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王一开始还不明白,后又是记起什么,顿时脸色变得微妙起来。
“你是……”
新阳公主的后人。
卜庄立淡然一笑,“大王猜出来了吧,我家祖奶奶乃前朝大渝昭懿恪靖镇国新阳大长公主,而我就是她收的义子卜凡的后人,我们卜家世世代代供奉祖奶奶。”
大渝毕竟是前朝故事了,卜庄立这一脉一直秉持着低调作风,不敢随意出山,大家躲在一个与世隔绝的村落里生活敷衍,一过就是好几十年。
卜庄立会投靠英王当他的部下,也是基于英王的一份恩情,并不是所谓的经世济民的想法。
——大渝已灭,卜家想要的是安稳生活,而不是复辟旧朝,颠覆新朝。
英王倍觉不可思议,“这……新阳公主的后人居然还在?”
别看新阳公主生前收养了诸多义子,每个人的姓氏截然不同,都是随着大渝的灭亡,新阳公主后人的消息也就随之消失了。
英王本以为前朝皇室不可能留下血脉的,但看情况……新阳公主这一支是的确有的。
想到这里,英王莫名地有一丝丝尴尬。
“大王,祖奶奶说过,人活着就是求个安稳,高官厚禄、权势荣华也得等到吃饱穿暖了再来考虑,得陇望蜀、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那可不好。”
卜庄立叹了一口气。
他原本不想说自己的身份,奈何穆侧妃的幕后主子积极筹划的事情似乎与新阳公主有关。
于公于私,他都得站出来替祖奶奶说几句。
这番意味深长的强调听在英王的耳朵里,意思完全不同了,他问道:“所以穆氏的主人,和新阳公主有关了?”
反正卜家这一脉都能传下来,没道理新阳公主所收养的其他义子就一个人都没有。
一旦与新阳公主扯上关系,性质就不同了。
“大概吧,”卜庄立也猜不出何许人也,“在下也只能猜出这一点,其余的,没有一点头绪。”
英王冷哼道:“既是前朝余党,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一群见不得光的东西,也敢在大魏兴风作浪,如今还断了孤王的线索,孤王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前朝已成过去,偏偏一部分人就是不安分,非得搅和出一堆有的没的,也不想想事情败露了,将会连累多少人为此命。
“大王……”
顾文澜皱了皱眉,望着手中这厚厚的信件,再抬头问战素:“这些东西都是你调查出来的?”
“正是,”战素拱手禀报,“新阳公主的后人就在英王府中。”
顾文澜这些天一直调查有关穆侧妃的故事,结果穆侧妃还没有查出一点头绪,这边前朝的一些秘闻就扒拉出来了。
顾文澜拧眉深思,“战素,新阳公主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史书中的新阳公主有英明伟略,同时具备了一个王者该有的猜忌薄凉,人情味方面体现得实在太少太少。
杀伐果断有之,心狠无情亦有之,英明善断同样也有……
柳家的祖先柳城熠是新阳公主的手下,当年的这位将军只是毫不起眼的奴隶,是新阳公主不顾大家反对,大力保举他当了主帅,才步步取得胜利。
从这一点来看新阳公主知人善任,独具慧眼,然而嘛……
战素沉吟片刻,淡淡道:“新阳公主有王者风范。”
王者风范?
对这个回答顾文澜没有表现出满不满意,只是又问道:“新阳公主力挽狂澜,一举扭转了大渝颓废的政局,确确实实是一位世所罕见的英主,否则大渝皇帝也不会追封她为皇帝进入祖庙了,不过,新阳公主都已经死了那么久,她的后人我们也不好说究竟是什么想法。”
穆侧妃幕后主子的阴谋,有可能比想象中的还要来得复杂。
前朝与大魏,那把龙椅,谁知道那些余党借着新阳公主的名头密谋大事,真正想法又是什么呢?
战素很快就领略到其中的奥义,想了想就说道:“难不成,他们的最终目的不是复国,而是……”
指了指上方,意思不言而喻。
顾文澜将信函放下,支着下巴似笑非笑,“他们所计划的也就那几件事,我才不信所谓的复辟前朝的由头,唬谁呢?”
