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前世后续

晋阳公主神色淡然。

建安帝自个都钦定人选了,她干嘛多费嘴舌推荐他不喜欢的人呢?

建安帝哑然失笑,“你这孩子,就是实诚。”

看出他已有人选,索性不推荐了,这份心思,换到其他皇子身上不免有些让人忌讳,但只是一个公主,倒也无碍。

想到这里,建安帝的眸光深处多了一抹深思。

晋阳公主不依地嘟着嘴,“如果父皇想要听巴结逢迎的话,儿臣可不会说得比弟弟妹妹们好。”

“哈哈哈哈……”

此时的建安帝此时完全不见刚才的阴郁之色,他戏谑道:“宛儿,如果父皇让你去一趟南阳关,你可愿意啊?”

“啊?”

晋阳公主震惊不已,她又不懂行兵打仗,让她去南阳关,确定不是添乱吗?

建安帝似是看出晋阳公主心中所想,面色一肃,一本正经道:“宛儿,你舅舅与表哥这一次不去讨伐戎狄骆图。主帅非朕绝对信任之人,朕不放心,所以你去代朕监军,好好看着他们。你放心,父皇会给你派遣一支队伍寸步不离地保护你。你无需出谋划策,只需幕后镇守,就可以了。”

此话一出,晋阳公主脸上的笑容一收,仔细思索。

当监军,好是好,但绝对是被当成眼中钉监视起来,何况军中情况复杂,她一介女流进了军营,想当然的怎么会被那帮将士欢迎呢?

——风险大,回报大,她寸功未建,也是时候展露一下拳脚了。

“父皇,儿臣去南阳关,是正大光明去,还是偷偷摸摸地去?”

晋阳公主提起头,没有说好还是不好,反而提出了这个问题。

建安帝挑了挑眉,“直接去,暗地探访,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晋阳公主心里想到,面上却说:“父皇,正所谓出师有名,儿臣奉旨监军,那帮将领无论服不服气,面上总得敬儿臣,要不然,父皇这边无法交代。而儿臣这个监军有权插手任何军务,可偏偏对军务一窍不通,也是时候派个懂行的、又是我们这边的人帮帮忙。”

说到这里,晋阳公主勾唇一笑。

建安帝目光沉沉地打量晋阳公主,这个女儿变了不少,曾几何时晋阳公主不过是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无忧无虑,凡事不关心,哪会像现在这样事事算得巧妙,还步步占尽先机。

看来,他是不是应该重新考虑考虑晋阳公主与楚崇贤间的问题了?

建安帝笑道:“宛儿,你有七窍玲珑心,这一点就比你二弟好太多了。老二啊……”

一提到二皇子,建安帝就是止不住地摇头。

虽然他对老二不比对长子上心,但这不意味着可以随意轻贱老二了。

——老二再不济也是他的孩子,天底下还能有谁真的不关心自己的孩子?

偏偏老二事事做得让人失望透顶,光一个司徒永芳就把他赐婚的瞿莎莎踩在脚底下,要不是他及时圆了这件丑事,估计所有人都要嘲笑瞿莎莎被老二退婚,没人敢娶了。

老二被永久圈进起来,四公主五公主太小,王嫔去了白马寺出家祈祷。

三皇子夭折,四、五皇子尚在吃奶,不成气候,兜兜转转只剩下一个长子可以依靠。

建安帝这心百般复杂。

晋阳公主低下头,掩饰住自己脸上不甚好看的微笑,言不由衷地劝了一句:“父皇别犯愁,二弟只是一时糊涂,想来有父皇指点教化,二弟很快就会迷途知返,压根不会记恨父皇的。”

“他敢?”

建安帝冷哼一声,明明是他自己做错事,还敢怨他?

挑拨离间得点到即止,晋阳公主笑了笑,“二弟通情达理,哪里会是这种人?”

