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帝一听,哭笑不得,“禁足皇后一事,朕自有定夺。”
瑞安长公主在府里深居简出,甚少跟外人打交道,对此事知之甚少,不比邵彻。
邵彻拉着瑞安长公主的手,立即对建安帝说道:“陛下,殿下她近日脾气波动有点大,方才不是有意对陛下不敬的,望陛下见谅。”
虽然建安帝跟瑞安长公主一向兄妹情深,感情亲厚,但建安帝终究是皇帝,邵彻怕瑞安长公主的这番仗义执言会让建安帝心里不喜,疏离了她。
建安帝挑了挑眉,目光含笑,“妹妹没有看错人,驸马还真是事事替妹妹操心,担心她受委屈。”
打趣话听在瑞安长公主耳朵里,那就格外不一样了。
瑞安长公主主动松开了邵彻的手,面色冷淡,质问建安帝:“皇兄既然担心妹妹,咋不担心担心皇后?不怕皇后娘娘会恼了你?”
两夫妻风风雨雨走了那么多年,没有爱情也会转变成亲情。邵皇后打理后宫从不出事,更不用说后宫嫔妃和睦相处也有她的功劳。
想来,建安帝是最清楚的,然而,他还是为了圣妃的一句话就把邵皇后禁足了,理由还是星象不吉。
瑞安长公主越想越生气,连带着语气都夹杂上几分怒意,“陛下,你好糊涂。圣妃不过区区以妃嫔,怎么懂得钦天监所干的活?圣妃她……”
“好了,妹妹,别再说了。”
建安帝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即便是自己的妹妹也不可以对他的后宫指手画脚。
瑞安长公主正欲再说些什么,很快邵彻开口了:“陛下,臣心知陛下禁足姐姐自有内情,而非被圣妃所蒙蔽。”
此话一出,瑞安长公主瞪大眼睛,指着邵彻一阵指责:“喂!邵彻,那是你的亲姐姐,你怎么替圣妃说话啊?”
长公主看样子是真的气疯了,连尊卑礼仪都不顾了,邵彻心中无奈,只好出言安慰:“殿下,你是陛下的妹妹,陛下是什么人,难道殿下还不清楚吗?”
说句不好听的,建安帝必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纵然这个人是自己后妃的女人而去做影响前朝的事情。
邵皇后被禁足,建安帝表面上看是忌讳星象不吉,可实际上,建安帝或许另有谋算。
如果邵皇后真的星象不吉,问题来了,建安帝肯定大张旗鼓地找人做法事驱逐邪魅,祈求国泰民安。
结果到现在一点风声也没有,邵彻自是开始怀疑这件事另有乾坤。
建安帝朝邵彻投去一计赞许的眼神,然后看向瑞安长公主,平静道:“都说是一孕傻三年,依我看,妹妹孩子还没有出生,自己倒是先犯傻了。”
说完,笑出了声。
“我……”瑞安长公主被他的笑声刺激到,再联想起建安帝方才说的话,不禁皱眉道:“皇兄莫非另有打算?”
“对,妹妹,”事到如今,建安帝索性说开了,“妹妹,圣妃的底细你知道吗?”
不知为何,邵彻从中听出了一丝异样。
“知道啊,”瑞安长公主满不在乎,“不就是一个民间女子吗?还说自己可以和神仙沟通,当地百姓也信这一套。”
瑞安长公主眼高于顶,等闲人还不能入她的眼睛,圣妃这种只是单纯宠妃又各种神神秘秘的,瑞安长公主能有好感才怪。
建安帝摇了摇头,“妹妹,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她与梅贤妃有渊源。”
“此话当真?”
瑞安长公主神色一肃。
要知道,梅贤妃长期在建安帝心里占据重要地位,不提邵皇后对她印象深刻,瑞安长公主何尝不是?