前朝已经灭亡多少年了,老百姓都已经淡忘了前朝的存在,现如今你打出前朝的由头去搅弄风云,谁会真的关注你啊?
顾文澜的不屑,引得另一个人的反对,此人就是阴云开。
“郡主,不一样的。”阴云开中间插话。
顾文澜好奇心起,“哦?你说说看哪里不一样?”
一般来说,前朝余党想要在新朝占得不败之地,那得建立在新朝尽失民心,远不如前朝的情况下方可成立,要不然,大家沐浴在新的皇帝的庇护下,谁还关注一个气数已尽的旧朝呢?
阴云开歪了歪头,看上去有点羞涩,“一些人找不到一口饭吃,妄想天上掉馅饼,那么那些人不就可以为他们所用了吗?”
世上从来不缺坐井观天、眼高手低的人,阴云开所言,大概是前朝余孽利用人心弱点来拉帮结派。
顾文澜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无法拉拢一批怀念旧朝的人,就只好将那群好吃懒做又不得志的人拉过来,当做自己这一边的手下,然后逐步逐步过滤,优胜劣汰,这样一来,他们也未必不可能啊。”
越想越不对劲,顾文澜阴沉着脸。
前朝余孽可是与刺杀晋阳公主的那批人同伙的,单凭这一点,顾文澜完全不可能放过他们。
“郡主,在下还发现了一样东西。”
战素将一刻有玫瑰花瓣的木盒子递呈上来。
顾文澜打量了一会儿,挑了挑眉,“这是什么?”
木盒比较小,就是开关不好找,顾文澜掰扯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找到开关,哐当一声,木盒里放置的夜明珠迸发出七彩光芒。
顾文澜下意识地用手掌挡住实现,没办法,这光芒真的刺眼。
“郡主,这颗夜明珠非同小可,那是新阳公主的宝物,正好和上次那块玉佩凑成一块。”
战素笑道。
顾文澜之前从叶紫那边得了一块玉佩,其中图案就和窦砚离所给予的青云会信物的一模一样,当时顾文澜正在想两者有什么联系时,这一头新阳公主的夜明珠又出现了。
被战素这么一说,顾文澜赶紧从袖口里掏出那枚平平无奇的玉佩,将其扣在夜明珠上方,令人惊讶的一幕发生了——夜明珠从中间开始碎成两半。
顾文澜饶是见多识广,未免被这世所罕见的一幕惊呆下巴,“这……夜明珠还有玉佩……”
玉佩还扣在夜明珠的上头,单夜明珠已经碎裂了,倒是碎成两半后里面的一些东西就展现人前了。
顾文澜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拿那七彩珠子,不过还没等顾文澜碰到手,珠子就自动碎了,碎成粉末状。
顾文澜:“……”
这是存心和她作对吗?
“郡主,夜明珠里面的东西尚且不能得知,”战素上前一步解释,“珠子碎成粉末,并不代表无法了解此物了。”
只见碎成粉末状的珠子的最底部,残存着一些看不懂的文字。
战素将其小心捧起时,顾文澜摸了摸其中一粉色状的,透明玻璃特制的珠子,也亏得在她这里一次性看个够了。
“这字我看不清楚。”
顾文澜看了老半天,没看出任何名堂来。
上面的文字不是她所熟悉的,有点像前朝文字。
战素指着最中间的一个字,念道:“哈哈!”
“你笑什么?”
顾文澜皱眉。
“郡主误会了,”一看这表情,战素就知道顾文澜误会了,“不是我在笑,是上面的字写着哈哈二字。”
“啊?你认得出来这些文字?”
顾文澜望着战素的眼神那是仿佛看观世音菩萨了。
战素缩了缩脖子,她怎么感觉被郡主这么看着有点恐怖呢?
