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皇后被禁足的事情,很快被顾家人知道了。
顾文澜先是拧眉不语,旁边的紫萱绿绮见状说道:“小姐,皇后娘娘她未必有事。”
“谁说会出事的?”
顾文澜笑意嫣然,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皇后姨母现如今被禁足,不知何时才会被放出来。”
顾文澜最担心的就是这种情况,建安帝禁足了邵皇后,没说什么时候放出来,那就大有问题了。
如若一直被禁足于凤梧宫,那岂不是……
联想起圣妃的盛宠以及四五皇子身上的一些传言,顾文澜咬了咬牙,“当初就不该只是提醒两三句便抛之脑后的。”
能够掀起腥风血雨的女子,又岂会是普通人?
紫萱闻言,面色一紧,“这……不会吧。”
“哪里不会?”顾文澜挑了挑眉,“圣妃风头正盛,皇后姨母转过头就因为她的几句话被禁足,你说放在其他人眼里,她这位圣妃娘娘是不是格外厉害啊?”
这么多年了,梅贤妃做不到的事情,反倒是让圣妃做到了,并且她没有娘家撑腰,无权无势的孤女。
——这种人的杀伤力,远比那些家境显赫的妃嫔来得具有威胁。
顾文澜对圣妃十分忌惮,无论前世今生,种种迹象表明她是一个野心勃勃又有手段的女子。
邵家顾家折在她手里,也不是什么奇怪事。不过她都这样公开叫板了,顾文澜不介意想办法折了她的手。
于是朝紫萱招了招手,低声嘱咐了几句话,紫萱眼睛一亮,领命退下。
阴云开正好与妙人三姐妹下学回家,甫一进来,妙人便对顾文澜禀报了邵皇后被天子下令禁足的消息。
顾文澜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姐姐已经知道了。”
本来只是一件后宫小事,可谁让当事人不是那等无名小辈?自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姐姐,这圣妃娘娘究竟有何本事,能让陛下为了她的几句话,便将中宫皇后禁足?”
阴云开神色肃然,一副小大人的正经样子。
顾文澜心中一叹,阴云开这孩子不比妙人三姐妹,她有爹娘,但又等于没有,相对的比较重视感情,看起来成熟稳重。
顾文澜轻叹一声:“也没什么,圣妃娘娘据说能与上天沟通,是一个神仙呢。”
“真的假的啊?”伊人既是好奇,又有些不太相信,属于孩子的天真与机灵透彻让她并不能相信圣妃的神仙之说。
佳人撇了撇嘴,“她是神仙,我还是上古凤凰呢,她要真的是神仙,咋陛下不让她想办法给大魏子民免除一切灾难?”
妙人也是怀着相同看法,对传闻中的圣妃充满了怀疑。
顾文澜噗嗤一笑,看这样子,普天之下除了皇帝本人自己相信圣妃是神仙,其余人,或者应该说正常人都是不相信圣妃那套说辞的。
想到这里,顾文澜的眼底划过一丝幽光。
建安帝痴迷长生不老术,对鬼神之说颇为感兴趣,甚至于有一种莫名的执着。
大概圣妃是瞅准了这一点,才努力塑造自己神仙形象吧。
“姐姐,圣妃她不是神仙,她不能替大魏子民占卜凶吉,无法替大魏趋吉避凶,这样的人……”阴云开的话尚未说完,就被顾文澜插话了,“她是假的又如何?陛下十分相信她的,一时半会说不清楚。”
也不是没想过让建安帝亲眼目睹圣妃那神仙下的真实面孔,但是一来圣妃身居后宫,她一个大臣之女,无诏不得入宫,二来,建安帝并不会相信圣妃是假神仙的真相。
如若不然,这段时间他对她的信任宠爱,那不是一场笑话吗?
在这种心态的驱使下,假的也必须变成真的。
阴云开年纪还小,看不透皇帝的这种微妙心思。
顾文澜眉头紧锁,建安帝如果长期支持圣妃,那么之于邵家顾家而言,可就得重新考虑了。
顾家邵家不会因建安帝的后宫多了一位宠妃而发生地位颠覆,可邵皇后并不是啊。
邵皇后若轻易被圣妃打倒了,以后楚崇贤这个皇太子宝座,也未必固若金汤,牢不可破。
日后引来的风波,远远不止于此。
阴云开瞅着顾文澜愁眉苦脸的表情,不禁说道:“姐姐,那个圣妃简直就是讨人厌的蚂蚱,我们能不能想办法把她打倒?”
