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扬儿清楚,自家公子自打当初被端敏郡主救过一次后,便一直念念不忘的,虽然不知道这里面是否有顾文澜容貌无双的原因所在。
姜行云摇头否认:“倒也不是,我与她只是萍水相逢,这些天京城乃多事之秋,你得小心点。”
无论如何,顾文澜从始至终对他一点好感都没有,他即便是有所心动,也不能随便说出口。
——女子闺誉岂能随意被外人宣之于口?
“是,公子。”
扬儿得多机灵啊,何尝看不出姜行云不愿多谈顾文澜的话题,识趣地终结了这个话题。
姜行云接着又与扬儿谈了一下有关贺兰依依岑氏的相关问题,扬儿应答退下了。
姜行云甩了甩袖,往书房走去。
步子还没有迈开呢,就有下人过来和他通报外头有人打算拜访他。
姜行云若有所思,挑在这个时间节点过来找他的人……
“请他去大堂等候。”
姜行云整了整衣袖,见发冠一丝不苟,浮现出一抹满意的笑容。
大堂
付习原慢条斯理地喝茶,动作如流水般一气呵成,他身后站着一个小厮,此人眉清目秀,一双眼咕噜咕噜地转着眼珠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嘴笨拙舌的。
付习原品完茶后,姜行云姗姗来迟,对他抱歉地作揖:“原来是付大人,驾临寒舍,姜某三生有幸,方才被一点小事耽误了,付大人见笑了。”
“哪里啊?”付习原放下茶盏,漫不经心地瞥着低声下气的姜行云,“姜大人贵人多事,我一个小小的四品郎中,可不敢对您怎么样。”
付习原现如今是建安帝颇为倚重的大臣,官居从三品,再过不久听闻建安帝又得给付习原升官了。郎中只是付习原的加官而已,方便付习原随时随地进宫拜见皇帝。
想当然的,付习原走到哪里,都是众人巴结逢迎的对象。
对比一下,姜行云还得在翰林院熬资历,熬到一定程度方可一步登天,两者还真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姜行云听着付习原那隐藏在字里行间的恶意炫耀,不禁笑出了声,“付大人开玩笑了吧,姜某再忙,哪里比得过陛下跟前御用文忙啊?好歹,姜某是可以抽出一定时间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
说完,落座于付习原的上头。
付习原面色不改,依旧谦虚道:“哪里哪里啊,我所忙的,与姜大人忙得不一样,毕竟,活再多总有一天会忙完,而至于一些活儿啊,不是想要忙就能忙的。”
说到这里,付习原猛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一脸惋惜:“姜大人,瞧我这记性,姜大人那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啊,可不比我这个金榜题名的状元差。估计,以后姜大人也可以像我一样,随时随地被陛下召唤吧。”
召唤?怕不是找他麻烦吧?
姜行云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付大人,你来我这里说了这么多话,可有事啊?”
没有什么事,干嘛说这些?
谈到正事,付习原总算是换了一张面孔,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他肃声道:“我听说你最近见到了一位远房姨母与表妹,可有此事?”
真是奇怪,贺兰依依与岑氏刚来不久,付习原一个外人为什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
姜行云开始警惕付习原,面上不显,“是有此事,怎么?付大人是对我表妹一见钟情了?打算求娶吗?”
求娶他表妹干嘛呢?他又不喜欢她。
付习原笑了,“这就好,姜大人,我这里有一个上好人选,可供你表妹选择,不知道姜大人乐不乐意倾听一下?”
原来是上门说亲的,他有这么好心吗?
“哦?但说无妨。”
反正就是听听而已,他同不同意那是另一回事。
付习原懒得理会姜行云的内心活动,开始热情介绍起来,“姜大人,我的一位朋友正好也是进士,家里良田百亩,还无兄弟姐妹,最重要的是……他母亲从不管事,只要你表妹嫁过来,那么……”
“付大人,”姜行云打断了他的话,“我表妹纵然出身不显,却也不是随意欺凌的对象。你介绍这种人给我表妹,那不是寒酸人吗?”