二皇子这辈子除非老天爷保佑,要不然怎么看都是无缘帝位。

不过……凡事掐死在萌芽之中,是必须的。

晋阳公主睫毛微颤,又说道:“父皇,这监军儿臣去了,但是身边没个可用的人,也不行啊。”

言归正传,二皇子只是一段小插曲,重点是解决黎平失守问题。

建安帝轻咳一声,淡淡道:“朕让于海波陪你一块去他是朕的御前侍卫,见了他,也该懂得朕的意思。”

“多谢父皇。”

没想到建安帝这么大方,讲于海波派到她身边了,这下可好,她要做什么,也无需考虑太多了。

听着晋阳公主那喜出望外的模样,建安帝无奈地摇了摇头,“光一个于海波,该怎么用,全凭宛儿做主。”

表面上是放权,实则是考验。

晋阳公主朗声一笑,郑重其事地保证说:“请父皇放心,儿臣比不负众望,胜利凯旋。”

“这就好,”建安帝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你若表现差劲,从今以后你只能乖乖地陪你弟弟与母后,懂了吗?”

晋阳公主背地里的动作,建安帝怎么可能不知道?之所以不拆穿,那只是他这个当父亲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是警告她呢,晋阳公主心中讽刺一笑,既然主动请缨,她就断断没有失败的道理。

成王败寇,她是王。

的确,她不懂打仗,可是不意味着别人不会,只要用对了人,她自然名利双收。

思及此,晋阳公主便无比挂记顾文澜。

父女二人就前去南阳关一事达成一致,而顾文澜则是愁闷不已。

原因无他,窦砚离出现了。

自从上一次明确说出分道扬镳之言后,窦砚离可是一连好多天不出现。

现如今,穆家倒台,嘉义长公主被赐死,燕启“病重”,大仇报了一半。

顾文澜实在是想不到窦砚离来找她的目的。

窦砚离许久不出现,面色看上去苍白了不少,唇色淡薄了,眼眶下那不容忽视的黑圈圈十分引人注目。

看样子,窦砚离这段时间并没有想象中过得那么好。

打量完毕,顾文澜不阴不阳地问他:“哟,大贵人,您找我,可有贵干?”

窦砚离出不出现,她的生活依旧丰富多彩,别提多快活了。

顾文澜的心思,聪明如窦砚离何尝看不出来?

窦砚离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顾文澜,你还真是没心肝。”

去青云会见他只是归还玉佩,若是他不强迫她必须留下来,大概顾文澜很有可能将他抛之脑后了。

越想越不得劲,窦砚离神色疲倦揉了揉眉心。

顾文澜一听,当即翻了翻白眼,“我的心肝好好的,咋被你诅咒没了?”

她有没有心肝,轮得到窦砚离对她指手画脚?

窦砚离:“……”

这个小祖宗伶牙俐齿,最爱歪曲意思了。

“你懂我在说什么,”窦砚离深吸一口气,缓了缓神,语气悠悠:“顾文澜,这些日子你一直不来,我一个人在青云会,一点也不开心。”

仇人死了,他固然高兴,可分享喜悦的人不在,便索然无味了。

顾文澜扯了扯嘴角,说道:“你不开心,找战翼战乐不就行了?”

他眼巴巴地过来找她,莫非她得无偿奉陪到底吗?开什么玩笑?

窦砚离深知顾文澜依旧有心结,语气稍缓,用一种近乎哀求的态度对她说道:“顾文澜,你知道吗?我无数次梦见一个场景——你与一个男子激烈争吵,最后他丢下和离书一走了之,而你却投河自尽了。”

原本漫不经心的顾文澜一听到这席话,当即震撼不已。

那不是她的前世吗?为什么窦砚离会梦见她的前世?

窦砚离继续说道:“你死了后,京城血流成河,每天都有很多人死,到了最后,皇帝终于发现了不对劲,赶忙下令彻查,终于发现此乃奸人谋害太子所设下的圈套,于是又诛杀了一批参与此事的奸人,太子与皇后……终于恢复了名誉。”

顾文澜听着听着便落下了眼泪,等到人全死了才发现人家是清白的,迟来的正义,又有何用?

