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相处

没等顾文谦解释完,煌姑娘就立刻开口了:“四小姐,我与三少爷乃知己朋友,他救了我,煌感激不尽,只是……”

“只是什么?”顾文澜饶有兴致地瞅着煌姑娘,面带微笑。

煌姑娘与顾文谦也亏得瞒了她那么久,这一次她得好好抓住机会,笑笑他们。

煌姑娘神色为难,眼神黯然了不少,“只是我一介平民,配不上三少爷,当个朋友,远胜过其他关系。”

自古以来,两家结亲讲究门当户对,顾文谦是丞相府的三少爷,前途一片光明,不像她,身份不明,放在外人眼里,她根本就配不上顾文谦。

顾文谦不以为然,“你与我是一体的,岂有配不配的道理?”

倘若他看重门第身份,那么打从一开始,他就绝对不可能与煌姑娘关系那么好。

毕竟,天差地别。

煌姑娘摇了摇头,一字一句地说道:“无论如何,我在大家眼里,始终是无法配得上你的,你大可……”

“煌姑娘,”一边沉默的顾文澜含笑插话,“人生在世,讲究的是心甘情愿、你情我愿,我三哥与你结为知己之交,证明你们很有缘分,可别那么急着否认,懂吗?”

煌姑娘没有心眼,有才却不傲物,从容自若,这一点远比世间大多数人来得好。

可能丞相府的门槛地位令她心生迷茫,不愿过于亲近顾文谦。

顾文谦也附和说:“就是啊,你认为你配不上我,难不成忘记了那些自古以来的才子佳人故事?”

纵然,顾文谦一贯鄙视那些写得天花乱坠、很不靠谱的话本小说可到了实际情况,顾文谦还是不得不拿出来劝劝自己喜欢的姑娘。

煌姑娘一脸惊讶:“哎,那不是假的吗?况且,那些痴情女子一个两个都没有好下场啊。”

顾文谦:“……”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大抵就是现在这个情况了。

顾文澜毫不留情地噗嗤一笑,“话本故事不做数,不过嘛,我三哥对你的心意,那是真真的,你还不懂吗?煌姑娘。”

掷地有声的一席话说完,煌姑娘与顾文谦脸上的神情各不相同。

顾文谦是深情脉脉,煌姑娘比起惊讶茫然,更多了几分若有所思。

“煌,”顾文谦垂眸看着煌姑娘,握住她的双手,眸光温和似春水,蕴含着无数的情思,“吾心悦你,你知道吗?你我斗画,你赢了我,我当时并不生气,倒是觉得终于遇见了一个足够优秀的人了,接着,你我几次见面不说是和谐友善,却也无话不谈,煌,我懂你,明白你深感身份上的缺陷不足以配得上我,但是,我顾文谦喜欢你,不需要那层虚无缥缈的出身。顾家是累世勋贵不假,但你我自始至终都是平等的,从来就没有谁配不上谁的说法。煌,你……喜欢我吗?”

一长串话一口气讲完,顾文谦的整张脸烧得通红通红,活脱脱像落日余晖,火红绚烂。

突如其来的告白,煌姑娘不知所措,只能沉默以对。

其实,这段时间顾文谦不止一次向她表白自己的心意,但是……

“三少爷,我和你,始终不是一路人,你还是别说这种话了。”

煌姑娘似有不耐烦之色,兀然起身,冲着顾文澜拱了拱手:“四小姐,煌很感激三少爷和你的照顾。不过,一些事是强求不来的,煌很抱歉,先行告退。”

语罢,身影毫不留恋地踏出了房门。

顾文澜被这个变故弄得一头雾水,只好耸了耸肩,同情地感叹一声:“三哥啊,追妻路漫漫,你可自求多福吧。”

煌姑娘是一个理智坚定的人,绝非那等眼光局限于后宅三分地的妇人。只不过,太理智,也就意味着极致冷漠。

无情,有底线,绝不越雷池。

想来这是煌姑娘迟迟不肯接受顾文谦的原因了。

顾文谦这会儿也如梦初醒了,对顾文澜说道:“四妹,你知道的,三哥对煌非卿不娶,这辈子我认定她了,其他人根本就不配被我放在眼里。为什么她还拒绝我?”