“打倒圣妃?”妙人面色疑惑,“圣妃是陛下的嫔妃,眼下又身怀龙裔,我们要是在这个时候对付她,陛下他该怎么看皇后娘娘?”
别人看来,顾家代表邵皇后,一旦顾文澜出手对付圣妃,不提成败,那邵皇后第一个就会被建安帝处理了。
顾文澜摆了摆手,“先别轻举妄动,皇后姨母暂时禁足,也未尝不是好事。”
虽然顶着星象不吉的名头,但邵皇后好端端地住在凤梧宫,该干嘛干嘛,迟早有一天,这个星象不吉的头衔肯定是要摘下来的。
顾文澜心中冷笑,圣妃可以拿星象对付邵皇后,那么她也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借力打力,掉转矛头对付她。
绿绮忽然开口道:“小姐,圣妃娘娘身怀龙胎是好事情,那要不请法师进宫来做法事。”
“做法事?”顾文澜摸了摸下巴,“皇宫最近也没发生什么丑事,不需要做法事。”
也就只有发生了一些不吉利的坏事后,皇宫才特意让人做一场法事驱逐不好的东西。
绿琦不紧不慢地补充说:“小姐,也不是真的发生大事了才做法事的,好歹……皇后娘娘不是因为星象被冲撞了吗?如若陛下请人进宫做法事,都算是替大魏祈福。”
说到这里,顾文澜方恍然大悟。
“绿琦,你这丫头说得对,”顾文澜微微一笑,“皇后娘娘星象不吉,为了陛下的安宁着想,最好赶快派人做法事驱逐邪魅。”
亏他想了老半天,还不如一个丫头机灵聪明。
绿琦羞涩一笑,“只要小姐用得着这个点子就行。”
顾文澜随即让绿琦过去顾文樹那边说明此事,顾文樹在朝中任职五品官,不大不小,他和顾盛淮一块请奏建安帝安排法师做法事,不是一件难办的事。
“是。”
绿琦退下,房间内只剩下顾文澜与阴云开四人。
阴云开眼珠子转了转,对上顾文澜的视线,笑说:“姐姐,听闻大光明寺的住持大师佛法无边,德高望重,要是姐姐请他进宫,说不定皇后娘娘的局可以解开。”
一说到这里,顾文澜两手一摊,表示自己无能为力,“我与那位住持大师并不熟,我去找他,对方也不可能搭理我。”
大光明寺那种地方,顾文澜踏足不是特别多,论熟悉程度,可能还不如邵氏熟悉。
似是瞧出顾文澜心中所想,阴云开说道:“姐姐,云开曾经听人说过武国公跟大光明寺的住持颇有缘分。”
邵彻与住持大师也不是啥忘年交,只是邵彻曾经施恩过住持大师,令住持大师感激在心,想要报答他。
顾文澜眼睛一亮,“舅舅跟他的确是有过那样的交集。”
看这样子,必须去一趟瑞安长公主府请他出面了。
邵彻这时候很是忙碌。
陈绍之这些日子忙着自己儿子中毒一事,暂时无心力料理公务,是以邵彻只好把他手头的工作接过来一些帮帮忙。
不过,忙着忙着,邵彻便从管家嘴里听到了邵皇后被禁足的消息。
第一反应,邵彻并不是交集,而是怀疑,他怀疑有人在背地里胡作非为。
顺着这个思路,邵彻很快就锁定了圣妃。
“先达,这个圣妃太不安分了,本公主这就进宫和皇兄求情。”
瑞安长公主最是看不惯此等小人作祟,想着要进宫央求建安帝放了邵皇后。
邵彻眼明手快地拉住她的手,表示反对,“殿下,您可先坐着,别太急了,你还怀着孩子呢。”
说起来,瑞安长公主这一胎怀得比较省事,不吐不闹,一点不良反应也没有,就是有点调皮。
有时候,瑞安长公主出去走动时,都会忘了自己孕妇的身份。
瑞安长公主一脸无语,“用不着你提醒,我也晓得的,咱们的这个闺女不仅贴心,还很有力气,依我看,十足十将来会是个女将军。”
“哦?是谁之前一直口口声声说是儿子的?”
