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漠冰冷决绝的声调在寂静的夜晚里显得格外清晰,又刺耳。
柯将面不改色,淡然一笑,“白漠,就算是你死不投降,也无计可施了。大魏的军队已把这里围得团团转,你的大军,以及骆图那些人,早已经被我们斩杀了,哦,古里拉他们已经早早撤退了,只剩下你苦苦挣扎了。”
“我……”
白漠差点气得失去理智,嗓子眼冒烟,心里连连大骂古里拉的不负责任。
柯将军犹似嫌弃刺激得还不够一样,又补充道:“白漠,你的左右副将被本将军斩落马下,人头挂于城门口。”
白漠顿觉荒谬,“你说什么?我的左右副将……都被你杀了?”
右副将也就罢了,本就心不齐,死了就死了,可是左副将不一样啊,明明他是自己最忠实的心腹爱将,要是他死了,之后他要找谁商量对策?
戎狄大军里金屠查明的眼线很多,他这个大将军没有自己的班底,成何体统?
“对啊,都死了。”
话音刚落,大魏的军队已经将这里滞留的戎狄大军杀得片甲不留,只剩下几个虾兵蟹将投降了,如此猛烈又迅捷的攻势,戎狄大军的失败可想而知。
白漠咬牙切齿,“我不会轻易放弃的。”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不信大魏还能一直赢下去。
柯将军挑了挑眉,没有多说什么,右手长枪一刺,把为数不多的白漠亲兵全部砍杀,只剩下白漠一人。
白漠本欲提剑抵达,只是脑子飞快地闪过一丝什么,白漠心生一计,清了清嗓子,对柯将军说道:“这位将军,你确定真的要杀了我吗?”
“不杀你,莫非留着你上蹿下跳?”
柯将军的长枪抵到白漠的脖子边上,本想一枪刺下去,不想白漠直接借着这个机会往前走了一步,一个不留神,长枪往脖子里一刺,鲜血溢出。
柯将军皱了皱眉,收回长枪,再问白漠:“怎么了?神威大将军想要找死吗?”
直接死又何必借着他的手寻死?。白漠活着远比死了更有价值。
白漠苦笑着摇头,“我今日兵败,就不想活了,求您给我一个痛快。”
“想得美!”柯将军这时候才露出一丝冷笑,“你的死,轮不到本将军做主,来人,把他带走,听候发落。”
“是。”
周围全是大魏士兵,饶是白漠舌灿莲花,也不如强大实力的碾压。
在绝对的权势与实力面前,再多的聪明才智、心计算谋全都枉然。
白漠被五花大绑起来,当他路过柯将军身边时,忽然低声说了一句话:“你会后悔的。”
散发在空气中的这句话太轻描淡写,就像是产生幻觉。
柯将军整张脸当即皱成一团,这个白漠在说什么?他怎么听不懂?
此次大魏大获全胜,以比较小的代价收回了黎平县,消息传回南阳关时,大家齐声欢呼。
晋阳公主更是乐得起身抚掌大笑,“哈哈哈!太好了!我们的将士真的是英勇善战,百战百胜。”
“百战百胜!”
一些将士激动地喊着口号。
黎平县的危机已经解除,顾文澜自是立了大功,她撺掇了城内百姓闹事,再借用了叶紫的墨菊毒药,偷偷放到戎狄骆图的日常饮用水里,让他们关键时刻力气全失,接着趁着晚上东风起朝他们散去这笔最后的粉末。
如此一来,内外夹击,戎狄骆图大军还能抵抗得住?
想到这里,晋阳公主对顾文澜愈发欣赏了。
去了黎平县,显然没有白去,还超额完成了。
这样一来,班师回朝时,顾文澜的功劳可就大了。
晋阳公主觉得这一次,顾文澜是一战成名,天下皆闻了。
不过……
“公主殿下,刁翎已被我们活捉,静候公主吩咐。”
在这个情绪高涨的时刻,一位士兵匆匆入了军帐,对晋阳公主禀报了这则好消息。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
一些将军面上带着几分不敢置信,惊讶出声道:“啊?这……刁将军,究竟是怎么回事?”