窦砚离似是没发现顾文澜的情绪不对劲使得,依旧念念叨叨:“皇帝特意重新安葬了太子与皇后,你的家人以及牵连到此事的无辜者,都被依依找回尸骨重新入葬,顾家邵家人自然少不了。因皇太子一位空置了,朝中很多大臣主张立齐王为太子,皇帝不同意,认为齐王行事乖张,不堪储君,反倒是越过诸多年长的皇子选了最小的六皇子当皇太子,当然,与此同时,皇帝又以祸害朝野的罪名将六皇子的生母圣妃赐死。”

竹篮打水一场空,不外乎如此了。

顾文澜咬牙切齿,“便宜这个女人了。”

若不是她在背后搅弄风云,利用建安帝的年迈糊涂来大做文章,那么楚崇贤与邵皇后何至于死得那么惨?区区赐死,哪里比得上她亲人死去的痛苦?

“圣妃被赐死,六皇子才当了一天的皇太子,皇帝就死了,临终前委托了付习原、姜行云等人辅佐皇太子,还有,已故的皇太子遗孤年幼的小儿子收归宗人府抚养,上玉碟,要求辅政大臣好好照顾这个孩子。”

窦砚离的话立即引起顾文澜的强烈反应,她追问说:“太子还有血脉活下来?”

当初她以为太子一家子全被杀光了,不可能有人活下来,心灰意冷,才会投河自尽。

不曾想到,老天爷保佑,竟让楚崇贤的小儿子活了下来。

窦砚离淡淡点头,“因这个皇孙的母亲只是一个普通宫女,并不得宠,太子一家子遇难时才幸免于难,这个孩子一出生,他的母亲就把他偷偷藏起来,不让别人知道这是已故太子的孩子,谎报那是她娘家的侄子,要不是付习原偶然发现了,可能这个皇孙一辈子见不得光。”

“付习原……”顾文澜眼眶一红,楚崇贤的儿子能够平安无事,应该也是他多加保护的作用。

即便他并未站队楚崇贤,可他的所作所为,毫无疑问是向着楚崇贤的。

因为,他是众望所归的储君,大魏的皇太子,建安帝期待已久的继承人。

想到这里,顾文澜愈发感激起那些默默支持楚崇贤的人为了保护皇太子而做出的一切努力。

“因皇孙尚在,六皇子这个皇帝当的很不稳当,朝野上下质疑声音不小,再加上辅政大臣有两个隐退,其余的两个又是同一个阵营的,也就当了七年皇帝,六皇子就死了,没有子嗣留下来,于是付习原才找了皇孙继位,皇孙及冠的那一天正式归还大权,同一天晚上病逝,死后皇孙将他葬进建安帝的帝陵,长久陪伴。”

窦砚离说完,望着顾文澜一脸激动的神情。

“好……太好了……”

顾文澜笑着笑着就哭了,楚崇贤的儿子当了皇帝,老天有眼,兜兜转转皇位又回到楚崇贤一脉上了。

窦砚离还想继续什么,全被顾文澜打断了,“你和我说这些,绝非偶然吧?”

前世的故事,她不想跟任何人分享,只属于她一个人的秘密,如今窦砚离将前世往事娓娓道来,恐怕它已经猜到。

窦砚离摇头,“不,我就是兴致一来,随意编了个故事骗你的。”

“是吗?”

顾文澜皮笑肉不笑,这个故事听着就很像真的,窦砚离果然是猜到了什么。

被顾文澜这么盯着,窦砚离倍感压力,只好说道:“我承认,我聊起这个绝非偶然,这个故事的确是真的,没有骗你,虽然那只是我的一个梦,却无比真实。”

不管是真是假,顾文澜反正是当真了。

前世的结局太凄惨,她不愿过多回忆,只想着今生好好保护自己的亲人,不重蹈覆辙。

窦砚离歪了歪头,“不知顾小姐你是否相信我说的这个故事呢?”

气氛凝滞了起来。

顾文澜握紧了拳头,语气变冷,“窦砚离,别和我打哑谜了,赶快老实交代,你是否猜到了什么。”

“这猜不猜的,不就是一句话吗?”

窦砚离莞尔一笑,“顾四小姐你一直很关心你的家人,对太子也很在意,想来这个故事对你来说并不陌生不是吗?”

眼神开始变得幽深起来。

“那又如何?”

顾文澜讥讽道:“是真是假,你最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