想来以后也能找一个合心意的人了。”
永荣郡主一见是瑞安长公主发话,便恭声说:“永荣不才,只愿服侍父王到老。”
“这孩子还真是孝顺。”瑞安长公主淡然一笑。
文王皱了皱眉,看着永荣郡主,“父王有你母妃照顾,还需要你来吗?”
永荣郡主点了点头,“当然需要母妃要照顾妹妹,哪有时间照顾父王啊?”
一说到这个,文王脸色大变,不悦地冷哼一声。
“陛下、皇后娘娘驾到。”
“陛下万岁,皇后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