刁翎在南阳关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不用说他于欧阳宪病重期间料理军中大事可谓是井井有条,所有人都对这位能干的副将好感很高。
没有想到的是,他被晋阳公主的亲兵抓住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喜悦的气氛一下子尴尬了起来。有人对这个行为表示抗议怀疑,更有甚者直言道:“公主殿下,无缘无故的,抓走军中将士,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恐怕无法服众。”
“对对对,我们要听公主的交代。”
一呼百应莫过于此,不管有没有受过刁翎恩惠的,很多人都齐刷刷请求晋阳公主给他们一个完美的解释。
见此情形,晋阳公主勾了勾唇,呼唤了于海波进账。
“微臣叩见公主殿下、监军大人。”
于海波的这句话可是让一些人开始琢磨起来了,对啊,上首坐着的人不是一个普通的公主,而是建安帝任命的监军,南阳关的总领。
他们方才跟晋阳公主说的话,细细追究起来那是以下犯上了。
于是,有一部分吵闹的人终于是安静了下来,静静等待晋阳公主的话。
当然,还是有人不服气,怀疑晋阳公主心怀叵测,兴风作浪。
对此,晋阳公主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话:“于统领,本公主以监军的名义问你,你在刁翎将军的房间里发现了什么?”
她这个监军的名头,不是当来玩玩的,也是时候让人明白——她楚幼宛,大魏的晋阳公主不是一个可以随意欺负的笨蛋!
“回监军大人的话,微臣搜了一遍刁翎将军的房间,发现他的书房暗格中藏有无数与戎狄来往的书信,以及大魏的军事地理地图。”
于海波的这句话生动演绎了什么叫做一语惊人,多少人被他这席话弄得晕头转向,不知东西南北了。
好端端的,刁翎为什么会有与戎狄联络的书信?而且还有大魏地图,他偷偷藏着是几个意思?
难不成……他投敌叛国了?
一位将军喃喃自语:“不可能的,他怎么会干出这种事?”
刁翎在军中口碑极好,从不以势压人,也礼贤下士,相对于不苟言笑又严格要求的欧阳宪来说,大家心中其实对刁翎更加亲近。
如今爆出刁翎里通外国的罪名事实,会有多少人接受不了,也是不难理解了。
晋阳公主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怎么不会?难道你跟他近距离接触过,认为他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绝世君子吗?”
知人知面不知心,她都对所有人保持高度的警惕,不轻易对那些人下判断。刁翎通敌的罪名事实摆在面前了,这些人还不相信,是真不相信还是不愿意相信,那就有待商榷了。
“这……”将军猝不及防地被晋阳公主呛了一声。
晋阳公主接着又道:“本公主知道,我初来乍到,不及刁翎将军跟你们相处的时间长,也不及他的本事,可以提枪上马,将敌人赶走,但是……本公主可以确保自己不会背叛大魏,而刁翎将军,辜负了陛下对他的期望,有愧皇恩,食君之禄,却为他国办事,愧为大魏臣子。将刁翎将军压去大牢里,待回京让陛下处置了。”
“是,监军大人。”
于海波拱了拱手,翩然退下了。
有关刁翎的处置,大家无言以对,既然晋阳公主敢这样说了,那就证明他是真的这样做了。
“这些书信,”晋阳公主不知从哪里拿来的书信,随意丢给几位将军一阅,眸光尽是冷漠,“你们好好看一看,是不是刁翎将军亲自写的,别说本公主冤枉了他。”
语罢,晋阳公主靠在椅背上不置一词。
这些将军一人拿着一封信,仔细看着上面的字迹,得,不用否认了,这的的确确是刁翎亲手写的,而且上面还有刁翎的印信。
一位平日跟刁翎交好的人恨恨地摔下书信,骂道:“贼子!亏老夫平还跟他走得那么近,没发现他是这等狼子野心之人,刁翎他怎么敢这么做?他置大魏百姓于何故?”