前世,顾文谦眼光高,外加种种原因,故而一辈子不娶妻,今生顾文谦认识了煌姑娘,产生了一丝丝情愫,只是,对方始终若即若离不想和他太过亲近。

顾文澜道:“她对你尚未敞开心扉,说白了,你们认识才多久,她也不可能全然相信你。日久见人心,我想煌姑娘只要眼睛不瞎,一定看得清楚你的心意。”

理智清醒的人是不可能完全沉浸于爱情中不可自拔的,这一点放在顾文澜身上也一样成立。

她只是对窦砚离有点好感,却不意味着她就得全心全意相信他了。

现在煌姑娘与顾文谦的情况大致一样,虽共患难,但达不到生死相许的地步。

“是这样吗?”顾文谦摸了摸下巴。

从小到大,他就没有喜欢过谁,同样的,被他称赞的人少之又少,煌姑娘是第一个让他心动的姑娘,他想,此生若无法与她长相厮守,他亦绝不将就,孤独终老。

对方到现在还不肯接受他,他没经验,不知如何是好。

“要不然呢?”顾文澜挑了挑眉,“信任与爱是一致的,信任一个人,爱一个人都不容易,你眼下最应该要做的就是努力让她相信你,不是吗?”

看得出来,煌姑娘即便单独与顾文谦相处了一段时间,心里也依旧封闭,不肯敞开胸怀。

如此一来,他们要是能成一对,简直是不可思议。

顾文谦沉吟了一会儿,后又笑道:“无忧,谢谢你了。我会尽力的。”

不肯相信他?那他用一生一世的行动来让她相信他的爱。

接着,顾文谦也风风火火地出屋找煌姑娘了。

顾文澜无奈,她的三哥就是这样,关键时刻才想到她。

不予置评,顾文澜开始埋头苦读,她的兵书读到一半呢。

话说另一头,顾文谦跑去煌姑娘的寝房中,二人相视而望,静默了许久。

也不知是谁率先打破沉默,“我想,你是最了解我的,我无法接受你……”

“不,我不了解,”顾文谦一下子变了脸色,“明明我们之前聊了那么多,都是虚情假意吗?”

没有人知道,他喜欢煌姑娘起初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那时候,她是楚楚可怜的有才孤女,他是东山书院的学生,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要不是对方的有意算计,他也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为她打破常规。

只是到头来,对方依旧耿耿于怀当时的那点不愉快,他早就没有放在心上了。

“三少爷,我知道,当时你为了救我,牺牲太多,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做,我就是一个普通姑娘,虽师承名师,但也就籍籍无名的小丫头,哪里值得你费心费力?”

煌姑娘淡淡道。

当时情况危急,她陷入了沉沉的昏迷,浑身上下发烫,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就她,可能她会死吧。

那些人处心积虑地报复她,绝不会让她好过。

但是,她没想过,这个人居然用了那种方法救了她。

“煌,”提起当时的情景,顾文谦神色一肃,语气开始郑重其事起来,“我既然敢这样做,为了什么,你还不明白吗?”

他堂堂顾家三公子,要什么有什么,干嘛屈尊纡贵地干这种事,可不就是为了她吗?

——没有她,他也不可能亲自做这种事,当然,也因为他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煌姑娘咬了咬唇,“三少爷,还是你受了委屈。”

这件事说出去,虽说她受的非议更大,但说实话,顾文谦自己亦同样被人议论。

毕竟,丞相府的公子哥居然品味差到看上一个民间丫头,过去还那么不堪,传出去了谁会相信呢?