风华绝代,红颜短逝,淑慎谦恭,似乎很多形容词都可以用在梅贤妃身上。
事实上,谁也不知道梅贤妃其实病逝之前曾育有皇嗣,但很可惜孩子没有保住,梅贤妃郁郁而终。
这件事知情者不多,瑞安长公主是其中之一,当时瑞安长公主还暗暗惋惜梅贤妃的孩子没有保住,如若不然,指不定会成为继楚崇贤后的第二个得宠皇子。
可惜没有如果,梅贤妃死了,后宫长期没有进新人,建安帝怕触景生情,连梅贤妃生前的寝宫都不肯踏入,只能暗自流泪,或者寻找方士招魂。
这么说吧,梅贤妃是建安帝心中一抹挥之不去的暖阳。
如今建安帝再度提起梅贤妃,可能是发现了什么。
瑞安长公主转念一想,圣妃父亲早年好像也是宫里伺候的宦官,但因做错事被杀,这么一算,那个人办差的寝宫就是梅贤妃那边。
建安帝面色阴沉,“朕所知道的只是冰山一角,贤妃之死或许跟圣妃的父亲有关。”
“荒唐!一个宦官害死嫔妃所为何事?”
瑞安长公主大怒,双目喷火。
大概是太生气了,瑞安长公主情绪波动太大,肚子隐隐发疼,半咬着牙摸着肚子。
邵彻见状关心道:“殿下,您没事吧?”
“我还好。”
瑞安长公主摆了摆手,努力使自己平心静气下来。
邵彻搀扶着她坐下,半不赞同道:“殿下切勿大动肝火,要知道,殿下现在的情况可不准您气到自己,一切照顾好自己。”
还亲自倒了一杯热水给瑞安长公主喝,瑞安长公主一饮而尽,胸口的火气总算是稍微平复了。
建安帝围观了一会夫妻的互动,戏谑道:“啧啧啧,你们真恩爱呢,说起来我都来这里那么久了,连热茶也不招呼给我吗?”
也是建安帝过来时没有大张旗鼓,否则的话,长公主府上上下下必是照顾建安帝十分周到。
一听此话,邵彻赶紧招呼人给建安帝准备茶水点心。
建安帝摇了摇头,“这茶水暂时不用了,圣妃那件事,朕有打算。”
既然圣妃的父亲早年伺候过梅贤妃,并且涉嫌谋害梅贤妃,那么没道理建安帝还能放人一马的。
邵彻当即说道:“陛下,圣妃的父亲既然有可能做了这种事,那么梅阁老那边……”
“不必通知他,”建安帝神色漠然,“他若大动干戈了,圣妃那边必会收到消息,从而令真相越来越远。”
他麻痹圣妃就是为了调查梅贤妃之死的真相,要是打草惊蛇了,岂不是前功尽弃?
邵彻点了点头,建安帝接着道:“皇后那边你们不必担心,朕提前和她说过了,她自然好好配合我。”
没想到,这是帝后夫妻联手坑人蒙蔽世人的小把戏。
邵彻与瑞安长公主分别交流了视线,瑞安长公主抿了抿唇,低声道歉:“陛下,刚刚是妹妹莽撞了,什么事都不清楚就过来下定论。”
“没事,妹妹也是担心皇后,人之常情。”
建安帝倒是真的不在意,反正瑞安长公主担心邵皇后,总比给自己添堵来得强。
兄妹二人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发生冲突,邵彻放下了心,但转过头想起圣妃父亲与梅贤妃种种,很是好奇:“陛下,贤妃之死,圣妃父亲参与是为了什么?”
按理来说,圣妃父亲也不可能那么快给自己的亲女儿腾位置吧。
——他要是真的那么灵,咋不见他算一算圣妃真面目被建安帝拆穿的时候?