“以前公子在外面做生意时,曾经跟我们破解过一部分文字。”
战素解释道。
前朝的文字从新阳公主开始就变得不同,有些笔画少了,有些笔画变多了,难记,等到大渝覆灭,大魏沿用了新阳公主未改革前的文字连带着新阳公主改革的那一套文字被扫进尘埃里,渐渐地无人认识了。
窦砚离之所以认识,也是多亏了燕归来博学广记,见多识广。
顾文澜恍然大悟,“难怪呢,这前朝文字,我一个都不认识。”
哈哈二字到底对不对,她难以辨别。
战素复又道:“郡主,在下正好懂一点点这些文字,不如郡主将这些珠子交给小的,到时候整理成条呈供郡主一阅,不知郡主意下如何?”
这些珠子事关重大,顾文澜并不认识上面的文字,按理来说的确得交给懂行的战素处理。
顾文澜不假思索道:“可以,全权教由你处置了。”
“是。”
战素抱着夜明珠离开了房间。
她一走,绿琦气喘吁吁地进来通报:“郡主,荣华县主求见。”
“如茜来了啊。”
顾文澜一喜。自打嘉义长公主被赐死后,燕如茜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露于人前,顾文澜颇为担心,原本想着找个机会去拜访长公主府,不曾想到,燕如茜自己主动过来了。
喜出望外的顾文澜并没有发现一旁绿琦欲言又止的样子,这也就导致了顾文澜接下来与燕如茜的谈话不欢而散的结果。
“我去见见她。”
顾文澜提起裙摆,兴致冲冲地去前堂见燕如茜。
绿琦摇了摇头,紫萱不解,问她:“怎么?荣华县主那边可有问题?”
“没问题,没问题,”绿琦摆了摆手,“县主好好的,好好的。”
“是吗?”
紫萱满是怀疑。
另一头,顾文澜与燕如茜的见面,气氛有点微妙。
“如茜,这段时间你怎么样了?”
顾文澜小心询问。
嘉义长公主死了,燕如茜绝对不可能无动于衷,而且她生前那么疼爱燕如茜,怎么愿意燕如茜受一丝半点的委屈?
这个问题孰知便得到了燕如茜的恶言恶语:“我好不好,你心里还不清楚吗?”
顾文澜拧紧眉头,火药味好重,该不会燕如茜真的发生了什么吧。
于是又问:“如茜,你说清楚点,我咋就不明白了?”
说实话,嘉义长公主被赐死,她自然晓得里面的真相,可若说多明白建安帝的打算,她是真的一点也不知道。
燕如茜开始大吼道:“顾文澜,你对得起我吗?我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瞒着我这件事呢?我们之间那么多年的友谊,莫非抵不过这小小的真相?”
顾文澜是越听越糊涂了,当下冷了脸,反问道:“我怎么就瞒着你不说了?”
“我的父亲是西羌的大王,这件事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燕如茜说到这里时,泪流满面。
喊了这么多年的父亲结果只是她的养父,这个滋味谁能受得了?
顾文澜一怔,的确,她比燕如茜更早知道她的身世,当时还想着隐瞒这个真相未尝不好。
可是如今,嘉义长公主死了,这个隐藏在阳光下见不得光的秘密终于重见天日。
一时之间,顾文澜心情复杂,话到嘴边说不出来。
燕如茜继续斥问顾文澜:“顾文澜,亏我把你当成好朋友,在你被封为县主时,我都不嫉妒你,甚至处处为你说好话,可你是如何报答我的?明知我身份有问题,却一点口风也不透露。顾文澜,你拿我当成什么人了?”
今天燕如茜上门不是没有缘故的,再过不久她就得离开大魏前去西羌了,那里才是她的家乡。
燕如茜愿不愿意呢?当然不愿意,人生地不熟,谁高兴啊?
外加嘉义长公主与燕启的种种纠葛,压得燕如茜几乎喘不过气。
这时候她再听说顾文澜老早就晓得她的身世,这段时间的委屈、不满、愤怒一下子爆发出来了。
顾文澜神色淡淡,“你说够了吗?”
燕如茜不开心,她也不开心,只是骂她干什么?
“不,还没够,顾文澜,你对不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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