邵彻戏谑一笑。
瑞安长公主可能是老听邵彻十句有八句不离闺女,听得多了有些烦,于是开始和邵彻唱反调说是儿子。
邵彻念在特殊情况,索性忍让了,但依旧坚持是闺女。
瑞安长公主一听此话,就像是炸了毛的猫,恶狠狠地瞪着他,语气尖酸,“怎么?你有意见吗?我告诉你邵彻,你若只要儿子不要闺女,小心本公主跟孩子一块过,不理你了。”
说完,撇过头去,不想理会邵彻了。
邵彻见状无奈一笑,长公主的脾性是越来越大了,他得小心哄着。
“是是是,我的长公主殿下,邵彻岂敢只要儿子不要女儿?别说不要孩子了,要是想让邵彻放弃长公主,邵彻也无法接受。”
邵彻用充满温柔与呵护的眼神看着瑞安长公主。
瑞安长公主被这眼神瞧着脸蛋一热,有些发红,面上依旧嘴硬:“我是长公主,你当然得敬着我、顺着我,敢和我唱反调,反了你。”
话是这样说,但邵彻对瑞安长公主是啥感情,难道她还能不清楚吗?
邵彻莞尔,“殿下,邵彻不敢辜负殿下,殿下是天,邵彻是地,生是你的丈夫,死是你的魂,任凭处置。”
无比动听的情话,瑞安长公主听完后,眼睛湿润,语气哽咽:“邵彻,你……”
这辈子能与邵彻长相厮守,是她的福气。何其有幸遇见有情人,最后终成眷属。
邵彻上前握住她的双手,神情真挚温和。
夫妻二人聊完心底话,开始谈正经事:“圣妃那事,本公主想办法去求求陛下。”
建安帝听信妃嫔一句话就将皇后禁足,实在是不像样。
邵彻摇了摇头,“不,殿下,此事殿下暂时别牵扯进来,圣妃之所以敢这样说,想来是掌握了一定的证据。”
圣妃别看表面上没有人帮忙,纵使是宠妃,不过昙花一现。可是圣妃却做到了别人轻易做不到的事情——在建安帝面前吹耳边风。
外臣不能出入禁中,但圣妃不同,她是随时随地伺候在建安帝身旁的,这个优势常利群自然也有。
不过,圣妃是妃嫔,常利群却不是。如此一来,圣妃想在背后做什么,那不就是轻而易举吗?
瑞安长公主十分不屑,“区区一个妃子,有什么证据?就单凭她能与神仙沟通的名头吗?荒谬。”
自小生活在宫中,什么把戏瑞安长公主没见过,圣妃那招数,瑞安长公主还嫌弃班门弄斧,不值一提。
邵彻苦笑一声,不是他高看了圣妃,而是圣妃真的不简单。
“大将军和妹妹聊得可真激烈。”
一道极具威严又非常容易辨认出来的声音于门口缓缓响起。
邵彻一惊,只见穿着便服的建安帝与常利群正满脸笑容地走了进来门口跪了一地仆人。
邵彻与瑞安长公主当下见礼:“参见陛下。”
“行了,赶快起来吧,妹妹有孕在身,无需多礼。”
建安帝这时候看上去笑眯眯的,亲自扶起邵彻夫妻,然后坐到了正堂中央,邵彻与瑞安长公主只好落座于他的右手边,静默无言。
建安帝这时候就笑了,“哎,怎么不说话?虽然吾是皇帝,但也不是什么三头六臂的鬼怪,何必这样拘束?”
“皇兄过来,只是想和妹妹说这些便宜话吗?”
瑞安长公主一脸冷淡,显然是生气了。
建安帝自然知道所为何事,于是笑说:“妹妹自从有了孩子后,脾气愈发孩子气,先达照顾妹妹,真是辛苦了。”
“不敢不敢。”邵彻客气道。
“哼!”瑞安长公主不悦地拧紧眉头,望着建安帝,“哥哥,你干嘛禁足皇后?皇后做错了什么?”
直爽的瑞安长公主还是替邵皇后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