想到这里,邵彻愈发无法理解了。
建安帝闻言,冷笑一声,“还能为何?自是有野心替自己的女儿除去眼中钉,肉中刺。”
梅贤妃是一宫主位,又颇得建安帝的欢心,好多人说梅贤妃就像是当年的邵皇后,风头无二,建安帝几乎大半时间丢在她那边度过。
如若诞下皇嗣,那梅贤妃的前程将不可限量。
由此可知,梅贤妃当年的盛宠有多让人惊讶,圣妃父亲想给圣妃铺路,当然没有理由放过这个得宠的梅贤妃。
邵彻还是觉得不太对劲,“圣妃当年也就几岁,圣妃父亲如果有意让自己的女儿进入后宫,也该想想圣妃身份微贱,一进宫也不可能被陛下宠爱。与其下手对付梅贤妃,还不如想方设法培养圣妃。”
当时的圣妃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平民,压根就没有后面玄之又玄的各种传说。
圣妃父亲身为梅贤妃宫里伺候的宫人,不想着怎么样伺候好主子,反而跟其他人一起害死梅贤妃,理由还是那虚无缥缈的未来,简直是不可思议。
建安帝冷冷一笑,“圣妃父亲跟其他人勾结在一起,偷偷给贤妃的药物分量减少了几分,导致贤妃重病不愈,早早离世。”
一说到梅贤妃的死,建安帝的心情总会非常沉重。
他当年是真的非常喜欢梅贤妃,梅贤妃温柔大方,善良体贴,多才多艺,和他说话时总是有理有据,这样的佳人,他总是颇为怜爱的。
只可惜,美人如朝露,转瞬即逝,留也留不住。
邵彻轻咳一声,他虽然很清楚梅贤妃在建安帝心目中的地位,但看见他老是缅怀已故的妃子,心里总是不太舒服。
梅贤妃再好,好得过他姐姐吗?
大概是被提醒了,建安帝意识回笼,语气平静,“当初贤妃病重,太医说是郁结于心,积重难返,我本以为只是贤妃耿耿于怀于孩子没有了,没有多想,现在想起来,那根本另有原因。”
梅贤妃外表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但实际上内心坚强,从来不是那等轻易被击垮的女子。
孩子流产了,梅贤妃伤心归伤心,可按照她的往日作风,必定重新振作起来,继续过下去,而不是一味难过,最后一命呜呼。
瑞安长公主拧紧了眉头,开始回忆,“皇兄这么一说,我也记起来了。当初贤妃还和我说了一会儿话,似乎是……”
“她说了什么?”
建安帝追问道。
梅贤妃的最后一面,他们之间静默无言,就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那般,平静地过完这一生。
瑞安长公主揉了揉眉心,“只是叮嘱我要好好看着陛下别太伤心了,国事要紧,她一个弱女子,不值得皇兄为她难过。还有就是,贤妃还特意交代我替她跟皇后说一句谢谢,入宫以来承蒙皇后照顾,凡此种种,不胜感激,其他的,她也没多说什么。”
“是这样吗?”
听完后,建安帝不免有点失望,他还以为梅贤妃会有专门交代他的临终遗言,结果并没有。
忽然,瑞安长公主睁大眼睛,猛地一拍桌子,说道:“对了,皇兄,贤妃还给你留了一封信,里面所写我也看过了,要不我给你念念吧。”
“妹妹赶快说。”
建安帝的心再度火热了起来。
邵彻也一脸期待,瑞安长公主缓缓道:“亲贤臣,远小人,皇后在,邵家在。”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道尽了梅贤妃的心思。
建安帝仔细琢磨了一会儿,喃喃自语,“皇后在,邵家在,皇后不在,邵家覆灭……”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邵皇后离不开邵家,邵家也不可能放开楚崇贤。
越想越不对劲的建安帝握紧了拳头,“如果不是有人提醒,我都不知道原来贤妃并不是病死的。”
梅贤妃大概是看出了什么,才会选择以这种方式交待建安帝小心一点。
邵彻与瑞安长公主皆面色凝重不敢多说什么。
顾文澜自然不可能闲着,她赶紧去了一趟庆佑长公主府。
长公主府气派恢宏,富丽堂皇,汉白玉台阶,亭台楼阁,假山流水,一个花园的面积就抵得过三品大员的宅邸了。
由此可见,建安帝没有亏待自己的长女。
顾文澜过来时,庆佑长公主正和一个小公子发生争执:“本公主都不知道,原来常家有你这等厚颜无耻之人。”
庆佑长公主实在是不耐烦了,这个人老是跟着她,赶也赶不走,烦死了。
常小公子嘿嘿一笑,“长公主殿下我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才高八斗,貌赛潘安,珠圆玉润,萧萧疏风,如……”
“行了行了,本公主没心思听你自吹自擂。”
庆佑长公主撇了撇嘴,满脸嫌弃。
常小公子则是皱起了整张脸,有些不开心,“长公主殿下,我说的都是事实,我难道长得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