顾文谦一下子火气上来了,为什么她来来去去都是说他受了委屈?明明是她受了委屈,他占了便宜才对。

“煌姑娘,我不想从你嘴里听到这种话。当时的情况你也知道,要是我不这样做,你早就没命了。你是女孩子家,名节很重要,我既然这样做了,就得承担责任。煌姑娘,我从不为责任而娶,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让我喜欢的姑娘。”

世间可怜的人千千万万,唯独他只看重煌姑娘。这大概就是天定的缘分吧。

煌姑娘霍然抬头,怔怔不语。

顾文谦接着说道:“煌姑娘,无忧说你不相信我,让我用时间证明给你看。我顾文谦对你发誓,今生今世,若有丝毫对不住你的地方,就让我烈火焚烧、五马分尸、万箭穿心而死。”

如此狠毒的誓言,论谁听了也不会当做耳旁风。

煌姑娘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煌姑娘,我希望你好好想一想,不求你一定喜欢我,但别轻易否定我,你我是一体的,从未有过不平等的时刻。”

顾文谦随即从袖子里掏出一枚印章,放到她面前,说道:“我精心找能工巧匠刻的印章,这枚印章刻着你的名字,我也有一枚,以后可以随意借此到顾家名下的铺子里求办任何事。”

顾家名义上的店铺很多,也做了很多生意,煌姑娘得此印章,不亚于是获得了一个聚宝盆。

煌姑娘原本打算拒绝的,可顾文谦放下印章后便怦然离去。

“还真是……”

煌姑娘摸了摸印章,陷入了沉思。

她在师父跟前长大,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但顾文谦的这枚印章用了十足的心思,与其他东西不一样。

只是,她有那样不堪的过去,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本就是意外,她一个名门公子,还怕将来没有机会娶一位门当户对的名门闺秀当夫人吗?何必苦苦执着于她?

煌姑娘苦笑,她怎么会不喜欢顾文谦呢?翩翩公子,年少轻狂,意气飞扬,出身名门,多少人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她一介庶民,就别妄想攀高枝了。

回想起那天晚上的情形,她依然心有余悸,不堪设想的结果,最终还是发生了。

丞相府各有各的难处,而皇宫里,晋阳公主与华安公主倒是面面相觑。

原因无他,楚崇贤即将过门的太子妃孙白溪与华安公主发生过不快,华安公主一听说孙家小姐成为了太子妃,连忙屁颠屁颠地过来与晋阳公主商量对策。

“大姐,孙白溪成为了太子妃,怎么会这样啊?”华安公主坐立不安,走来走去,“孙家门槛又不高,孙白溪还默默无闻,为什么父皇要赐婚?”

孙家有周国夫人在,平常在京城里也是颇受尊重,只不过嘛,孙家门第到底低了点,无法与老牌世家相提并论。

因而,华安公主从未想过孙白溪变成准太子妃的可能性。

晋阳公主无语,“她成为太子妃又如何?你是公主,对她客气客气就行了。”

孙白溪与华安公主的那点不愉快也不是什么大事,两个姑娘偶尔斗斗嘴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也就华安公主自己在那边耿耿于怀了。

华安公主一听,不以为然,“哎,大姐,这句话你就说不对了。太子妃进了门,我以后得对她行礼的。凭什么啊?明明我是公主,她是小姐,见了我那么傲横什么啊?”

从鼻腔里冷哼一声,表示自己的不屑。

晋阳公主:“……”

孙白溪还未过门,成功地与华安公主结下了梁子。

“你都老大不小了,差不多要找驸马了,日后与她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你要是烦她,避开她就行了。”

晋阳公主咬下一口水蜜桃,神色淡然。

华安公主更加不高兴了,“只有她谦让我的份,万没有我谦让她的道理。太子妃又如何?弟弟也不可能真的喜欢她。”

楚崇贤心里只有江山社稷,再不济就是亲人大臣,哪有闲工夫关心后宫的那点事?

晋阳公主正欲搭话,华清公主带上一面色凄惶的蓝衣女子进了大殿。

华安公主讶然,稍稍打量才知道是谁。