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娇艳明媚的宋仙蕙一夕之间染上了一层颓废之色,虽未形容枯槁,却精神萎靡。
顾文澜见状心疼不已,宋家好端端的惹上了这档祸事,宋仙蕙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哪里懂这些呢?
“先别哭,既然宋伯母还在,那未必没有机会拿回宋家的财产。”
顾文澜轻言抚慰。
宋父已死,宋家还在,金屠查明盯着宋家杭家,一时半会很难想办法挣脱。
为今之计只有打败了戎狄骆图的大军,方有宋家的明天。
想到这里,顾文澜问宋仙蕙:“仙蕙,你表姐去了军营,可还好?”
传言中出身豪商的女子估计就是杭娇了,在那种地方,杭娇一介弱女子,会不会被针对很难说。
宋仙蕙闻言,愣愣地流下眼泪,“表姐她……”
肩膀剧烈抽动着,啜泣声于寂静的暗巷中清晰可闻。
顾文澜小心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语气温柔:“好了,先别哭,先到我那边再谈吧。”
宋仙蕙匆匆忙忙跑出来,并且妆容狼狈,衣服也有些破烂,顾文澜想这段时间她在黎平县过得应该不咋样,要不然急急忙忙地跑出来干什么呢?
宋仙蕙眨了眨眼,用绢帕拭去泪水,目光充满了疑惑,“顾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顾文澜是京城人士,无缘无故的,干嘛跑来黎平县这个地方呢?
顾文澜叹了一口气,“还能如何?有事要办呗,仙蕙,你要不要来我这边坐坐?反正你一个人在黎平县也孤单。”
“好。”
宋仙蕙单独住在黎平县本就害怕,更不用说一些小混混流氓经常走到门口故意调戏她,宋仙蕙苦于自己没有武功,很难保护自己,只好白天出来走动走动,晚上关紧门了。
这会儿顾文澜邀请她,宋仙蕙有了人陪,也是放下了多日以来凝聚在心口的郁闷惆怅。
“公子,仙蕙是不是很没用?”
宋仙蕙望着顾文澜,忽然问出了这个问题。
她遇到问题什么都不会解决,以前有爹娘在还好一点,如今宋家遭遇灭顶之灾,她无计可施,父亲活活饿死,母亲以泪洗面,勉强撑着宋家。
不像顾文澜,什么都会,并且……
顾文澜皱了皱眉,不以为然,“仙蕙,不是你没用,而是敌人狡猾狠毒存心让你家破人亡,你之前根本就没有机会接触这些东西,懵懵懂懂是很正常的,倘若宋伯父从一开始就教给你这些本领,你又何必茫然失措?”
说句不好听的,宋家从头到尾就是把宋仙蕙当成一个宠物来疼爱照顾,从未想过将来有一天,宠物的主人出了事,无法庇护她,那么宋仙蕙何去何从?
宋仙蕙的心情她可以理解,但不代表现在她就该自怨自艾,毕竟宋仙蕙从小到大也没有为哪件事发愁过。
顾文澜凝视着沮丧颓废的宋仙蕙,语气不由得带上几分恳切,“仙蕙,宋家出了事,你担心可以,但别庸人自扰,有我在,宋家一定一定可以恢复到往日正常的生活。”
“真的吗?”
宋仙蕙既期待又不确定。
杭家发生的情况跟宋家大致一样,不过杭家当家人二人都在,两夫妻大风大浪都经历过来了,干嘛怕区区戎狄骆图呢?
不过戎狄下的毒霸道难缠,即便杭父杭母再能熬,也抵不过那蚀骨的折磨。
是以,逼于无奈,只好把杭娇送去戎狄骆图军营里充当人质。
至于宋仙蕙,有了杭娇的遮掩,她如今是“杳无音信”,暂时没有危险。
只不过,戎狄骆图肯定不会放过宋仙蕙这个上好的人质,搜捕工作也是持续进行中。
顾文澜点了点头,“你别忘了,戎狄骆图可是我们大魏的敌人,有大魏的军队,戎狄骆图再诡计多端,莫非扛得住那十万铁骑吗?”