“公主殿下,”又有一人站了出来,对晋阳公主道,“刁翎犯了叛国罪,罪不容赦,但末将有一个小小的提议。”
晋阳公主兴致一来,于是随口问他:“哦?此话怎讲?”
刁翎被她抓了,戎狄骆图大军节节败退,那么刁翎死还是活,作用不大。
这人在晋阳公主好奇的目光下缓缓开口:“公主殿下,刁翎既是戎狄的眼线,如今戎狄败北,想来正是一筹莫展之际,要是我们借此机会让刁翎给他们传去假消息……”
“这个啊,不牢将军操心了,本郡主已经把一切办妥了。”
不知何时,顾文澜出现在军帐外面,正满脸笑容地望着晋阳公主。
“文澜!”
晋阳公主不顾此时的情况,迫不及待地唤了一句顾文澜的名字。
顾文澜无奈,晋阳公主还真是欣喜过头了,忘记此时此刻的场合,直接叫她名字了。
顾文澜率先给晋阳公主参礼,却被高兴下来的晋阳公主一把扶住,语气充满了喜悦,“瑞敏郡主,这一次你辛苦了。”
若不是顾文澜在黎平县积极配合,想来大魏军队攻下黎平县还没有那么快。
顾文澜摇了摇头,“这是全军将士浴血奋战的功劳,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本郡主无非是出谋划策了而已,什么都没做,如果要夸奖,就夸奖他们吧。”
“哎,他们有功劳,你也有啊,你的功劳大大的,你放心,本公主已经写了奏疏,让父皇好好封赏你了。”
晋阳公主一说起这件事便心情激动,不知道的还以为立功的不是顾文澜,而是晋阳公主本人一样。
顾文澜:“……”
没见过这么失态的晋阳公主。
其他将士一听,纷纷齐声道:“郡主立了大功,大魏威武!”
“大魏威武!”
场面再度沸腾起来,完全没有刚才的尴尬紧张。
顾文澜笑了笑,“诸位将军,这一次我们拿回了黎平县,的的确确是一件喜事,也抓住了奸细,喜上加喜,可是戎狄骆图大军还没有完全驱逐出去,我们还要做很多事情呢。”
经她提醒,大家才想起这件至关重要的大事。
晋阳公主敛住笑容,把顾文澜请到她的右手边坐下,继续之前的话题:“如今黎平县已在我们大魏的控制下,暂时没有危险,郡主又帮我们把假消息传给戎狄骆图了,诸位,我们要做的是什么,大家清楚了吗?”
“直捣黄龙!”一位将军已然是兴奋得说话颠三倒四了,“戎狄骆图的大本营要是被我们拿下来,那岂不是……”
“没错,诸位很有志气那么快就想到了戎狄骆图的地盘,不过,”晋阳公主似笑非笑,“我们得率先解决掉一些麻烦。”
不出意外,戎狄骆图方面很快就收到了黎平县失守的消息。
金屠查明怒气冲冲,“这群没用的饭桶,寡人平日养着这些废物是干什么的?吃干饭的吗?”
黎平县那么重要的一个地方居然也被大魏人拿走,这样一来,戎狄骆图的优势荡然无存,甚至十分被动。
越想越生气的金屠查明差点破口而出“御驾亲征”这四个字当然,那也只是想想罢了。
今时不同往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金屠查明想要御驾亲征那些文武百官就不可能同意他这么冒风险。
“大王,”一位宫人匆匆进殿,小声禀报说,“丞相求见。”
丞相是扶持金屠查明登上王位的有功之臣,同时也是金屠查明的父王留给他的人。
金屠查明一脸不悦,“没看见寡人今日身子不爽吗?让丞相走。”
金屠查明现在最不愿意看见丞相了,原因无他,丞相是真忠心于他,但是一些方面管得太多,金屠查明烦不胜烦,有时候巴不得丞相还是赶快退位让贤比较好。
不过,面子上金屠查明不好得罪丞相,谁让丞相位高权重,德高望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