什么进士,什么良田,条件那么好早就娶妻生子了,还会等到现在?
依他看,里面必有隐情。
付习原被姜行云的态度气到,没好气道:“姜大人你别不识好人心啊。要知道,你表妹年幼丧父,在京城只有你一个亲戚,如此算来,你表妹想要嫁给一个如意郎君,那不是天方夜谭吗?而我介绍的这位不同了,好歹人家聪明上进,也是进士,家里还有良田,这种人你表妹错过了,你表妹就再也没机会遇见了。”
还用一种“你不识货”的眼神看着姜行云。
姜行云冷冷一笑,有那么好干嘛拉他表妹啊?还不是别有所图?
“付大人原来也知道表妹还有我这个表哥在,”姜行云并不打算继续客气下去了,他很不客气地指着付习原的鼻子骂道,“既是如此,只要我在一天,任何人要欺负表妹都得考虑一下自己的脑袋结不结实,否则的话,我不介意来一个鱼死网破。”
“你!”
掷地有声的威胁差点逼得付习原维持不住脸色,他冷笑一声,“我都不知道姜大人还是这般念情的人。当初端敏郡主救了你,也不见你有特殊的表现。”
端敏郡主?莫非他是替郡主打抱不平的?
姜行云狐疑地猜测着,嘴上却不留情地讽刺道:“付大人,你自己还有儿子要照顾呢,跑来我这个尚未成婚生子的人跟前提婚事,不觉得荒谬吗?”
付习原的儿子在京城里不算什么秘密了,毕竟付习原风头不减,多的是人关注他。
不过可想而知,就因为他的儿子,一些权贵世家歇了心思。
——好人家的闺女,咋愿意嫁给别人当继母?
以前姜行云不关注付习原,那是因为付习原是他必须仰望的大人物,交集不多,可是现在付习原主动上门,姜行云没道理还不拿这个话题呛他。
付习原两手一摊,“哦,我乐意,姜大人还能阻拦吗?”
姜行云:“……”
真是强买强卖。
“不敢,当然不敢,”姜行云咬牙切齿,“郡主的恩情,我未曾忘记,付大人若是替郡主打抱不平,咋不想想郡主哪里需要我们帮忙了?”
换句话说,要报恩也得找准时机,顾文澜现在无灾无难的,也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姜行云至于自寻不痛快吗?
付习原神色不屑,“多了去了,郡主的舅母瑞安长公主不是有喜事了吗?投桃报李,你报到长公主那边去,想必郡主也会很高兴。”
瑞安长公主有喜,多少人想要道贺都找不到机会,他一个京城五品官,就别丢人现眼了。
“付大人也是有趣,我姜某无名氏一个,去长公主府谁会招待我?”
姜行云拿看傻子一样的表情瞅着付习原。
付习原这会儿看上去冷静了许多,不像一开始夹枪带棒,情绪激动,他淡然道:“不,你只要送出长公主最需要的东西过去,长公主府的人会招待你的。”
“什么东西?”
姜行云是越来越搞不懂付习原此次前来的目的了,先是说亲,后是顾文澜,眼下又提到瑞安长公主。
此人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付习原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玉佩,此玉佩雕刻着一只兔子,兔子的眼睛也是炯炯有神,生动有趣。
姜行云指了指玉佩,并没有接过来,“莫非就是这块玉佩?”
“正是,姜大人别小瞧了这块玉佩这块玉佩可是请过空净大师开过光的,价值连城。”
不知是不是姜行云的错觉,付习原说起空净大师时,语气里竟有一丝丝厌恶。
姜行云惊讶,“空净大师开过光的东西?”
空净大师是大魏名声在外的寺庙法华寺的住持大师之一,此人不仅精通佛理,还经常指点迷津,帮助大魏一次次走出困境,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得道高僧。
如今,空净大师几乎是闭关修炼了,从不出现在外人面前,别人想要得到空净大师开光的物什都得费一番功夫付习原是从哪里拿到手的?