大魏军队出了名的英勇善战,经过邵彻陈绍之的磨炼改造,如今买个大魏将士不说是以一敌百,好歹也是百里挑一的勇士。
戎狄骆图两个国家的实力也不一样,不比大魏的财大气粗,戎狄骆图天生发育不良,外加游牧为生,倘若打持久战,耗得究竟是谁可想而知了。
顾文澜对大魏军队的情况还是了如指掌的,更不用说她正在实行的计划了,如果真的成功了,戎狄骆图必定溃不成军。
大约是出于对顾文澜的信任又或者对大魏实力的认可,宋仙蕙想了一会儿后说道:“宋家与杭家的这笔账,我要戎狄骆图百倍奉还。”
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居然还能说出这等杀气腾腾的话来,由此可见也是被戎狄骆图气到了。
“这就对了。”顾文澜微微一笑,二人肩并肩走着,很快就抵达了叶紫的住宅。
宋仙蕙看着这家宅子,不禁目露怀念,“想当初,我和爹爹娘亲他们曾经来过这里,并且还想着有机会来这里常住,一眨眼就是好几年了。”
提及了伤心事,宋仙蕙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
顾文澜也无法说什么好听话,只能打开宅门带她进去。
进了里面,顾文澜才说:“仙蕙,眼下戎狄骆图正对南阳关虎视眈眈,我们不能松懈,我表姐可是在南阳关当监军的,她的安危我很担忧。”
晋阳公主既然派她来黎平县,她自然得完成任务,不过,晋阳公主到底好不好,她还是很担心的。
谁让戎狄骆图打算派人把晋阳公主抓走呢?南阳关还有一个居心叵测的刁翎,这么一想,大魏目前的情况也是十分危险。
宋仙蕙挑了挑眉,“顾公子,戎狄骆图的人再嚣张,总不可能想要强攻吧。”
“倒也没有,”顾文澜抿了抿唇,“南阳关易守难攻,他们若在上面浪费太多精力,那也是白费功夫,还不如想想办法,如何轻轻松松地拿下南阳关。”
金屠查明又不蠢,近路不走选择远路,好歹刁翎在,筹谋个里应外合又不是不可能。
强行攻打,耗时耗力,白白给大魏占去先机。
“顾公子,”宋仙蕙倏地神色严肃,“宋家和杭家,拜托你了。”
以前家里没有出事时,她一点感觉也没有,眼下宋家支离破碎,她很难眼睁睁地看着它一路被戎狄骆图控制住,宋父之死,她不能善罢甘休。
见到她眼底流露出的一丝仇恨,顾文澜在心里连连叹息:终究现实逼迫这位单纯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个内心充满仇恨的人了。
“仙蕙,请放心吧。”顾文澜坚定道。
戎狄骆图为什么盯上宋杭两家?一是他们有钱,二来离京城远,出了事还不至于被人察觉到。
戎狄骆图打得算盘也够绝,先下毒,再带走人质,步步紧逼,不给宋杭两家喘息的机会。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大魏内部有不少敌人奸细。
顾文澜想着想着,心情沉重。
宋仙蕙不知顾文澜心中所想,这会儿她发泄了心中的苦闷,心情看上去心情好多了,指着远处的墨菊对她说:“顾公子,你看看,那盆墨菊很好看。”
“你喜欢?”
顾文澜笑了笑。
宋仙蕙先是点头,再摇头否认,“也不是,就是觉得……那盆墨菊我娘应该会喜欢的。”
宋母算是爱菊如痴的人,以往花房里准备的东西也大多数是从各地采买过来的菊花,一年四季美不胜收,如今宋家遭遇大难,很有可能今年花房的菊花宋母没兴趣关注了。
顾文澜挑了挑眉,“既然戎狄骆图下毒控制伯母,那么解药是不是在戎狄骆图手里?”
“戎狄大王很狡猾,每次送解药都是煮好了再送,并且还有人看着,母亲想要分析解药的成分都只能剖析出一小部分。”
宋仙蕙一说到这件事,怒气冲冲。
宋家家大业大,自然会有一些富商的习惯,比如说专用大夫。
宋家早年就请了一个医术精湛者当宋家的专用神医,这位大夫也是有点本事,每次宋父宋母有个伤风感冒啥的,很快就被这个大夫开药治好了。
如此一来,宋父宋母对这个大夫自然无比信任,直到宋父被饿死,宋母中毒,也想过让这个大夫想办法。
然而,大夫人被软禁了,心有余而力不足。
宋母喝得汤药,每次也是想办法偷偷留下来一点,好让婢女送给大夫看看。
二人合作默契,却也只能找出一部分,剩下来的药渣大夫还是毫无头绪。
顾文澜闻言,拧眉叹气,“戎狄骆图肯定不可能这么容易让我们找到解药的,为今之计我看只有……”
二人的谈话,身处南阳关的晋阳公主自是不知,眼下她正忙着另一件事。
张勇根刁翎又吵架了,甚至发展到打架了。
张勇虽说易燥易怒,但也没有过如此不顾场合的时候。
晋阳公主一听说这件事时,尚且半信半疑,等到去了现场,这才相信这件事是真的。
“我告诉你,绾绾的事,我不会放过你的。”刁翎指着鼻青脸肿的张勇面色狰狞,仿佛张勇是他的杀父仇人。
晋阳公主当即呵斥:“大胆!大庭广众之下,将领互殴,成何体统?你们还有没有军纪军规了?”
“臣等叩见晋阳公主。”
晋阳公主是监军,名义上比欧阳宪的地位高,如此一来,无论是刁翎还是张勇,是要给晋阳公主行礼的。
张勇行完礼后,率先开口告状:公主殿下,刁翎目无法纪,随意打人,求公主明查。”
晋阳公主却是没有看向他反而问起了刁翎,“刁将军,不知张将军所言是不是真的?”
“回公主的话,张将军当初抢走了我的未婚妻,末将也是一时气不过才打了他一顿。”
刁翎冷冷地回答道。
该死的老匹夫,竟敢带走他的绾绾,这笔账他是不会轻易了结的。
晋阳公主还没有说什么呢,一边的张勇倒破口大骂了:“刁翎,你眼睛是不是有问题?我的宠妾怎么可能会是你的未婚妻,而且你在家有妻有儿的,难不成——”
“张勇!”
刁翎终于忍不住了,怒目而视,语气充满了恨意,“多年前你威胁我娘跟吕家,要他们把绾绾送给你,绾绾不愿意,你就直接打晕了带走她,而让我娶了一个冒牌货进门。张勇,你胡作非为,强占人妻,夺妻之仇不共戴天,今日这笔账,你必须一一还清。”
晋阳公主听完后,淡淡道:“张将军,你的爱妾真的是刁将军的未婚妻?”
“不,我没有。”
张勇是打死不可能承认这件事的,谁让夺走别人的未婚妻的名声并不好听,更何况情况属实他绝对会被革职调查。
张勇无论如何是不能承认此事的。
大抵是察觉到张勇的小心思,刁翎冷笑一声,“张将军,你不承认没关系,反正本将军的人已经把她带过来了。”
“你!”
万万没想到刁翎还藏了一手,晋阳公主啧啧称奇。
没过多久,一面色蜡黄、身材纤瘦的女子出现在大家面前,只见此女双目无神,头发凌乱,穿得衣服也是不够合身,整个人瘦得脱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大魏是经历了一场大饥荒。
话虽如此,但这个女子容貌不俗,微微低头,看起来楚楚可怜。
“绾绾!”刁翎深情地唤了她一声。
吕绾绾先是愣愣的,后是顺着声音望去,发现此人就是她心心念念多年的情郎,不禁泪流满面,激动地喊道:“翎哥哥!”
“哎!”刁翎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赶忙冲过去抱住了她。
吕绾绾过得不好,名义上张勇对她千娇百宠,可是吕绾绾心有所属,张勇又是一个喜欢玩刺激的,并不喜欢吕绾绾这种人在曹营心在汉的状态。
于是用尽了各种方法折磨她,吕绾绾好多次都想着自尽逃避现实,可惜,张勇不让她如愿。
每自尽一次,她所受到的折磨一次比一次凄惨。
久而久之,吕绾绾逐步丧失了求生的意志,活得跟行尸走肉一样。
张勇夫人和其他宠妾早看吕绾绾不顺眼了,落井下石欺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