姜行云的心中有诸多疑团,但他什么都不问,付习原也不可能回答他的问题,还不如让他自己去调查,反而更好。
“好,我收下了,我会转交给长公主的。”
姜行云又不傻,莫名其妙的,付习原跑过来跟他说这些,还送上难得一见的礼物,要是心中别无所求,谁信啊?
付习原微微一笑,姜行云愿意收下就行,他的任务就宣告完成了。
“好,我还有事要做,不打扰姜大人了。”
不等姜行云说话,付习原自顾自地带上自己的小厮走人了。
姜行云的笑容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从鼻腔里哼出一句冷息,“付习原,你打得是什么鬼主意,我们走着瞧。”
姜家发生的动荡无人得知,此时顾文澜正在瑞安长公主府里陪伴瑞安长公主。
自打长公主爆出喜讯后,各式各样的人就想着过来拜见瑞安长公主,瑞安长公主烦不胜烦,索性命令下人闭门谢客,谁也不见。
顾文澜过来陪她,也是废了老大一些功夫。
瑞安长公主不悦地拧着眉头,吃着葡萄,一边抱怨说:“这日子没法过了,咋那么多人过来啊?”
别以为瑞安长公主人傻,这些人过来心里在想什么,她难道还能不知道吗?
顾文澜噗嗤一笑,语笑嫣然,“舅母啊,这群人眼瞅着你是老来得子,打算看看新鲜。”
“看新鲜?”瑞安长公主撇了撇嘴,“他们确定不带上自己家的好姑娘过来看看吗?”
其实,邵彻一直拖着婚事也是怪事一件,明明他前程似锦,权势滔天,偏偏等到建安帝赐婚,邵彻才正式娶妻生子,简直是怪事。
顾文澜无语,他们是不是傻了啊?但凡尚主的驸马,怎么可能被允许纳妾?纵然公主迟迟无子,也断断没有这个道理。
要不然,娶公主咋会变成大家眼里又爱又恨的一件事呢?
“大概他们是以为舅母不太可能喜得麟儿,即便舅舅如今有了名正言顺的世子,可终究不是自己亲生的,以后能否成功袭爵,也未可知。”
武国公之爵,那是勋贵中的顶级,富贵金窝啊,想当然的,多的是人愿意与邵彻春风一度,诞下世子,承袭爵位。
瑞安长公主嗤之以鼻,“本公主能否喜得麟儿,关他们何事?更何况,本公主的女儿,那是一般人家配得起吗?”
瑞安长公主与邵彻的女儿,不用多说也是京城千金里可望不可即的那种大人物。
顾文澜莞尔,“舅母就别被这群人气到了,担心身子。”
“嗯。”
瑞安长公主懒懒应着,这时候侍女来报:英王妃求见。
对于这位传闻中不得宠的英王妃,瑞安长公主有所耳闻,却交集甚少,于是心生好奇,派人将她请进来了。
英王妃一进门,却是先对瑞安长公主行了大礼:“长公主,您得帮帮我啊。”
瑞安长公主一愣,赶忙命令侍女扶起她,英王妃甩开了侍女的手,声音凄切:“长公主殿下,英王与穆侧妃……”
穆侧妃?
顾文澜兴致一来,仔细聆听她的话。
“怎么?英王与穆侧妃又欺负你了?”
说到这里,瑞安长公主便气不打一处来。
英王常年冷落英王妃,宠爱府中侍妾侧妃,导致英王妃沦为京城的笑柄。
瑞安长公主平生最看不惯宠妾灭妻之人,英王妃的遭遇令她颇为同情。
“没有,就是大王他想立穆侧妃所出的长子为世子。”
英王妃神情冷漠,是英王逼她到这个地步的,怨不得她。
瑞安长公主一听,大怒,“你说什么?立一个庶子为世子,他疯了吗?”
立嫡立长,穆侧妃的儿子是长子,但英王妃眼下也有喜事,倘若是嫡子,那置英王妃的孩子于何地?
顾文澜若有所思地打量英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